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昀跟在老周身后灰溜溜地穿過院子，走進屋子里。

　　一路上沒看見團子，估計還在外面瘋玩，不是抓雞就是攆鴨……

　　周樹仁住的是平房，里里外外有七八個房間，一進門先走進去的是客廳，算不上寬敞，擺著一張灰白色沙發和一張小巧的梨花木茶幾，茶幾上擺著幾個茶盅和老爺子平時用來泡茶的紫砂壺。

　　周樹仁喜歡在飯后邊看報紙，邊喝上一盅子熱茶，這也是以前在望江樓掌勺時留下的習慣，一直沿用至今。

　　客廳右側是吃飯的地方，簡陋得很，除去一張八仙桌和幾把木椅外就什么都沒有了，再然后就是一間主臥和兩間客房，有些時候周昀放假之后會來這里小住一陣子，這客房也是給他準備的。

　　周昀他太爺爺那個年代比較窮，正好趕上饑荒，幾個孩子都餓死了，就剩下周昀他爺爺這一個獨苗，所以從小就把周昀他爺爺送到大飯店里給當時掌勺的人打下手，當學徒。學徒雖然沒工資，但起碼管吃管住，要知道那個時候想吃飽飯已經算是奢求了。

　　周樹仁是國營飯店出身，當過幾年食堂師傅，這在當時也是鐵飯碗。

　　“昀昀，最近有沒有想奶奶？”王燦芬端著一盆子水從廚房里出來，看見周昀頓時喜笑顏開。

　　“當然想了，奶奶最好了。”周昀上前幫忙把洗菜水倒了，然后擼起袖子準備去廚房幫忙打下手。

　　“不用，你快去歇著吧，讓你爸過來幫忙就行。”王燦芬摸摸周昀的頭：“是不是又長高了？”

　　“奶奶，我都二十了，哪能還長個呢？”周昀苦笑。

　　“那就是奶奶記性不好，這人老了，身體比不上從前，記性也不好。”王燦芬的身子骨還算不錯，沒什么大病纏身，就是腿腳不太利索，都是那些年不注意落下的病根。

　　“媽，您也歇著吧，我和淑蘭去幫忙就行。”老周憨笑著湊上來。

　　老太太瞟了老周一眼：“讓你帶我孫子回來一趟就這么難，還非得你爸親自給你打電話？”

　　“不是，媽，昀昀平時要上學，實在沒時間……”老周低著頭，聲音越來越低。

　　“就你理由多，人家老王他們家閨女就經常回來……”王燦芬老太太撇撇嘴，又開始了絮絮叨叨一大串。

　　老周無語，人家老王家閨女是小學老師，周六日雙休還有假期，哪能是他這個苦逼廚子能比的？

　　“老太婆，洗個菜怎么這么久？”

　　廚房里傳來周樹仁老同志中氣十足的聲音，顯然是等不及了。

　　“來了來了。”王燦芬把洗好的菜裝進盆子里，走進廚房時還不忘瞪他一眼。

　　老周：“……”

　　“老周，你說咱爸今天做什么飯？”楊淑蘭同志趁著洗手的功夫，已經聞到了廚房飄出來的飯香。

　　老周在空氣中嗅了嗅，精神一震，忙說道：“別的我聞不出來，八寶栗香鴨一定有！”

　　楊淑蘭點點頭，沒再說話，但洗手的動作明顯快了許多。

　　他們做飯估計還得一陣子時間，周昀閑的無聊，準備去院子里溜達溜達。

　　周老爺子住的院子不算小，門前開墾了一小片地，種點天然蔬菜，不放農藥不說，施得還是農家肥。

　　周昀小時候有一次跟著老周來鄉下玩，剛好看見周樹仁挑著兩個鐵桶在給他的寶貝蔬菜施肥，作為一個好奇寶寶，于是周昀問了那些澆在地里的是什么東西。

　　開始的時候周樹仁還不肯告訴他。

　　后來…周昀趁著周老爺子不注意地時候，滿懷期待地掀開了鐵桶的蓋子……

　　呵呵……

　　再然后，周昀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拒絕吃新鮮蔬菜……

　　現在正值秋季，院子里的瓜果長勢喜人，金黃的南瓜、碧綠的藤，還有一些韭菜、蔥、蘿卜以及土豆。

　　種植瓜果的土地用竹欄圍著，周圍還有不少梅花腳印，奶奶家一般不養狗，除了團子有時候會過來暫住幾天，看來竹欄的作用就是怕團子把周老爺子的寶貝蔬菜給糟蹋了。

　　周昀扶了扶眼鏡，鏡片閃過一道寒光。

　　團子的狗窩設在院子里，是王燦芬老太太找村里的木匠專門做的，四四方方，里面墊著不少舊棉絮。

　　周昀走過去一瞧，一只白白胖胖的狗屁股正沖著周昀，卷起的尾巴還在晃啊晃。

　　“團子？”周昀小聲的喊了一聲。

　　團子聽到聲音后很明顯地愣了一下，繼而轉過頭，嘴里還叼著一根木棍，緊接著就是一個惡狗撲食撲向周昀。

　　周昀剛蹲下來，就覺得胸口好像被卡車撞了似的，低頭一看……

　　一個毛茸茸的狗頭憨憨地沖他吐著舌頭。

　　他試著把胖團子從身上扒拉開。

　　艾瑪，有點沉……

　　好不容易把團子從身上弄下去，卻突然發現剛換的衣服上多了幾個黝黑的爪印……

　　死團子……

　　周昀摸著狗頭的力度不由地加重了幾分。

　　周昀站起身，準備去別處轉轉，他也不擔心錯過飯點兒，以楊淑蘭同志的嗓音，吼一嗓子，估計只要是不出村子，都能聽見。

　　村子不算大，只有三四十戶人家，由于村子附近有一座大型水庫，所以村民中有很多承包了些魚苗，在水庫里養魚，每年的收成也不錯，就當作是補貼家用了。

　　村子里的年輕人不多，有的去縣城讀書，也有的遠走他鄉去大城市打工，愿意留在村子里的只剩下一些老頭老太太。

　　據王燦芬老太太描述，每年村里還能湊出一支老年秧歌隊，也算是給沉悶的鄉村生活平添了幾分樂趣。

　　光是想想，就覺得畫面太美，不忍直視……

　　周昀帶著團子沿著村里唯一的一條土路轉悠，期間碰見不少已經吃完飯出來遛彎曬太陽的老頭老太太。

　　面對這些爺爺奶奶輩的人，周昀可不敢造次，一一打了招呼。

　　村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帶著一點血緣關系，說是村子，其實更像是一些氏族，有些村子干脆就叫做張家村、李家寨什么的。

　　“周昀？”就在周昀死死按住準備禍害人家散養的雞的團子時，一道略微帶著詫異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