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落知天下秋,葉落盡聞秋已逝。
風過葉落人不知,夢里花開春又至。
——序
“阿林,醒醒,別睡了,你已經睡了一個星期了!”
“別吵,我還要睡!”
“睡死你算了......”
阿林翻了個身,抖了抖被壓住的透明薄翼,再度睡了過去。
“好熱,為什么會那么熱,著火了么?”阿林猛地睜開雙眼,正對上一頭鮮艷的紅發——紅得,就像一團正在燃燒的火。
“你是誰?”阿林從草地上一躍而起,撲開翅膀飛到近旁的樹上,指著一臉壞笑的紅發男子吼道。
男子斜吊著的桃花眼里透著惡作劇得逞的開心與得意,“為什么要告訴你!”
“阿炙,有人欺負我,你快來,幫我揍他!”
阿林話音剛落,一團火焰就沖著紅發男子快速飛了過去,火焰中央是一個男孩,發色如墨,眉心一點朱紅,一身白衣干凈如雪,正是阿林口中的阿炙,“誰啊,大呼小叫的,沒事欺負一只蚊子,腦子進水了吧!”
“我道是誰,說話那么欠揍,原來是火靈啊!”
紅發男子一臉淡然,并沒有一絲驚訝,揮了揮衣袖,風過,人已經退開十步,“我乃四大元素之一風的操控者,風靈,名賀,叫我小賀也可以!”說完又是一抹壞笑。
“小賀!我說風靈大人,你也不看看你穿的什么款式的衣服,大叔都沒你成熟!”阿炙指著一身黑衣的風靈,說得滿是諷刺。
阿林站在樹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你一身白,我一身黑,黑白雙煞,不是正好么!”風靈并不動怒,一頭紅發顏色逐漸變淡,整個人也逐漸變得透明。
當他再度出現時,已經到了阿林站的樹枝上,就在阿林身后,輕的沒有驚動一片樹葉。
不等阿林有所反應,風卷起林中落葉圍住了兩人身形,然后,風止,一切歸于平靜,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過,只留阿炙呆呆看著兩人消失的地方。
“你干什么,放開我!”阿林拼命掙扎,無賴手被死死抓住,無法脫身。
“別鬧,帶你去個好地方,乖乖跟我走,放心,我不會傷害你。”風靈邊說便就放松了手上力道,他的話在狂風中依然清晰如在耳畔。
阿林著了魔似的,放棄了掙扎,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阿林覺得自己都快要睡著了。
“到了。”風靈的聲音充滿暖意,停在一個湖邊。
“這里是......我來過么?”阿林看著淡藍色的湖水,聲音里滿是疑惑。這景色如夢如幻,似曾相識。
“你果然不記得了,這里你當然來過,這是你曾經的家啊,有你最愛的藍色湖水,這是圣音湖啊。”風靈的聲音也如夢似幻,阿林身在夢中,不解的看著眼前的男子,“你怎么知道我喜歡藍色,你到底是誰?”
“我是風靈啊,曾經也住在這里,你不記得我了么?”
“我認識你?我怎么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忘了那么多東西,連我也不例外么?你恨我么......你應該恨我的......”即像回答,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語。
“我為什么要恨你?”
“不恨的話,你為什么選擇遺忘?”
“遺忘,我忘了什么......”
阿林的聲音漸低,向后倒去,在黑衣男子懷中沉沉睡去。
夢,好長的夢,夢里的女孩在湖邊戲水,藍色的雙眸,映著碧波如同天上的星子。風過,湖邊的柳枝隨風搖曳,一片柳葉打著旋兒,調皮地落到女孩子頭上。一頭黑發的男子,一襲白衣,站在湖邊,看著少女安靜地微笑。
“你是誰?”
“我是風靈,叫我阿志吧!”
“阿志,我叫林,你也可以叫我阿林,森林的林!”
女子的笑靨如花,漸漸隱去......
火,為什么著火了,阿志在哪里,圣音湖的水為什么變成了血紅色......不要......
“阿林,快醒醒!”
睜開眼睛,是火靈阿炙焦急的臉,“你怎么了?竟然在樹上睡著了,讓我好找!”
