防洪墻很快的便走到頭,前面有個階梯通往馬路,兩人實在不想再去觀摩別人談戀愛,便從階梯上了馬路。
趙予良走在左橙的右手邊給她擋著往來的行人和車輛。
兩個人偶爾說上一兩句,淺淺的笑意一直掛在臉上,眼角的余光一直都在她的身上,時不時的提醒著她小心腳下。
左橙仔細的詢問了一下那個新藥的實驗項目,趙予良一一的做了解答。隔行如隔山,他盡量用最淺顯的語言來解釋,她自爸爸生病之后涉獵了很多的關于醫學方面的知識,雖然對于有些專業名詞沒有什么概念之外,大致的意思她也聽懂了,提出的問題也都在關鍵點上,兩人一路走一路說,直到走回了公園的停車場,兩人才堪堪停下話題。
左橙眉頭微蹙著,她的心里忐忑和興奮交織著,希望和失望拉扯著。
“明天你有空嗎?”趙予良問。
“嗯?”左橙不解的抬頭,“怎么?”
“明天我回上海,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了解一下!”
左橙沉吟了一番,點點頭。
“那我回去訂票!”趙予良抿抿嘴將快要壓制不住的嘴角弧度給收回去。
“我自己來吧!”左橙不想麻煩他。
趙予良為拉開車門,“我們既然一起,何必要分開買這么麻煩!”
左橙點點頭,想想也是,和他揮揮手走了。
趙予良目送著她的車子遠去,終于嘴角翹了起來,一個大大的笑容占據他的臉龐,他一邊掏出手機準備買車票一邊往自己的車子那邊走去。
手機里進來了一條信息,是周悅發來的。他正忙著買車票根本就沒有看,買完車票就開著車子回去準備明天回上海的東西了,信息的事情早就被忘在腦后,直到收拾好了行李準備將明天動車的信息發給左橙的時候才看到周悅的信息。
“予良,對不起,哪天和你說那樣的話!”
趙予良看著這條短信沉默了一下,他對著信息愣了許久,想著應該給她回點什么,想想卻什么都沒有回。既然一點可能都沒有就不要給她任何一點的希望。這也許看似殘忍可是卻是對她最大的仁慈。他從不是一個拖拖拉拉的人,決定了的事情從來都是堅定的去做,這個世界上能夠讓他猶豫的人也只有那么一個,然而這個人并不是周悅。
他將動車的信息分享給左橙,又收到她的回復之后,便將手機扔到一邊,拿起手邊的資料又看了起來。
左橙只是將證件錢包收拾到明天要背的包里,別的東西都不用帶,她上海的房子并沒有退,東西都在,所以有什么需要直接回去拿就好了。
左母坐在床邊看著她收拾,嘴巴張張合合幾次,卻最終什么話都沒有說。
左橙將收拾好的包放在一邊在她身邊坐下摟著媽媽的肩膀,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怎么了?收拾完了?這么大還撒嬌啊!”左母細細的摩挲女兒的手掌。女兒肖父,左橙不僅是臉長的像左父,手掌也像左父的手掌一般的細長,骨節分明。小時候倒是學過幾天的鋼琴,實在沒有那個天賦最終也就放棄了。
左橙依舊在左母的肩頭蹭蹭不說話。
“你還記得你爸爸有次帶你去玩被人見你被人夸了幾句手好看,適合學鋼琴就興匆匆的送你學鋼琴的事了嗎?”左母想起丈夫曾經干的傻事,嘴角勾起來。
“嗯嗯,當然記得了,我也興匆匆的學了幾個月,后來就不想去了!實在是沒有天賦!”
左母笑:“天賦倒是其次,你爸爸舍不得你吃苦啊!看你哭了幾次就舍不得你去學了!都說慈母多敗兒,我看我們家是慈父多敗兒!當初你上學的第一天他可是在教室外面站了一上午呢!”
她摸了摸女兒的頭發:“你啊就是他的命啊!”
左橙眼睛一陣的酸澀,在左母的肩頭蹭蹭眼睛。
“我爸呢?睡了嗎?”左橙聲音帶著一絲的鼻音。
左母點點頭:“吃了藥睡了!這幾天晚上都要止疼藥才能睡的著!”她的眼中噙著眼淚,努力的睜眼才沒有讓它流出來,“橙橙,我知道,你不想失去他,但是。。。”
左橙一瞬間渾身僵硬,左母有些心疼,但是她卻依舊強忍著把話講完。
“他遭的罪已經夠多了,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就讓他好好的走,不要再讓他再活受罪了!”說完眼淚再也止不住。
左橙咬著嘴唇不住的顫抖,雙手緊握,眼淚掛在眼角倔強的不掉下來。
許久她才啞著嗓子說了一句:“好!我答應你!”
