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程遠回家后，馮春調頭又回到了刑警隊，他打算繼續梳理下線索，來自上頭的壓力讓他寢食難安，最近他經常感覺有些恍惚。

　　臺風還未登陸，可風雨已經先至。馮春感覺自己的車子隨時都會被這大風掀起來，這感覺糟糕透了。

　　他將左側車窗嵌開了了一個小縫，摸索著掏出了煙和火機，點燃了一根香煙。

　　馮春平時很少吸煙，但遇到棘手的情況時會吸幾根兒。

　　隨著他的吞吐，白色的煙霧匯成了一根彎曲的線，從車窗的縫隙往外鉆。

　　他多么希望自己擁有這縷煙霧的本領——任何一個細微的漏洞都能捕捉到。

　　車子打著雙閃，開到了單位門口，馮春熄火下車，縮著脖子跑進了警局大廳內。

　　“頭兒，你咋回來了？”值班的小許看到有些狼狽的馮春，詫異地問道。

　　“嗯，回不去家了，尋思就來局里貓著吧！”馮春一邊抬起右手衣袖抹著臉，一邊說道。

　　“正想聯系你呢，那個葉軍還在你辦公室杵著呢，眼瞅著這馬上到點兒了，這人咱放還是不放啊？”小許問道。

　　馮春一拍腦門，連忙說道：

　　“趕緊放，早就該放了！”

　　“沒你的話，誰也不敢放啊，你這一天都帶隊在外頭找郭峰，給你打過電話，你也沒接……”

　　小許有些無奈地說道。

　　馮春沒再說話，徑直朝辦公司跑去。

　　來到門口，便看到葉軍正在屋內來回踱步。

　　“領導……啥時候能放我走啊？我這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你該不會要把我送看守所去吧……”

　　葉軍看到馮春仿佛是見到了救星一般，雙手作揖有些哭腔地說道。

　　“不會，老葉大哥說的哪里話，別急，這就送你回……”

　　馮春話沒說完，忽然“啪”的一聲，辦公室那扇通風的窗子被吹開了，桌上的紙被吹了起來，散落一地。

　　馮春連忙兩大步跨過去，把窗子關上并鎖好，又轉身彎下腰，去撿地上的紙。

　　葉軍見狀也彎下腰想要幫忙，馮春連忙阻止，道：

　　“不不，不用幫忙，你先坐一會兒，我這馬上完事。”

　　他迅速將地上的紙悉數撿起，放到桌上，又扶著葉軍坐回到沙發上，從電腦主機箱上拿起一塊抹布，一邊擦著桌面上的雨水，一邊說道：

　　“這會兒馬上來臺風了，咱現在走太危險了，要不今晚你就在局里住一晚上吧，咱床鋪有都是，一會我陪你喝點兒！”

　　葉軍有些猶豫，只是搓著雙手，支支吾吾地不說話。

　　“咋了老葉大哥，有什么難處嗎？”

　　馮春微笑著問道。

　　“不是，難處倒是沒有……俺媳婦兒怕不是得擔心我……”

　　葉軍愛喝酒，一聽這警察頭頭兒要和自己喝點兒，也有點動心了。

　　“啊，這沒事兒，我這就給你家我嫂子打個電話，說明下情況，你看咋樣？”

　　馮春說道。

　　“這敢情好啊，不用領導打，我自己打吧！”

　　葉軍應道。

　　“也行，桌上這電話就能用，趕緊打吧，別讓她擔心。”

　　葉軍點點頭，撥通了家里的座機，溝通了一陣后，滿意地掛斷了電話。

　　馮春把葉軍領到刑警隊備勤室，這房間很大，有六張單人床，床對面墻上掛著一臺電視機。

　　電視機和床中間的位置，有一個茶幾，茶幾周圍有四個小方凳，茶幾上堆了幾摞吃完了的方便面桶，一些堅果殼和食物包裝袋兒。

　　“這些臭小子，太窩囊了……”

　　馮春皺著眉，從茶幾隔層里掏出一個超大垃圾袋，抖開后，又把桌上的垃圾一股腦兒地摟進了垃圾袋中。

　　簡單的收拾后，馮春示意葉軍坐下，自己從一個卷柜里神秘兮兮地掏出一包食物，有豬耳朵、鹵雞蛋、香腸、瓜子花生等。

　　當然，還少不了兩桶泡面。

　　他又從隔壁拿來一瓶白酒，和兩個紙杯。

　　“老葉大哥，就這條件了，做飯大姐這時候都下班了，咱們今晚先對付一口，等明天讓大姐炒倆好菜……”

　　馮春把杯子一人一個擺好，擰開白酒瓶蓋，給二人各自斟了半杯酒。

　　“沒事兒，我還是第一次來這地方呢，你們這挺不錯啊，有吃有喝的！”

　　葉軍舉起手中酒杯，說道。

　　“這都是手底下的小伙子們留下的，我們這行比較熬人，一有案子就沒黑沒白的干，晚上扛不住餓，都會存點吃的。”

　　馮春嘬了一口酒后，長舒一口氣說道。

　　“干啥都不容易……”

　　葉軍跟了一口，皺眉說道。

　　二人推杯換盞，天南地北的瞎扯了一通，時間也不知不覺地流逝著。

　　葉軍有點吃不消了，打了個哈欠

　　“喲……”馮春抬眼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快十一點了，老哥趕緊休息吧，等明天臺風過去我送你回家。”

　　葉軍應付了幾句，便倒頭栽進了被窩，沉沉睡去。

　　臺風已至，天地失色。

　　馮春長這么大也沒見過這場面，窗玻璃都在嗡嗡直顫，隨時有破碎開來的危險。

　　隱藏在暴風眼中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郭峰其人又躲到了哪里……

　　馮春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走到床邊，躺了下來，也睡著了。

　　這一夜，

　　有人歡喜有人愁，

　　有久別重逢后的喜悅，

　　有身處迷霧中的迷惘……

　　等這場風暴過去了，這世界變會恢復秩序，但風暴會掀開那丑陋的真相帷帳，會摧垮那斑駁破碎的烏托之樓。

　　…………

　　午夜，柳非家。

　　“你為什么要回來？”

　　“我不能回來嗎？”

　　“你為什么要回來？”

　　“想你。”

　　“不，你為什么要回來？”

　　“你明知故問……”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么要回來……”

　　“我要殺了他！”

　　“呵呵，果然是你，你如愿了……”

　　“…………”

　　我的人生啊，因為你而變得不同……

　　我的理想是成為一名軍人或者警察，但我卻因為你，提心吊膽地過了十六年！

　　我失去了整個人生，失去了我的愛人……

　　也好，那我便要了你的命！

　　未開燈的房間內，一個精壯的男人，窩在客廳沙發的一角掩面痛哭。

　　確切的說是失聲大笑……

　　也對，哭和笑又有什么區別呢，反正不都是失敗的人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