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鳴九霄盡天澤,霧散霜至酒當歌。
鳳舞長空祥瑞澈,隱者林藏夢如缺。
——序
龍鳴鳳舞,刀劍有情,九霄云散,空留羽翼,浮生長嘆,入骨三分。龍骨做劍,鳳羽成刀,奈何緣起,不知所終。
“你說,這丫頭能拿到還魂丹么?魔君現在元氣大傷,整天除了睡覺啥事也不管,能對一個小姑娘上心么?”
“小姑娘?你以為她是普通人么?普通人配得上龍吟這樣的好劍,還能用的如此順手?”
“在下眼拙,這女子究竟是何來歷,難道真如她所說,是帝王之女,代父微服出游,尋訪寶物。”
“帝王之女,哈哈,也算是,但依我看,她可不是人間的帝女,凡人手執神劍,能有這等氣勢?你看她貴氣天成,言語間氣度不凡,手中又有上古神劍立威,八成是哪路神仙閑得無聊,出來人間游歷的吧!”
“這女子是神仙?怎么看都不像啊!不過大人說的話幾乎都應驗了,大人說她是她就是吧!”
“不管她是不是,她能辦的事絕對不簡單。她是神也好魔也罷,讓咱們遇上了,不用豈不可惜了!”黑衣女子甩了甩衣袖,整理了一下紅繩束起的長發,轉身離去——有些事得親自確認一下。
霧氣漸漸隱退,黑衣女子來到一處竹林空地上。她一身黑衣在風中略顯單薄,神色凝重,表情似笑非笑,像在等待什么。
隨著她眼神的變化,遠處有馬蹄聲傳來,一匹黑馬朝她疾馳而來,馬上空無一物,唯獨額頭上有一抹亮色,襯得黑色的眼睛十分有神。仔細看,馬的額頭上有一顆寶石,仿佛是從肉身上長出來的,發出幽幽的紅光。這匹馬速度奇快,仿佛來自幽冥地獄。
血駒放慢速度,停在黑衣女子面前,等待著主人的指令。
女子撫了撫馬頭,翻身上馬,馬兒眨了眨眼,仿佛明白主人心中所想,沿著來路急速離去。竹林空空蕩蕩,有霧氣漸漸彌漫開來。
竹林遠處有一座木屋,影藏在叢叢花樹之中。黑衣女子跳下馬,對馬兒使了個眼色,黑馬自行離去,不知所蹤。
黑衣女子看了看小屋,露出復雜的神色,推開木門,走了進去。入眼是一個圓形石桌,桌上插著一把長刀,刀身上刻著鳳羽二字,刻字的人用了十分的狠勁,兩個字十分凌厲,仿佛不是刻在金屬上,而是要刻進心里,入骨三分。
黑衣女子用手輕輕摩挲著刀柄,頂端的布條白里透紅,那紅是淡去的血跡,與刀身的冷光相互呼應,血色的往事已逐漸被這里的繁花隱藏。
海遙突然一扯布條,石桌應聲裂開,黑衣一閃即逝,一切又還原成之前的樣子,只有布條微微擺動,猶如風過。
石桌下是一條密道,通向地底,黑衣帶起風聲,海遙平穩地落在樹枝和樹皮織就的大網上,腳尖微旋,借著彈力一躍而起,消失在黑暗中。
遠處有微弱的光,似乎有人在等待海遙的到來。通道中有滴水聲,黑衣一步步向光源走去,輕得連水聲都沒有驚動。能融入黑暗的,除了這一襲黑衣,還有無聲彌漫的大霧。
“身在曹營心在漢,那又怎樣?龍宮是曹營還是漢地?”
“公主別說了,快回去吧!人間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連你大哥的話,都聽不進去了,你真是長見識了,羽翼豐滿了,誰的話也不聽了么?”
“我......”
