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齊平復動亂的捷報很快就傳到了王肆的手中。王肆面無表情的看完,轉手遞給了身邊的小宦官:“給太后送去?!毙』鹿兕I了命一溜煙的跑了。
?李完前故意刺他:“王公公是對這結果不滿意嗎,怎么臉上一點欣喜的表情也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北廣動亂的發動者呢。不過也是,以王公公的謀略來說,估計是沒那種能力。”
?“早就聽說李公卿李大人伶牙俐齒的,可沒想到胡謅八道起來也這么厲害。皇上挑燈夜讀練習劍法,如此用功,成功也是必然的結果,奴才早就知曉了這個結果,還要回過頭來高興嗎?況且送來的捷報上早就寫明了指使人是二王爺,您就算要往奴才頭上扣帽子,也不至于扣這一頂吧。”王肆回嗆道,“也不知道公卿大人的學識是在腦子里還是在肚子里。”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對嗆著,火藥味十足,嚇得侍者們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朝中的這兩位斗嘴斗得歡快,還在趕路回城的梁齊與翁綏就像生人一樣,半句話也不肯多說,同行的將士們對此感到非常的不適應。
倒不是翁綏不想和梁齊說話,而是梁齊他壓根就不想搭理翁綏。因舜喬選擇坐馬車的緣故,翁綏身為駕馬的車夫,難免會在路途中和舜喬閑聊起來。梁齊當然不會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畢竟回都城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們兩個人一邊駕車一邊談天,談到了所有人走幾步路就要歇一歇等他們的程度,氣得梁齊趁夜把馬車廂給拆了,只留下兩根孤零零的車轅。不得不說,回城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不止,實際到達都城的時間也比預期中的時間快了一天。
城郭上的哨兵瞧見遠處黑壓壓的一片人影正在緩慢的向都城靠近,就立馬通知了太后和監國。住在佛堂里吃齋念佛的太后急忙地召集了官員,準備迎接凱旋歸來的皇上。
梁齊騎著的盧馬領頭進了城門,穿過熱鬧的街道,抵達了皇宮。太后帶著王肆、李完前及一眾官員已經候在了宮門前。太后眼圈發紅看著梁齊,伸手擰了他一下,說:“去了這么多天就送那三封信回來,哀家擔心死了!”然后又絮絮叨叨地數落起梁齊來。
李完前瞧見翁綏拽著韁繩在那傻笑,直接上去踢了一腳,兩個人拉扯起家常話來。王肆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見混在士兵們中間的二王爺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王肆面帶微笑的沖舜喬微微頷首,而后別開了臉。
沒有翁綏和梁齊的命令,御林軍依舊站在皇宮前,吸引了不少百姓的圍觀。眼看著四周恩百姓越聚越多,王肆同梁齊行禮請示道:“在這兒敘情有些引人矚目。皇上這幾日舟車勞頓,奴才命御膳房準備了晚宴,用來慶祝皇上凱旋,皇上不如先回宮換身干凈舒適的衣服,等到晚宴時再敘。”
梁齊說:“如此甚好?!鳖D了頓又說,“給二王爺準備一間寢屋,不出意外的話,他至少得在宮里住大半個月?!?p> “喳?!蓖跛涟櫭蓟仡^瞧了一眼舜喬,后者咧著嘴笑了笑。
太后對舜喬要住在宮里的舉動也有些不解:“捷報上不是寫了舜喬是北廣動亂的發動者嘛,皇上怎么把他安置在宮里?”
“母后,真正的發動者還未確定呢?!?p> 王肆按照梁齊的意思,把舜喬加進了晚宴的名單里,位置在翁綏的旁邊。太后嫌這種宴席吵鬧,又會破壞她吃齋的規定,早早地就回了她的慈寧宮,走之前特地囑咐了王肆攔著點梁齊,不要讓他和太多酒??墒腔实鄣呐d致上來了,誰又能攔得住呢?
