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直直的曬下來,讓白千燈原本饑寒入骨的身體慢慢的感受到了一些暖意,她慢慢的蘇醒睜開眼睛,這才知道自己還活在世上。
木牢里的一名看守直接把一整桶不知從何處盛過來的,臟兮兮的冰水直直的潑向牢中的白千燈,冰水巨大的寒冷水氣將有些昏迷的白千燈瞬間從幻覺里拉了出來。
另外一個看守走過來,用隨身的鑰匙打開木門,對著躺在木牢里掙扎的白千燈狠狠的踢了兩腳,然后又把自己鞋尖沾染上的水痕踩在白千燈的衣服上互相蹭了蹭,罵罵咧咧的扯出自己身側訓馬用的鞭子,一鞭子抽下去,白淺燈的胳膊和背上就濺出了血跡。
這鞭子訓馬官平常是用來訓練野馬的,比一般的鞭子更長,還帶了密密麻麻的倒刺。
“你給我起來!裝死是吧!再裝死老子今兒就真打死你!”
一鞭子下來,立即就有鮮紅的血跡被帶出來,然后滴落在白千燈原本就臟到看不清顏色的衣服上,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白千燈吃了疼,咬著牙,努力的將腦子里尚有一絲的昏意驅逐,然后按照他的指示,費盡全力的站起身體,像一只供人驅使的牲口跌跌撞撞的向前邁去。
“往前走,前,你不知道哪里是前嗎?”守衛的聲音帶著兇狠,一邊罵,一邊踢了她一腳。
剛剛走到軍帳的門口,還未來得及站穩,她就被后面的看守一腳給踢到了軍中的大帳里。
軍營的大帳分開兩邊,身穿一身鐵甲把自己全副武裝的宋將軍如今正直壯年,他肩背挺拔,身形臃闊,還擁有著一張征駐邊界多年堅毅冷峻的臉,此時正在拱手和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說些什么。
她被踢的不能保持住平衡,胳膊又被繩子捆著使不出力氣,就在地上磕了一下,讓原本就臟兮兮的小臉又添了一片小小的滑傷,她慌忙的糾正自己的形態,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不敢再動了。
兩個人不知道之前說了些什么,一向堅毅的宋將軍突然面如土色,大聲的喝道:“殿下不可!她在我突隨國土上殺人,怎么能說走就走”?
聽到宋將軍的說辭,蕭霜華氣及反笑,立即落地有聲的對他反駁道:“她是我東盛的公主,縱使是在突隨為質,也應該以禮相待,難道貴國的規矩便是這樣款待他國質子的?”
殿下?皇子?白千燈心中不解,終于可以偷偷的抬頭向看他,只見面前這位公子一身金絲藍衫,背后的衣角上還繡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翡翠玉蘭,如墨般的長發被一支玉簪束起,月華似眸,精致的眉眼中還透露著威嚴冷意,長身玉立,不怒自威。
蕭霜華不再說話,轉身便直接將白千燈從地上扶了起來,然后為她解開束縛她的繩索,舉手投足之間溫柔又有力。
他向宋將軍拱了拱手,轉身便拉起白千燈的手,向她溫柔的說道:“我們回家。”
還在身后站立的宋將軍似乎是心有不忿,胸口憋悶,上下起伏不定,突然就對著營帳的門口大喊一聲:“殿下,她在我突隨殺了人,她不能走”。
門口的看守們聽見了這個聲音,立刻上前,哐的一聲讓隨身的大刀出了鞘,雪白的刀體在陽光下明晃晃的閃著眼睛。
白千燈心頭猛然一緊,身體就有一些站不穩,嚇的她猛的向后縮了幾步,蕭霜華立刻稍微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想要帶給她一點安慰,便低頭對她說道:“別怕,我帶你回家。”
他的掌心厚實,又十分溫暖,周身都被不知名的香味籠罩著,像是新制的松墨,又像是遺世獨立的翡翠玉蘭,那香氣互相糾纏著鉆進了她的鼻子,直直的往她的心里撲過去。
蕭霜華微微轉過身,一張俊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用不慌不忙卻落地有聲的對宋將軍說道:“將軍說的那個人原本是我東盛的逃犯,是我派人將他殺死的,他身上有五十六道足以貫穿筋脈的傷口,豈是這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能做得出來的?你們若是想為他討回公道,便派使者到東盛來吧,我會在皇都湯城接待諸位。”
話已至此縱使宋將軍氣的咬牙,卻又無可奈何,轉身一腳就直接踢翻了身邊的桌椅,不知桌子上有什么東西跌掉在了地上,立刻就發出一陣嘩嘩的聲響。
蕭霜華不再理他,就這樣牽著白千燈的手,二人相擁著上了馬車,和負責隨行保護的部隊一起離開了突隨。
蕭霜華一路都緊緊的牽著百千燈的手,車輪的聲音在冰涼的荒地上碌碌的滾動,一直走出突隨邊界,也沒有放開過。
如今的天下早就已經四分五裂,東盛,北芪,突隨,禁鄭,各自成立政權,圈地為國,割據一方。
蕭霜華是東盛的四皇子,也是當今的皇后莫月明的最后一個兒子,他出生在一個夕霞漫天的秋日,皇帝親自為他取名為霜華,便有志潔高遠,風華天下之意。
而白千燈原本應該是東盛尊貴的公主,她的母親是東盛的賢妃,賢妃的身份是東盛前任兵馬大將軍白立的嫡女,白玉蘭。
傳言這位兵馬大將軍白立征戰多年,曾經為東盛的國土立下赫赫戰功,最終戰死沙場,而彼時剛剛繼位的新帝蕭煥為彰顯恩澤,便將他這唯一的女兒白玉蘭接往宮中,賜號賢妃,位居四妃之首。
而十六年前,東盛的皇宮曾送一位不受寵愛的妃子到突隨為質,誰知這位妃子離開了東盛才發現自己已經懷有身孕,只好在突隨的國土內生下了公主,隨母姓,名為白千燈。
如今質子為質十六年期限已滿,突隨的宋將軍卻向皇帝上了奏折,并且對外宣稱這位東盛公主在突隨的國土內犯了殺人罪,不肯放還。
幾番無奈之下,最后便只能是讓這如今在東盛百姓的口中最為賢明的四皇子蕭霜華親自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