”你走不走?如果你執意不回也沒關系,只是你的侍女,就得回去受罰了。”
“公主,求求你,回去吧。”
“住口,這里還輪不到你說話,我妹妹要怎么做是她的事。”
“你們,不要逼我。”龍吟劍發出青光,擋在主人身前。
“你以為拿著龍吟劍,就天下無敵了么?龍族的公主,竟然對自己的親哥哥拔劍,你要六親不認么?”
“我沒有,我只是......我只是要救人而已,我有什么錯?”
“你錯就錯在,連救的人是正是邪,是何來歷,值不值得你救都還沒搞清楚,就妄下決定。
“別揭別人瘡疤好吧,這不人道。”
“別在別人傷口上撒鹽好嗎?何況這個人還是你親妹妹!”
兩個聲音一前一后響了起來,現身的卻只有一襲睡衣和一地火紅的曼珠沙華。
魔君竟然親自來了,今兒吹的什么風!
龍骨之劍,移魂鑄其鋒,剔透一劍知,鳳羽成刀,心為磨刀石,玲瓏系琴意。
“音靈已經在路上了,既然公主不愿意回去,何不多等一會兒,九音琴的主人馬上就要來了。”男子莞爾一笑,一瞬不瞬地看著龍族兄妹,當起和事佬來。
話音剛落,茜抱著琴,出現在視線中。
“來的好快!瞧瞧,這才是真正的絕世美人,九音的主人好像從來都是美人呢!”
“魔君不必自謙,三界誰不知道魔君的絕代風采,睡衣都能穿出戰袍的效果!”茜抿嘴淺笑,九音琴發出淡淡的虹光,映得她整個人如夢似幻。
男子沒有在意茜言語中的諷刺意味,自顧自玩起了自己的長發,抬眼看向茜的眉間,女子滿頭青絲用一根藏青色的發帶松松的束在一側,一顆如水的玉石點綴在額前,一晃一晃,蕩進人的心底。
“我欣賞強者,卻不一定追隨強者;我幫助弱者,卻不一定同情弱者;我有我的原則,但萬物有靈,卻都是值得尊敬的。”
“萬物有靈,這就是你的原則?”茜挑眉。
“差不多吧,至少目前是這樣!”龍族公主笑了,眼神卻是認真的。
茜看著一襲藍衫的倔強少女,仿佛林發脾氣時的神色,不由失笑——龍吟劍的主人,和自己師妹的脾氣倒是挺像的,那這個忙還不能不幫了!
龍骨劍,龍族公主,似乎是非常合理的組合。茜看著九音琴——其實,看似主人選擇器物,器物也在選擇主人。合適的,就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其威力,反之,不但受限于物,還有可能傷了自己。
難怪林總是兩手空空,反而更加輕松自在——不過,林喜歡自由,又能隨心所欲控制飛蟲,那就是最好的武器了吧!
“你在想什么,彈琴的人都容易走神么!”說話的是一朵花,一朵血紅色的花。
滿地的曼珠沙華突然聚在了一起,幻化成一個紅衣少女。
“我,我在想...”
“林,是不是,你在想阿林!”紅衣少女咯咯笑了起來——彼岸花的花靈,能讀懂別人的心思和記憶。
敵人可以變成刀,然后為我所用,借刀殺人么,所以我喜歡快刀,哪怕會有割破手的危險;敵人可以變成刀,所以不要恨你的敵人,那會影響你的判斷力;敵人如果變成刀,可以殺人,當然也可能反噬其主。本來就沒有什么事是絕對的!
龍骨鑄劍,鳳羽成刀。刀問情,劍相思,刀主殺則劍相克!
龍吟鳳舞,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卻落在了一對好姐妹手里,一個天性善良,愛管不平事,一個冷酷無情,凡事講原則。刀劍若不能指向同一個方向,那么以龍骨鳳羽之威相拼相殺,誰會更占上風呢?
還有九音琴,本是龍吟的劍鞘,可音靈卻和鳳舞的主人是舊識,她站在哪一邊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神劍神刀和魔琴,龍神霧影和音靈,真是有趣的組合!魔君會選中誰,成為自己手中的刀呢?