官員們原本想去和梁齊敬酒,但梁齊那里有王肆把關,沒人敢上去敬酒,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翁綏,一杯接著一杯的敬,翁綏一杯接著一杯的喝,喝到如爛泥一般,倒頭靠在舜喬身上睡得酣香。舜喬被翁綏的重量壓的直不起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翁綏從身上扒拉下來。他喝著茶水左顧右看的觀察著:健談的官員們、善舞的美人們還有喝到吐的梁齊以及盡心盡力服侍著梁齊的王肆。前面幾個都不是他想要觀察的目標,舜喬把注意力全放在了王肆的身上,見王肆離開宴席,就把茶盞放下,從翁綏身上跨過,緊跟著王肆走了出去,一跟就跟到了御花園。
王肆問他:“王爺隨奴才走了這么久,有何事???”
舜喬故作惋惜的模樣說:“王公公竟然不知道本王的意思,唉呀,本王還以為是自己表現的太明顯,你才起身出來和我見面的?!?p> “老奴愚鈍,二王爺打啞迷可找錯人了,您應當去找李完前李大人,像李大人那樣聰慧的人才能明白您的意思?;噬线€在宴上等著奴才呢,奴才就先告辭了?!?p> “王公公?!彼磫探凶⊥跛粒氨就醪桓愦騿∶粤耍憔烤怪蓝嗌贃|西?”
王肆停住步子回過頭來看他:“奴才就連您跟著我的目的都不知道,怎么會知道其他東西呢。還是奉勸您一句,有些東西啊不是您空有想法就能成的,您得用一些東西來證明您的實力。說漂亮話誰都會,可實力不是誰都有。擇優而處也是人的本性,奴才也不例外。而且與其考慮未來,您倒不如先想一想該明日怎么全身而退。那么二王爺,回見。”
舜喬目送著王肆遠去,然后回了晚宴。官員們大多都喝的爛醉,由侍從和宦官們扶持著離開,安置在附近的殿里休息,宴席上清醒的只有一個李完前而已。
“二王爺站那半天了,不打算跟老夫聊一聊?”李完前拿了一個干凈地茶盞給舜喬斟了一杯冷茶,“請坐?”
舜喬在李完前對面坐下,拿起冷茶啜了一口,“不知道李大人想要聊什么?”
“你難道不知道我想跟你聊什么嗎?你不是去找過王肆了。阿長,那些宦官不是什么好東西,又更何況是王肆這種老奸巨猾的狐貍。”
阿長是舜喬的小名,取長命之意。這個名字除了他的母親之外,就沒有人這樣叫過他,今日從李完前的口中聽到,著實讓舜喬有些吃驚,但轉念一想,當年先帝殉葬的妃子數百人,就連他的母親也在其中。李完前放著那百余人不救,偏偏只救他母親一人,他們若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又何必冒著這么大的風險。
李完前見舜喬沉默不語,主動找話問道:“你娘親近來可好啊?我與她也許久未見了?!?p> “娘親近來染上了風寒,但精神還算好也時常念叨起以前來?!闭劦侥镉H時舜喬總是帶著笑的。
“你似乎對你娘親的狀況了如指掌啊?”李完前換著法子的給舜喬套話,見舜喬點頭又笑道,“你的娘親不該是被五王爺囚禁起來了嗎,怎么你會這么了解呢?”
舜喬當即明白自己是中了圈套,但他絲毫不慌張,細聲慢語地跟李完前解釋說:“這件事是翁將軍同您說的吧,可那是幾天前的事情了。五弟估計是聽到了皇上要幫我的消息,害怕他的帳營被御林軍踏平,這才把我娘親安置在了濰城,并派人給我送了信。”
李完前聽得嘖嘖贊嘆。舜喬的厲害之處就在于他的口才,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好的說成壞的。要不是翁綏托李完前幫這個忙,把事情都簡略的交代了一遍,李完前指不定就信了他的瞎話。
李完前晃著茶盞問:“可五王爺要到了,你們能保證證詞是一致的嗎?”