第二天動車上左橙的情緒一直都不高,在左母離開之后她輾轉反側到凌晨,她的腦海里始終回想著她的那句話,越想她越自責,是否她太過于自私了,只考慮了自己,只想著自己失去的恐懼,而沒有考慮到爸爸此刻遭受的折磨有多大。
她知道在父母面前她還是那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可以肆無忌憚的要求,任性的如同兒時看到心愛的玩具就賴在那里不走,固執的說我要我要我就要,好像這般父母依舊如兒時那般總是會滿足我們的種種要求。卻忘記了,父母也只是普通人,他們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比如生老病死。在疾病和死亡面前誰也辦法,哪怕就是我們兒時心目中的超人也是一樣的。
左橙抱著枕頭哭的無聲無息,她覺得痛苦而無力。
成人的世界總是這么的殘忍,我們甚至于連任性的自由都沒有!
“昨晚沒有睡好?”
趙予良遞給左橙一包薯片,是她平日里喜歡的口味和牌子。她扯扯嘴角接了過來,對著他艱難的笑了笑。她把薯片拿在手里卻沒有撕開,手指無意識的捏著,只聽到薯片碎裂的咯吱咯吱聲。
“其實捏方便面的感覺更好!”趙予良狀似調侃的說,“我曾經有一個同事每一次在實驗室里卡殼的時候他就買一箱泡面坐在試驗臺前捏,常常捏到一半就腦子就通了!后來捏泡面居然成為我們實驗室放松大腦的保留節目!”
左橙扯了一下嘴角,停下手來,對著趙予良歉意的笑了笑。
“抱歉!”
他搖搖頭:“沒事!你可以跟我說說,也許我能給你提點意見!”
左橙沉默了。
“是為伯父嗎?”趙予良小心翼翼的問。
左橙點點頭,頓了一下才艱難的開口:“我覺得我有些太自私了!”
趙予良側耳傾聽,沒有說話。
“我媽說如果沒有辦法希望我爸爸能夠好好的走,不要活受罪!”
“可是我舍不得!”
“舍不得!”
“我好自私!”
“只想到自己,卻沒有想到他!”
“我好自私!”
左橙的聲音很低,微微的顫抖。
趙予良真的很想抱住她,安慰她,告訴她她一點也不自私,她特別的好!可是他只有握緊拳頭,放緩自己語氣,輕聲的說:“不,你一定也不自私!因為你愛他,不想失去他而已!”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看著她擦了擦眼角,擦掉洇濕睫毛的淚水。
“謝謝!”
趙予良待她情緒平復下來,遞給她一顆糖。
“在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顆糖會感覺好多!”
左橙剝開包裝將糖放進嘴里,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從口腔漫進心口,似乎將那抑郁的心情也擠出去一點。
“我一直都喜歡這種糖,沒有想到你也會喜歡吃!”
她輕輕捻著糖紙,眼中有幾分探究,其實她也不是那么的遲鈍的,只是對成年人來說,裝傻很多的時候都是一種保護手段,避免自己尷尬也避免別人尷尬。她自認自己皮囊尚可,但是長成她這樣的也是比比皆是,性格稱不上討喜,而且兩人見面的次數到現在為止滿打滿算兩只手能數的清,自己到底哪一點會讓這個男人一見鐘情!
趙予良摸了摸鼻子,“嗯,這種糖很好吃!我姐也喜歡吃!”話一出口他便后悔了,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
左橙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這個人臉上的不自在和懊惱怎么的都掩不住了,她什么也沒有說。
她想到在出租車上接到歐真真的那通電話,對方在得知自己和趙予良一起回上海的那種驚訝的語氣,哪怕看不到她的臉,左橙都能想象出此刻她的表情來,估計嘴里塞上個雞蛋都塞不住。
“橙橙,你打算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嗎?”
左橙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與窗玻璃上的自己的影子對視著,她也在心里這般的問自己。雖然在電話里她跟歐真真說她現在沒有這個想法,她和趙予良之間只是因為她爸的病,然而此刻面對著自己的影子,她卻聽到心里某個角落里有個很小很細的聲音在說,左橙不要否認了,你有點點動心了!
哪怕你最主要的是為了你爸的病,然而他已經把聯系方式給了你,你完全可以自己去聯系,根本沒有必要和他一起,所以不要否認了,左橙,你是真的又點點動心了!
不多,只是一點點而已!

又安
哎,還是沒有人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