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云海上。
一柄巨大古樸的百丈飛劍正極速破空飛行,劃破重重云浪,留下一道寬闊清晰的痕跡,如開一線天。
平整的劍身上,盤坐著十幾道身影,有遠有近。
譬如那位以“劍骨劍心劍氣長”著稱的嚴玨,就坐在眾人的最前端,劍尖之上,默默體悟著渡仙劍鋒銳無匹的劍意。
在渾身散發火焰的紅衣女子身旁,坐著兩名男子。一個面冷如霜,只有抬頭望向她的時候,才會如冰雪解凍,露出剎那間的溫柔。
另一個滿臉溫情,不斷的跟紅衣女子搭話,盡管幾乎沒有回應,但仍是沒有半點氣餒。
在中間靠后一些的位置,擺了架朱紅漆古琴,大流水斷紋,背面龍池上方紋刻“緋音”,底面刻有“溪澗豈能留得住”。
彩衣女仙毫不顧忌形象地壓在古琴上,眼睛亮閃閃的,盯著對面的男弟子。
是的,之所以對古琴的樣式、文字如此清楚,是因為陳福壽除了琴,也沒別的地方好看了。
總不能直勾勾的看大燈吧,眼睛會閃壞的。
“小福壽,你還沒回答我,我好看么?”
洛溪纖指敲了敲琴身,清脆圓潤,另一只手托著下巴,更是將重點擠了出來。
之前隔得遠,感官刺激還沒這么強烈。此時幾乎面對面坐著,洛溪的吐氣如蘭,嬌嗔輕語,愣是逼得陳福壽趕緊給自己套了層膜,這才稍微將洛溪的魅力屏蔽大半。
同時嘴里說道:“師叔這話問得多余了,宗里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是師叔您的擁簇。”
“那你怎么從來不正眼瞧我?不就是覺得我不好看嘛!”
洛溪小嘴一撇,聲音里還透著一絲絲委屈。
要不是這幾年勘測地形、獲取宗內信息時,順帶著查了查洛溪,知道她真實性情并非如現在這般……傲嬌且作,只怕陳福壽的鐵石心腸也要化在這如水的嬌嗔里。
不明白她為何對自己另眼相待,但陳福壽也不想多受一份因果,尤其是這個洛溪,關系線簡直多如牛毛,忒麻煩,并不能穿起褲子就走人,招惹不起。
陳福壽笑了笑,轉移話題:“洛師叔,關于桃花島,弟子還有多事不明,不知能否為弟子解惑?”
洛溪盡管不情不愿,仍是微微點頭:“你問吧,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上面景色特別好看,結出來的果子也很甜,可以帶回去釀酒。”
陳福壽:……
合著洛溪是把這次危險系數三顆星的歷練任務,當成春游踏青了?!
總算知道這次出行前,那留給突發事件的一成概率會發生在哪了!
“嗯……能先說說這桃花島到底是個什么地方么?”
洛溪回憶了一下:“這桃花島其實是一方小世界,地處東海之濱,大約間隔數百年才會出現一次。
其上桃林遍地,成熟時期也各不相同,這一批里應該只有百年開花、百年結果的普通種類,大概可以延壽一百五十載。
我師兄曾說,島上還有千年一開花,千年一結果的仙桃,吃了可以延壽五百年,不過你們這波是趕不上了。
聽說桃花島原先是某個遠古宗門的洞天福地,所以也殘留了不少試煉,通過之后能收獲遠古宗門之功法、秘術神通、修煉體悟等等,也是極大的機緣。”
陳福壽點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又問:
“那這次前往桃花島的過程中,萬一遇到和咱們仙臨宗不對付的人,故意挑事,或者以大欺小,那該如何?”
洛溪“哈”了一聲,道:“以大欺小?咱們不欺負他們就不錯了,誰敢在仙臨宗頭上動手動腳?活膩了不成?”
懂了,仙臨宗才是中州第一惡霸。
“可是……桃花島畢竟是方小世界,那里面傳訊不便,若是殺人滅口,豈不是死無對證么?”
洛溪的鳳眸微微瞇起,盯著陳福壽:“小福壽,你老實說吧,跟誰不對付,居然讓你起了殺心,要不要師叔幫你調解調解?”
陳福壽苦笑道:“洛師叔,你又在說笑了,我在仙臨宗修煉二十余年,從未與人結過仇。這般詢問,只是擔憂萬一有其他宗門的人對咱們圖謀不軌,也好提前準備一二。”
洛溪掩嘴輕笑,又是一陣驚濤拍岸,山巒起伏,“這倒也不必太過擔心。桃花島算是咱們開探多年的洞天福地,里里外外都有傳訊臺。
且常年有洞虛前輩駐守在東海之濱,以便第一時間發現蹤跡。
若是真的出了意外,總歸是有高個兒的頂著,跟咱們有啥關系?”
陳福壽:……
你是不是忘了,現在這把劍上你才是最高個兒的!
“那……其他宗門進入桃花島的弟子,修為水平也是像我們這樣么?筑基、結丹混著來?”
“倒也不一定,可能也有練氣的……畢竟島上也沒有主動性風險,只要自己不尋死,也可以找個風景秀美的地方喝喝茶品品酒……”
陳福壽恍惚了剎那,這……還是他認知的兇險至極的修仙世界么?
怎么還有觀光游覽的!?
總算知道為什么這個世界幅員遼闊,修道士卻那么少了!
陳福壽又問了一些問題,到最后洛溪不耐煩起來,說自己想清靜清靜,揚手把他趕到一邊去了。
‘果然,師父在仙臨宗高層,是邊緣中的邊緣,可以說是化神之恥……
這些信息,給了他八年時間,居然一點都沒有獲取到!
真讓人失望!’
陳福壽默默整理著剛從洛溪口中得知的信息,和自己的假設一一印證。
如果說桃花島并非是那種限制修為進出的地方,那就要小心其他宗派可能會有化神、乃至洞虛境界的大佬,偷偷進場。
雖說島上目前并沒有值得他們爭搶的寶物,但這一點不可不考慮在內。
還有就是,自己的行動路線,一定要大庭廣眾之下,萬萬不能覺得遠離人群,越有機會找到寶材。
探險尋寶也就圖一樂,真想逛秘境還是得等到修為強了再做打算。
……
如此,大約一日半后。
東海之濱。
海天一色無纖塵,海流宛轉繞芳甸。
群仙夾翱翔,散風如飛霜。
在仙臨宗眾人抵達之時,一處早前約定好的聚集點內,已然有熙熙攘攘的其余仙宗門人在互相交流。
探索秘境,在許多仙的仙生里,也算是件大事。
來自中州的各路仙宗仙門群聚于此,相互溝通切磋,互通有無,甚至還能形成短期的坊鎮,驅使凡人為仙人們提供飲食、住宿等享受。
洛溪御使渡仙劍停在坊鎮之上,裹挾而來的洶涌氣浪吹得棚屋嗚嗚作響,聲勢浩大。
一來,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洛溪見狀,回頭笑道:“瞧見沒有,這就是咱們仙臨宗的名聲,其余仙家在咱們來了之后,都得仰頭望著。”
陳福壽:……
突然覺得,荀老道似乎應該去天都峰修煉啊。
這臭屁的亞子,如出一轍。
降下飛劍,洛溪立刻換成一幅溫婉柔美的面容,領著眾人,朝其余仙家長老緩緩走去。
與此同時,包括陳福壽在內的十一人心底,都響起了洛溪故作輕松,卻略帶緊張的嗓音。
“你們有會和陌生人寒暄的么?
待會兒該說些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