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都是小心眼的。
但,沒見過這么能說的小心眼孩子!
保安大叔是實誠人,有姓名為證——秦天柱。
秦天柱不懂藝術,卻在德運相聲社的劇場看大門已經快滿十個年頭,耳濡目染,多少知道點相聲是怎么回事。
在他的理解中,相聲,無非逗人一樂,打發時間,實際半點卵用沒有……
起碼在秦天柱眼里,半點卵用沒有。
既然是沒卵用的東西,又何必搞得太復雜?誰能逗觀眾笑,笑得多,就好了唄。
所以,當劇場所有人都針對奚落時,秦天柱打心底里是同情奚落的,更愿意站奚落一邊。
畢竟,奚落的相聲的確好笑。
他聽得都直樂呵,回家還跟老婆、孩子聊,講給老伙計們聽來著……
現在,秦天柱卻有點被奚落煩到了。
可他終歸是地道的熱乎人,不忍心見奚落受眾人排斥,便良言勸道:“小落落啊,柱子叔送你一句話,我們老百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忍字頭上一把刀!”
小伙子嘛,血氣方剛,受不得委屈可以理解,但社會就是社會,哪由得你想一帆風順便一帆風順。
秦天柱也算苦口婆心了。
他跟自家那口子都沒說過這么有深度的話。
想著奚落是“文化人”,應該懂。
果然,奚落點點頭,“謝謝柱子叔教誨,我曉得的,忍字頭上一把刀,誰忍誰難受。與其我難受,不如叫別人難受!”
“是他們先惹我的,我絕不慣著他們的臭毛病。”
“我就一光腳的,俗話說得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到頭來,誰難受誰知道。”
“走著瞧唄~”
奚落還挺得意。
秦天柱:“……”
氣得直吹胡子。
我說的“忍字頭上一把刀”,是你說的那個“忍字頭上一把刀”嗎?
代溝啊~代溝。
從現在開始,秦天柱發誓,自己真一句不說了,再說一句,我就是小狗!
適時。
小彩排室那邊有人過來傳話,正是向郭光頭告狀的德運相聲社官微運營管理岳蕉蕉,尖銳的嗓音喊奚落過去。
奚落第二次見岳蕉蕉。
第一次沒在意,這一次,他只一眼就覺得這個岳蕉蕉斷然不是什么好東西,走起路來一步三搖晃,透著股子不正經的騷氣,不自覺間暴露的蘭花指更是瞅得奚落起一身雞皮疙瘩,再者,岳蕉蕉額前劉海遮住了半邊眼球,氣質看上去就不倫不類……
奚落無所畏懼的跟了上去。
他心里其實是有點底氣的,作為郭老師欽點的磨刀石,總不至于剛磨出來一把爛菜刀就將他扔掉吧。
保安大叔在后面喊道:“記住我說的話!”
喊完,秦天柱就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讓你當狗……
奚落:“……”
莫名所以。
也許夏天蚊子多吧。
他沒多想,因為根本沒工夫多想。
小彩排室。
郭光頭、于燙頭、岳蕉蕉,三人默不作聲的盯著奚落。
奚落笑嘻嘻的面對。
他在上班,他在工作,他要保持微笑~
岳蕉蕉陰惻惻的呵斥:“不許笑了,手機拿出來,刪微博!道——歉!!”
奚落掏了掏耳朵,隨意一彈。
情況已經相當明朗了,得了紅眼病晚期的正是眼前這個色厲內荏的怪大叔。
他自然沒好臉色給。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跟我玩陰的,對不起,不管結果如何,過程中氣勢不能輸。
岳蕉蕉臉色愈發陰沉,就要上手段,熊孩子是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都慣著你是吧……
奚落見勢,拳頭瞬間捏緊。
本想擺事實講道理解決問題,但如果有人以為他年輕好欺負,要上來動手動腳,他——必須自保!
眼瞅著兩人就要干起來。
“住手!”
“干什么?”
于燙頭當即威嚴道。
別看于燙頭平時總一副和事佬模樣,真發起火來,模樣比郭光頭嚇人得多。
岳蕉蕉停了下來,卻顯然不甘心,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又是呲牙又是跺腳的。
于燙頭橫一眼,岳蕉蕉才老實。
當然,于燙頭亦沒給奚落好臉子看,事情鬧到這一步,甭管誰對誰錯,惡劣影響已經造成了,然而,奚落的態度實在太不讓人喜歡。
服個軟。
低個頭。
這事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過去了么?
一個個的都不省心!
氣氛,一時間很低沉,誰也沒說話。
奚落依然懶得去理睬某個紅眼病的爛人,期待從郭光頭、于燙頭的臉上看出點什么。
不過,他失望了。
他也懂了,他終究是一個外人!
岳蕉蕉再小人,再無理取鬧,畢竟是德運社的一員,本質上說,岳蕉蕉也沒做出多大傷天害理的事情,非不能原諒那種。
至始至終,奚落都只是磨刀石,是為了讓德運社弟子出息的磨刀石,而不是來毀掉誰的。
可是,奚落的委屈找誰說去?
壓抑著心尖的酸楚與涼意,奚落緩緩將冷冰冰的手插進口袋,掏出手機,登錄微博。
“叮。”
“恭喜宿主獲得喝彩值+41522。”
“……”
刪除!
奚落飛快的刪除了那條轉發德運相聲社官微的微博評論,系統提示音消失。
心中毫無波瀾。
他轉身就走。
郭光頭、于燙頭對視一眼。
于燙頭跟了出去。
小彩排室。
岳蕉蕉小人得志的表情溢于言表,哪怕當著師父的面,也壓制不住。
郭光頭搖搖頭,嘆了口氣:“蕉蕉,官微你別管了,今天的場,你準備上臺演出吧。”
岳蕉蕉大驚。
當然不是驚嚇,而是驚喜!
“謝謝師父,我一定演好,絕不比小落落差!”
郭光頭擺擺手。
岳蕉蕉會意,諂媚道:“師父您休息,我……這就去找師弟一起彩排~”
去后臺的路上。
于燙頭追上了奚落,別的都沒說,直截了當問道:“今天的演出,你還能上嗎?”
奚落恨道:“上!為什么不上?有錢不賺王八蛋!”
于燙頭笑了,拍了拍奚落的肩膀,“對嘛,要我怎么說你好啊?你這孩子吧,有時候挺豁達的,怎么偏偏有時候腦筋又轉不過來彎兒呢?我是該說你聰明好啊,還是該說你傻呢!”
奚落癟嘴:“我傻唄~”
“你傻個p!老郭的女兒才十六,你都敢編排,不是我說你,你這樣,誰家老子能忍得了?”
于燙頭假怒道。
“還撩妹,還私奔,你怎么不上天!”
奚落:“……”
嘴巴張老大,不敢置信。
“我念書少,你表騙我,郭老師有女兒?郭老師不是兩個都是兒子嗎?大兒子叫郭狗狗,小兒子……”
于燙頭:“我呸!少給我裝蒜,一說到責任,就滿嘴胡話,編得跟真的似的,你怎么不叫郭狗狗?”
“取的什么名兒啊!”
“放心吧,老郭和我都清楚你們年輕人喜歡的那套,玩笑罷了,他生氣歸生氣,還不至于真為這事找你麻煩。”
奚落:“呃~~~”
腦子一下子亂了。
賣糕的!
十六歲嘞,女兒嘞,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