“呃......原來是做夢!”阿林從草地上爬起來,不好意思地看著阿炙傻笑。
“就是!我要是晚來一步,你就直接從樹上摔下來了,睡覺還真會挑地方!”阿炙翻了個白眼,伸手在阿林眼前晃了晃——還好我來得及時,剛好接住了!
阿林還在想剛才的夢,那是夢么?如此的真實,那個自稱風靈的白衣男子怎么會無故出現在夢中,說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話。阿林呆呆地看著阿炙,眼神有些發直。
“發什么呆?別那么看著我,人家會不好意思的!雖然我知道本人一向英俊瀟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太傷自尊了吧......喂...”阿志看著一臉疑惑,仿佛仍在夢中的阿林,聲音越來越低,識趣的閉了嘴。
“風靈,賀,阿志......你到底是誰?”阿林無意識地喃喃自語,頭又開始痛了。
“賀,是誰的名字啊,阿林你認識么?喂,等等,阿林,你該不會夢到的就是那個來路不明的家伙吧,你不會喜歡他吧,快說!”阿炙只差沒跳腳了。
“圣音湖,阿炙,你聽說過么,這個湖在什么地方?“阿林回過神來,打斷了阿炙的胡思亂想。
“圣音湖,好象聽說過。據說,是音靈茜用靈力創造的湖,湖水碧藍如雨過天青云破之處,音靈是湖的主人,也是守護者,只有精通樂律的人才能去到湖邊,并有幸一睹音靈茜的絕世容顏!”阿炙說得津津有味,回過頭才發現阿林已經不見了,“喂,你個死妖精,要走不會打個招呼啊!”
阿林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如此在意一個夢境,夢中的風靈如此的陌生卻又好像十分熟悉。阿林的記憶是不完整的,來到這片名叫忘星的森林,遇到火靈阿炙之前的事,她都想不起來,每次一想,就頭痛欲裂。
阿林撲扇著薄翼不停地向著前方趕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么確定所走的方向是對的,感覺好像是圣音湖在等待她的回歸,要幫她拾回遺失的那段記憶。她的心里有一個聲音一直在為她指路,似乎是來自心靈的召喚。
“阿林,你慢點,等等我。”阿炙的聲音遠遠傳來。阿林回頭,愣住,壞笑一下,卻沒有減速——堂堂火靈,連只蚊子精都追不上么!
“阿林,你終于來了,他一直在等你,一直在......即使抹去了那些讓你心碎的記憶,讓你把他連同過去一起遺忘,可你終究想起來了——發生過的事無法改變,遺忘也不能變更已造成的結果,就算抹去記憶也抹不掉心靈上的創傷,只有勇敢地去面對,才能最終放得下。”
那聲音飄渺而虛無,響在心里卻無端覺得親切,阿林加快了腳步......
“阿林你來了。”薄弱的幻影從干涸的湖底升起,目光含著悲切,看著眼前容貌依舊,滿臉疑惑的阿林,以及,遠遠趕來的火靈。
“茜?你是茜,你怎么會變成這樣?”阿林伸出的手直接穿透了茜的身體,心仿佛被一拳擊中,疼得阿林幾乎說不出話來。眼前的茜,已經失去了真身,只剩下一個幻影,虛弱得仿佛一碰就會消散。
“林兒,你來了......”轉過頭,阿林差點沒尖叫出聲,“你……不對,你不叫賀,風靈志,你是阿志?”
