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阜王朝民風相對開放,平民百姓和達官貴人都可以在街上閑逛,只不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罷了。我對這些華麗的馬車早已失去了好奇與渴望,只因為以前在我餓極了的時候我也曾經去向這些馬車上所謂的有錢人乞討,可每次總是被那些跟在他們主子狐假虎威的仆人給打倒在地繼而被用長鞭趕走。
然而那一次,我回憶起來還是忍不住發抖的那一次,后來時隔多年我還是忘不了,那一次我實在餓得走不動了,拖著一身的傷,在京城一家還不算小的酒樓門口徘徊,被隱隱約約的飯香迷得走不了。剛五歲的孩子,怎能抵得住這種香噴噴的誘惑?進出酒樓的人都對我指指點點,我卻只想吃到那好吃的飯菜和雞腿。時間久了,自然引起了酒樓老板的注意,那酒樓的伙計一臉嫌棄的模樣,大聲吼道:“滾開,別影響我們做生意!”說著,拿一把掃帚惡狠狠地打在我身上。
被打了那么多次,我的眼淚幾乎還是奪眶而出,因為太屈辱,因為周圍人的目光都是嘲諷和輕蔑。
這時迎面來了一位身材肥碩、滿臉油光、身著官服的中年男人,他也注意到了我。他攔下了伙計,說:“這小姑娘也怪可憐的,阿福,去,給老爺我訂個包廂,我要請這小姑娘好好地吃一頓。”“得嘞,老爺。”那阿福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了我已眼,笑著進了酒樓。我還看不出那笑里隱藏著什么,只知道這是個“好人”。我連忙感激地說:“謝謝老爺。”
那個中年男人和藹地笑道:“小丫頭,走吧。”說完抬腳進了酒樓。周圍人的議論越來越大聲,有個官太太鄙夷地呸了一句:“不要臉!”我退縮了,感覺事情隱隱有些不對勁,但后面跟的那些家仆強硬地把我拖進了門。
酒樓三樓,自我有記憶起,從未踏足過,地上鋪的毯子是那么軟,比我每晚睡的稻草堆還要軟和。包廂很大,一進門我就看到了桌上擺的燒雞、醬肘子和紅燒魚。我咽了一下口水,感覺胃強烈地收縮了一下,餓的疼痛已經減輕了,強忍住了沖過去大快朵頤的沖動,和那個老爺說:“我只要一個饅頭就可以了,謝謝您。”
“別呀,來了就放開吃吧。”
我被一把按在了飯桌前,身后是令人害怕的幾個成年男人威脅的目光。這時即使我年齡再小,也知道自己跳進了一個圈套。我死死地盯著那些噴香的飯菜,然后說:“我不吃了,不餓了,請放我走吧。謝謝您。”
“既然不吃了,那咱們就來玩一個游戲吧,小姑娘。”那老爺的小眼睛里射出了一絲色咪咪的光,“盡管你黑了點,瘦了點,不過這皮囊生的倒是好,比我家那些不中看的丑八怪好多了。今天本官就體驗一把這小嫩雛的味道,哈哈哈……”
他一個手勢,家仆們就都退下了,并且死死關上了門。
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我打了個寒顫,就見那雙胖手朝我的身體伸過來。
后來場面一度十分混亂。我記得我“嗷嗚”一下朝那惡心的手咬了下去,手上的味道讓我差點吐出來。這一下可是拼盡了全力,那手上頓時出現了幾個血印。他“嗷”地怪叫起來,一巴掌朝我扇過來。我被打得頭冒金星,但同時趁他給手吹氣,腳下不停,轉移到了他的對面,還不忘了抓起桌上的醬肘子朝他扔了過去,他氣急敗壞地揉著被砸疼的額頭,我又一把把茶壺扔過去,剛燒好的茶水傾瀉而出,燙的他面上紅了一大片。
“來人!來人!把這個小賤蹄子給我抓起來!”這聲怒吼把門外守著的家仆們給炸了進來。他們有一個手里拿著長鞭,沖在最前面。眼看他們就要跑到我面前了,那長鞭已經揮動起來,抽到了我的胳膊上和肩膀上,血立刻涌了出來。那老爺得意地笑了笑,“這下看你怎么逃!等老子抓到你,先抽他個幾十鞭!”
我疼得受不了,身后就是大開的窗子,但同時我知道,這是三樓,跳下去不死也會摔殘,殘了對我來說和死了沒什么區別。可眼下,比起被這色狼抓住,我還是選擇了跳窗。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我不敢睜眼,我知道自己要死了。
落地的時候,為了盡量的保護自己,我抱住了自己的頭。可落到地面的那一剎那,我還是聽到了自己的腿發出的“咔嚓”一聲。劇痛頓時襲來,我眼前一陣發黑,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在這里倒下,眼下那些家仆已經沖下了樓。我拖著傷腿往人流多的街上跑,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跑那么快,我也不知道腿斷了我怎么站的起來,可能人在快要死的時候總是會極大的激發自己的潛能來拯救自己,就算有一絲的希望也要抓住,也要拼一拼,盡管我已經疼得想要暈過去了,但我不想死,我還沒有體會過更好的人生,沒有吃過香噴噴的雞腿,我不想像前幾天死在垃圾堆旁邊的那個小哥哥一樣絕望而無助地離開,死后身體還被蒼蠅侵擾,惡狗搶食,我不要,我不要,我發出了極大的“呼哧呼哧”聲,快到極限了。
我不能就那樣死去!我要活著!
終于,我甩掉他們了。
我在一個巷子口倒了下來,腿已經廢了吧,我再也站不起來了,我快要死了嗎,一想到這個,我就放聲大哭。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但沒有一個上來幫忙——他們被我渾身的血嚇到了。
之后我暈了過去,我不知道自己已經渾身滾燙,舊傷之上再添新傷,舊傷感染,新傷淌血,斷腿無力。巷子口的那輛華麗的馬車里似乎沒人,但我暈過去之前記住了馬車車體上的一朵金蓮雕刻。
想不到人間一趟,我的記憶里,只有世間帶給我的饑餓,寒冷,疼痛,打罵,與屈辱。
與此同時,馬車的簾子掀開了。一個十二歲左右卻一臉老成的孩子穩步下了馬車。雖然還小,但已可以看出他的五官清明,眼神沉穩,一身白色云錦,他的視線被距離馬車不遠的一個瘦弱而渾身是血的身影吸引了。
“主子,不要心軟,您將來,可是要成大事的,不值得為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費神。”
“不,我在想,這個丫頭似乎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不受誘惑,果敢,堅毅,沒有牽掛,求生欲強,骨骼輕奇,能忍受常人不能忍之痛苦,盡管懦弱了些,但想來可以培養著試試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