茜席地而坐,把琴往膝上一橫,撥了一下琴弦,藍衣女子手中的劍清光四溢,和著琴聲發出龍吟,果然是神劍,仿佛有自己的意識。
琴音慢慢變快,茜突然一揚手,把琴向上一拋,手指迅速結了個咒印,琴弦根根斷裂,開始盤旋,纏繞,在琴身上匯成一條透明的龍形,琴身也開始自動拉長,向著龍族公主飛過去。
“公主,快放開龍吟劍!”
話音剛落,龍吟劍突然掙脫了主人的控制,劍身失控,往地上墜去,然后反彈而起,向著琴飛來的方向迎上去,準確無誤地插入九音幻化成的透明劍鞘中。
琴聲沒有中斷,琴身上的龍游動起來,沿著劍身緩緩向上,和劍柄上的六條銀龍連在一起。透明的龍身漸漸發出金光,龍眼有紅光閃過,第七條龍,復活了。
神劍的青光盡數被九音吸收,劍身微微震動,仿佛兩個老友相見,相知相惜,交相輝映。
“妙極了!”突然有人擊掌嘆了一聲,“龍吟劍,真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天下間除了鳳羽,怕是再沒有什么兵刃可與之相抗了吧。”
鳳羽,鳳羽刀,和龍吟劍齊名的神兵,失傳已久,下落不明,此刀名頭雖然響亮,卻鮮為人知——和龍骨劍的霸道相比,刀則以速度取勝。
鳳翔于天,百鳥朝賀,羽化成刀,卻令萬物望而生畏。鳳羽焚天,是為修羅!
所以,鳳羽刀沒有刀鞘,執劍者的心就是刀鞘。出不出刀,只在一念之間。
霧氣漸漸凝聚,隱藏其中的面具浮現出來,然后是長發和面具下的雙眼,接下來是半透明的黑色衣裙和赤裸的雙足。一個高挑的女子出現在霧氣之中,霧靈嵐無聲走進竹林,手中是泛著冷光的長刀。
手起,刀落,細竹被刀刃破開,竹葉紛飛,被刀風卷起,向前方激射而出,打落了一地的飛針。女子冷笑,看著釘在樹干上的毒鏢和飛刀,眼中是對來犯者的不屑。
“鳳羽,是鳳羽刀,你是誰,怎么會?”一疊聲的驚呼之后是一聲聲嘶啞的慘叫,最后一片竹葉割斷了所有對手的頸動脈,旋轉著落在地上,只用了一招就解決了數個高手。
鳳羽一出,必現亡靈,刀下之魂,永不超生!
所以鳳羽從不輕易出刀,而一旦出刀也不追求招式的華麗,只求一擊必殺,從不拖泥帶水。
“可惜了......”嵐微微嘆了口氣。
竟然用暗器對付鳳羽,不是找死么,什么人派出的殺手,全部使用有毒的暗器?若遇上普通的對手,即便以一敵十,敵百,都不成問題。
海遙帶來了一個有趣的消息——龍吟已經和九音重逢了。那么鳳羽,恐怕也無法置身事外了。
而自己,向來是不喜歡被動的。戴著面具的女子唇邊浮起一抹冷笑——這一次,鳳羽刀下,又有多少亡魂要魂飛魄散呢?
鳳羽刀上有冷光溢出,那是千雨的主人即將消散的魂魄和殘留的殺氣,被鳳羽吸收后將使刀變得更加鋒利嗜血。
面具上的雕花襯得女子的眼神不復之前的冷冽,金絲織就的流蘇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女子的身影消失了。竹林中霧氣消散,插在竹葉上的針發出幽幽的藍光,竟是淬了劇毒。
是什么人派出的殺手,如此狠毒?針上淬毒,并不是要一擊必殺,卻可以讓對手失去行動能力。不能反抗的對手,可能被玩弄致死,也可能遭遇非人的折磨。
可嵐不關心這些,關心則亂,她現在要做的,是把自己想要的東西拿到手,牢牢控制在自己手心里——像霧氣一樣虛無縹緲的女子,卻不喜歡飄忽不定的東西。只有抓在手里的,才能放心使用,就像鳳羽刀。
曾經,這個女子不戴面具,也沒有這樣冷漠的心;曾經,這個女子笑靨如花,也不用鳳羽這樣的刀;曾經,這個女子不計得失,也沒有殺人的念頭。然而,一切只是曾經。
我最恨別人搶我的東西,搶我東西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當然,自愿送出去的東西,我也不會強行要回來,那是心意!
