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昀穿著廚師服站在案板前，衣服大小剛剛好，完全就像是按照他身體的尺寸定做的一樣，胸前永金線繡著半輪金日，袖口打著一圈細線，和周老爺子的又有點不同。

　　他所穿的衣服是學徒裝，所以袖口的細線是黑色的，而老爺子穿的是主廚才能穿戴的衣服，袖口的細線是金色的。

　　望江樓制度嚴密，平時基本上能夠依靠衣服來判斷一個廚師的名譽和地位，大致分為五種，分別是黑、紫、紅、金、白。

　　黑色是學徒，負責端盤子、洗菜，一般歲數都不算大；紫色是見習廚師，已經可以做一些簡單的菜品，不過要在師傅的眼皮底下做才行；紅色是正式廚師，也是望江樓的中堅力量，老周也是其中的一員。

　　金色是主廚，望江樓永遠只有八個主廚的位置，分別負責八大菜系，想要從正式廚師的職務提升到主廚必須要進行挑戰，望江樓每年都會舉行類似的儀式，來進行考核以及新舊主廚的更替。

　　白色雖然樸素，但只有首席廚師才能穿戴，首席廚師顧名思義就是整座望江樓第一人，一般不做菜，只有重要場合才能讓他出手，可以說是一菜萬金都不夸張。

　　周昀洗凈手，按照學徒的檢查儀式準備好食材。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老爺子說的檢查大致分四個部分。分別從切、認、聞、嘗四個方面進行考核，這都是基本功，所以也有一定的考核標準。

　　切不用說，指的是對切菜的速度、精確度，以及細微變化的把控，實則是指刀功，需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切出數量和質量都達到標準的食材；嘗是指通過略微品嘗某種混合蔬菜或菜肴，來判斷材料的成分和比例；認是指辨認食材，能從一大堆食材中迅速地挑選出自己需要的食材，難度較小；最后一種聞，也是最難的一種，需要用綢布蒙住雙眼，只通過聞來判斷調味料或食材的種類，還要在規定的時間里找出需要的調料或食材。

　　“先從嗅覺開始吧。”老爺子把一截白綢布遞給周昀，然后看著他系在眼睛上，確定無誤后才開始準備考核道具。

　　周昀坐在板凳上等待，似乎又回到了那兩年，熟悉的感覺沿著指尖向身體蔓延而去。

　　“好了，你需要在十五分鐘內找到八角、丹皮、當歸、藏紅花、決明子五種香辛料。”老爺子領著周昀站在一排擺好的調味料前。

　　八角、丹皮、當歸、藏紅花、決明子……

　　周昀在心里默記了一遍，點點頭，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開始吧。”老爺子把手里的計時器按下，同時對周昀說道。

　　周昀沒著急去拿香辛料，而是先在腦子里回憶小時候周老爺子講過的東西。

　　香辛料一般分為五種：有熱感和辛辣感；有辛辣作用；有芳香性的香料；香草類香料；帶有上色作用的香料。

　　老爺子讓他找的香料都是天然香料，其中藏紅花他前不久還在老周的廚房里見過，用于給荔枝肉上色，所以印象自然比較深刻。

　　而八角和則是廚房常用的香辛料，別名八角茴香，味道濃郁，形似八角，顧得名。

　　至于決明子，則是呈扁平豆狀，有明目的功效，但易于與綠豆混淆，《本草綱目》種有所提及：“除肝膽風熱，淫膚白膜，青盲。”

　　……

　　既然心里有了大概的印象，周昀便開始著手挑選香料。

　　八角最好挑，一摸形狀，再一聞味道幾乎就能判斷出來，而其余幾種香料的味道比較淡，判斷起來比較困難。

　　周昀很快便將八角挑了出來，緊接著又找到了藏紅花和當歸。至于決明子他找到兩個，但又不確定到底是哪個，所以暫時放在一旁。

　　……

　　十五分鐘很快過去，周昀最終只找出來四種香料，最后一種丹皮他實在是無能為力，只好放棄了。

　　“把綢布揭下來吧。”老爺子坐在板凳上，看著周昀面前挑出來的香料，一陣搖頭。

　　看來這孩子自那以后，真的沒有再溫習過基本功。

　　這道考題考的就是嗅覺，不同的人經過訓練后能判斷出的味道有很多種，除了廚師之外，還有調香師和調酒師也能判斷出香味里的略微不同，從而調配出風味各異的香水或酒水。

　　八角茴香的味道很濃郁，也很獨特，所以想要挑出來比較簡單，而另外幾種這需要一定的基本功才行，若不是對香料很熟悉，真的很難從七八十種香料中把它們跳出來。

　　“八角茴香正確，藏紅花正確……”老爺子把周昀挑出來的正確香料放到一旁。

　　周昀剛摘掉綢布，視線由黑暗向微黃過渡，耳邊傳來的聲音讓他覺得很安心。

　　“決明子…正確。”老爺子仔細看了看周昀挑出來的那顆決明子。

　　周昀頓時松了口氣，他跳出來的香料最擔心的就是決明子，這玩意和其余幾種香料實在是太像了，他剛才的判斷有一半都是蒙的。

　　“嗅覺測試勉強通過。”老爺子擺擺手，示意他把香料收拾好。

　　周昀開開心心地收拾好香料，跟著周老爺子去了院子里。

　　“辨認食材今天就不檢查了，我這里也沒有多少食材，那就先考刀功。”老爺子敲了敲院子里掛著的一塊展板，示意周昀把它取下來洗干凈。

　　“好的，爺爺。”周昀一邊用打好的井水把案板洗凈，一邊還在盡力回想小時候練刀功時候需要注意的問題。

　　下刀的時候手不能抖，切下去的角度也要一致才能保證切出來的食材形狀大小相同。

　　“開始吧。”老爺子似乎等不及了，敲了敲拐杖，語氣變得有點不耐煩。

　　周昀不敢猶豫，把案板鋪平，裝著蘿卜土豆的籃子放在手邊。

　　一切準備就緒。

　　老爺子向他點頭示意。

　　周昀深吸了一口氣，把一根蘿卜平放在案板上，眼神一凝，手腕便又開始飛快地抖動。

　　當當當……

　　老爺子看著周昀切菜時的動作，氣的一陣齜牙，這混小子這些年不僅沒半分長進，反而還退步了不少。

　　看來是自己當初心太軟，沒狠狠地教育他的緣故，真是對不起周家的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