逞何此刻正在距離都城十里之外的客棧里休息。他不是很想回都城,盡管他竭力地表示自己的疾病還未好,不宜長途奔波勞累,但是崔仁義并沒有聽他的話,拿著麻繩布袋一套,就把他給套到了都城。
崔仁義體諒逞何年紀小又是個王爺,從小沒吃過什么苦頭,還生著病,前幾日都跟他們擠在一輛馬車里休息,今夜到了都城特地自掏腰包開了一間上房——逞何睡床,他們幾個打地鋪休息。畢竟要預防著他人趁夜來與逞何串通一氣。
相比他們來說,梁齊在王肆的照顧下睡得酣香,一覺醒來渾身舒適,神清氣爽的等待著逞何的到來。李完前悄悄地向梁齊稟報了昨夜他同舜喬的對話,只不過省略了些內容。梁齊聽完后下意識的向舜喬看去,后者氣定神閑的坐在太妃椅上吃早點,一點兒也沒有為當應對峙而發愁的樣子。
王肆端著銀耳羹給舜喬送上時,舜喬忽然抓住他的手:“你想看到的,本王都會證明,請你拭目以待?!?p> 王肆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微笑頷首,然后走到梁齊身后站定。梁齊在他們倆之間來回看了看,略有些懷疑。
逞何在臨近正午的時候才姍姍來遲,手中還拿著幾串糖葫蘆。崔仁義小步挪到翁綏身邊跟梁齊說:“這小王爺嚷著肚子餓,臣沒辦法就給他買了幾串糖葫蘆,加上昨晚的房錢,您看能給報銷嗎?”
“能能能,你站一邊來,別耽誤正事?!蔽探椑奕柿x往旁邊站。小宦官給逞何也搬了一把太妃椅,在舜喬的對面坐下。梁齊坐在主座上一抬手,示意李完前開始提問。
李完前先是向舜喬鞠了一躬,而后向逞何開門見山地提問道:“二王爺說您是這場動亂的發動者是嗎?”
逞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在太妃椅上坐好,兩只腳搭在扶手上晃蕩,看著舜喬問:“二哥想我如何回答?”
舜喬喝著銀耳羹說:“如實回答就好?!?p> 逞何晃著糖葫蘆說:“該怎么跟你們解釋呢,不是我干的,是二皇兄,我只不過是綁了二皇兄的娘親秦答應?;市郑阍摬粫且驗檫@個把我給綁來的吧?”
“秦答應現在在哪?”李完前問。
“我放了。雖然說我綁了她,但事實上只是把她帶到另一個地方好吃好喝的供養著,又沒有虐待她之類的。我一個閑散王爺承擔不起開銷,自然就把她送回去了。再說了,秦答應也算是我的表姨,我養我表姨還不行嗎?而且我又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p> 逞何吃著糖葫蘆在那嚷嚷著自己一點錯也沒有,李完前張嘴話還未說出口,梁齊已經憤怒地開口問:“那慘死的北廣縣令呢!”
逞何嬉笑道:“那這就更不關我事了,那是劉文濤干的。”
崔仁義愣在原地,就連梁齊也愣住。怎么會是劉文濤?
逞何繼續說:“劉文濤才是一肚子壞水。他是北廣人,他一家子因為參與了動亂被北廣的縣令給抓了,然后他不知道從哪里聽到那縣令是看上了他小妹,才抓把他一家子給抓了,一氣之下就把騎馬趕回去把縣令給殺了,吊在了衙門前?!?p> “朕憑什么信你的話?”
逞何收起嬉笑的表情,坐正了身子:“那你憑什么信二皇兄的話?大家都是兄弟,怎么你就只信他的話?”
梁齊一時語塞,半天才說出一句:“朕誰也不信,朕只相信自……”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張太妃拿著遺旨披散著頭發跑了進來,侍從們根本不敢攔她,站在一排等著梁齊的責罵,梁齊揮揮手,示意他們先退下。
逞何瞪了一眼衣著不整的張太妃,認為她有失自己的顏面,張太妃不理睬逞何的瞪眼,只舉起手中的遺旨道:“先帝遺旨,皇上不可殘害手足。今日逞何犯了錯,你不可下令誅殺他!”
張太妃這番話無疑是給逞何的罪行蓋了章。梁齊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攥緊了手中的茶盞,強笑著說:“太妃放心,這些戒律朕都記得,雖然朕不能下令誅殺他,也不能殘害手足,但是總有生不如死的方法。這次的動亂造成的犧牲了幾名忠臣,朕念及手足情深,此次的事情就大事化小,也免了民間傳著我們兄弟不合。但是懲罰還是要有的,罰逞何五月俸祿,禁足三月?!?p> 張太妃聽到后松了一口氣,可逞何不這么覺得,“礙事。”他罵了一聲張太妃,隨手扔了糖葫蘆就往外走。
舜喬扭頭看向王肆,扯起一個微笑來,他全身而退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