同一件東西,獲取方式的不同決定了它的價值和意義,但如果它本身非你所有,你就要小心了,因為你獲取的方式將會決定別人對你的態度和看法。
什么時候開始,那個總是微笑著的女子學會了恨,學會了用面具隱藏一切?
什么時候開始,她不在毫不保留地付出,她不在把微笑掛在嘴角,只在心底冷笑。
又是什么時候開始,鳳羽刀出手就毫不留情,是她的心變了?還是因為失去的太多,傷的太深,把一個善良溫柔的人變得冷漠如斯,把一顆本就要強驕傲的心變得不再容情。
問情刀終究問不出情為何物,得到過失去過,愛過傷過,這把刀終于學會了恨,于是變得冷血無情——無情,至少不會再受傷,傷心的滋味,品嘗的多了是會讓人麻木的。
鳳羽,終于從一把問情之刀變成了絕情之刀,死在鳳羽下的人,自然不該再問情為何物。
“也許你對我很重要,卻被我忽略了!”
“那么能死在你的刀下,也不枉此生了。”
“你就那么想死么?”
“我不求死,但卻不喜歡被重要的人忽視!”
“哦,你以為死在鳳羽之下,我就會記住你么,別做夢了......”
“你會記住我的......”
鳳羽遲遲沒有揮下,因為淚流滿面的主人,手已經開始發抖——永不超生又如何,能活在別人心里的人,怎么會懼怕這樣的威脅呢!
鳳羽的主任一旦猶豫了,就再也做不到一擊必殺,永不超生的詛咒也就破了,這一刀下去和普通的刀沒有任何區別。
然而,刀卻從嵐手中跌落,男子拿著面具的手終于無聲垂落——他注定,是要活在這個女子心里的。
顫抖的手拾起了面具和刀,擦去了上面的血跡,看著蕭依然微笑的臉,慢慢帶上了他的面具,隱藏了自己的笑容——鳳羽刀下第一個沒有魂飛魄散的人,成了鳳羽的禁忌,要么不出刀要么別容情。
這世間,有兩種人不能爭:一種是親人,一種是死人。與親人相爭,終歸傷己又傷人,而與死人爭,少了那一口氣,又如何相爭。這世間還有一種人,會讓人不得不爭,哪怕會片體鱗傷卻不能輕易放手。
世間罪惡原多,罪大惡極者七殺處之,擅動七殺者,罪及無間。
“七煞,魔君竟然請動了七煞,這下有好戲看了!”海遙冷笑起來。
七煞,本與破軍、貪狼同為天上星宿下凡。七煞為天煞孤星入世,因煞氣過重,終墮入魔道。
魔界之人只知七煞之威名,卻不知七煞就是七殺組織的七個成員。以破軍為首,貪狼為其最得力的助手,統帥其余五人。七人同入魔界時,天下震動,以為又將會是一場腥風血雨。然這七人并沒有干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只求魔君給他們一席容身之地。作為回報,這個組織只聽魔君一人號令,以七殺令為憑,認令不認人——只要手執七殺令和魔君的令牌,就可以請動七煞為其行事,無論所行之事是否有悖人道。
自從魔君統領魔界之后,數百年來三界相安無事,七殺組織就漸漸成了一個傳說。沒有人知道這個組織有多么可怖,也沒有人知道七殺令是一張王牌——擁有這樣毀天滅地破壞力的七個人若同時出動,足以扭轉乾坤,覆天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