“是我。不過,我已經不是曾經的風靈阿志了,還是叫我現在的名字賀吧。”一身黑衣的風靈走上前,拉過阿林的手,給了她一個令人窒息又不失溫柔的擁抱。
“沒想到你真的用全部力量保住了茜的靈體!可你為何要抹去阿林的記憶?讓她丟失了寶貴的過往,甚至連你一起遺忘,你怎么能......”阿炙看著無端出現的風靈,聲音一陣緊縮,指著風靈的手都在發抖。
“如果不讓她忘記,她會永遠痛苦。你不也和我一樣,喜歡阿林笑的樣子么?你愿意看她終日守著回憶以淚洗面......”風靈放開懷中的阿林,抹去她臉上的淚水,低頭在林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
阿林緊閉著雙眼,突然伸出雙手,摟住風靈的脖子,她害怕一松手,一睜眼,眼前的人再度消失,哪怕是夢,她也想死死抓住,再也不要放手。
“丫頭,看著我,這不是夢。我是風靈啊,自由如風,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你。你去任何地方我都不曾消失過!”溫柔地擁著阿林,風靈的語氣輕柔得像哄小孩子。
阿林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眼前的風靈和曾經的阿志不一樣了——剛認識的時候,阿志有一頭如瀑般的墨色長發,白衣勝雪,來去如風。而眼前的風靈,面容依舊,頭發卻短了,黑色的發根到發尖就呈現出深紅色,且隱隱透出戾氣——仿佛在血水里染過一般。
“如果不是阿志,也就是現在的賀,用靈力封印住阿林的記憶,我早就灰飛煙滅了!”茜無奈地看著林——她從小玩到大的小師妹,因為倍受寵愛,脾氣也倔得像頭牛!
茜的聲音有些酸楚,看著阿林的目光有濃濃的寵溺——當初阿林和阿志在圣音湖邊相遇,相戀,多么幸福美好的曾經,連她都眼紅師妹的好人緣!
可是后來——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寧愿一切停在他們相遇的時候,那就不會讓所有當事人都痛苦。
可是沒有如果,她以音靈之力保護了阿林,自己差點魂飛魄散——而志又以風靈之力封印了阿林的記憶,保住了她的靈體。
于是圣音湖的水干涸了,茜還記得阿林哭得天昏地暗的樣子,圣音湖邊飛沙走石,仿佛世界末日。成群的飛蟲像黑云一般籠罩在圣音湖上空。茜不得已召喚出九音琴,以琴聲做引,再以音靈之力控制住阿林失控的力量。
漫天的飛蟲被九音琴重創,紛紛跌落湖中,將湖水染成血紅......
茜的記憶像電影鏡頭在阿林腦海中一一閃過,阿林突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啜泣,靠在風靈懷里哭得像個淚人,她什么都想起來了——自己不聽師姐的勸告,失手用九音琴召喚來了火靈。
火靈剛剛修煉成形,被九音的力量干擾,狂性大發,和音靈不由分說,纏斗不休。
自己一心想幫忙,無奈火靈力量太強,一把火燒干了圣音湖,害得茜幾乎神形俱滅。幸而風靈及時出手相助,喚醒了火靈的神志,讓他自行控制住力量。這才救了茜一命。
阿林因為自己的過失終日自責,無論別人說什么都聽不進去。要不是志攔著,阿林也許已經自毀元神,陪茜一起消失。
“師妹,不怪你,沒有誰會怪你的,無心之失造成的后果,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啊......”茜抬頭望著天空,月亮出來了,月光灑在干涸的湖底,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美得如同幻覺。
“現在,解除封印吧,阿林已經想起來了,相信她會坦然面對的。而我,只需重新修練就能恢復原貌——別忘了我也是四大元靈之一,不會輕易消失的。”茜的聲音越來越低,閉上眼不在看阿林哭紅的眼。
“賀,動手吧。”一直沒出聲火靈開口了,“我會護住茜的元神和阿林的,你不用擔心。”
風靈拍了拍阿林的肩膀,擦去她臉上的淚水,看著她露出一抹鼓勵的微笑。然后轉過身,對著圣音湖閉上雙眼,默念起來。
“以血祈靈,四方風神,聽吾所愿。以吾之血,喚醒風之神力,破,九音之封印......”賀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召喚來疾風,割破手指。鮮血滴落湖底,微微泛紅的湖水再度涌出,倒映著月華,像月光杯中的葡萄美酒,發出淡淡的紅光,“茜,快趁現在,進入九音琴中,以琴身護住元神。”
茜依言而行,動用音靈之力控制湖水,湖水再度變為藍色,九音琴從湖底破水而出,晶瑩通透的水晶琴身在月光下發出耀眼的白光,將茜的元靈吸入琴中,琴身隨風轉動,落在風靈手中,琴弦被風力震動,發出天籟般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