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光頭同意奚落演新本子,不過,相聲排練需要時間。
奚落之前講的單口,一個人,沒有搭檔,所以,他還需要找個搭檔。
這些,郭光頭都不管。
下午的第二場演出,說時遲,那時快,就來了。
觀眾陸陸續續進場。
后臺這邊在準備。
奚落嘴上說不找藝術家們,其實,如果真要有哪個藝術家這時候愿意挺身而出來幫襯他一二,他會格外的感激。
好幾次想張口。
人家都不搭理。
好嘛!
奚落的小暴脾氣!
“于老師?”
“真不行,免開尊口。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再加演出量,我能掛嘍,你信不信?”
奚落:“……”
癟嘴。
煩躁。
不開心。
多演一場怎么了嘛~~~
主要他沒那么厚的臉皮去找別人,整個劇場,他就跟郭光頭、于燙頭兩位老師熟。
至于某些暗地里詆毀過他的,他更不能找了……
時間很緊。
沒人管奚落。
奚落著急歸著急,該熟悉臺詞,熟悉臺詞,該設計動作,設計動作。
別人不知道他是純粹新段子,以為他是拿出了壓箱底的老貨,畢竟沒人可以在二十分鐘內創作出一份搞笑的優質相聲劇本。
天才也不行!
但奚落自個兒門兒清。
所以,甭管他能不能臨時拉來個墊背的,自己作為主角的表現必須到位。
實在不行,也只能硬著頭皮演老段子了……
期間,奚落的目光一直滴溜溜在后臺打轉,被逼無奈演老段子,他是怎么都不甘心的。
岳蕉蕉與相聲弟弟的跳梁小丑行為,會讓他生出童年陰影!
轉著轉著,奚落陡然眼睛一亮。
“柱子叔!”
聽聞一聲喊,秦天柱拔腿就跑。
“站住!”
秦天柱:“啥……事兒?”
要死了要死了!
奚落卻死抱著秦天柱的大腿不撒手,嘿嘿訕笑,賣力慫恿道:“柱子叔,救急如救火,陪我演一出唄?”
“啥!!”
秦天柱跳腳。
他聽說了奚落要表演新相聲段子,也聽說了奚落要講對口相聲了,跟岳蕉蕉打擂臺,卻……卻怎么也沒想到,奚落人緣差到這個地步,淪落到找他做搭檔。
“不行!”
秦天柱義正言辭,臉紅脖子粗,腿肚子隱隱打顫。
他就一保安。
一群眾。
一老百姓。
哪會演相聲啊!
奚落手上猛然使勁,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才重新纏住暴跳如雷的秦天柱。
“柱子叔,您要相信我。”
“不信!沒法信你!你要害我!”
“柱子叔,您要相信您自己。”
“我……”
“……”
終于,在奚落的循循善誘之下,暴躁老大哥到底是累了,肯坐下來好好說話了。
接連喝下去三杯枸杞茶,秦天柱才勉強壓住蹭蹭上升的心率以及血壓。
就怎么一小會兒功夫,他被奚落盤的,比守了一天崗還辛苦。
不行,我還得回去站崗。
稍微冷靜,秦天柱仍舊是慌,他就一保安,一群眾,一平頭老百姓啊~~~
奚落卻死活不肯放。
這個世界,能碰到一個看得順眼的搭檔,那絕對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比大街上中意到一個漂亮的小妹妹、小姐姐,概率要渺茫太多太多太多了!
有一種愛叫做放手。
但愛的開始,畢竟都源于死纏爛打。
“我還要上班呢~”
秦天柱使勁推奚落。
奚落抱定死不撒手的信念,“您剛說了,小張女朋友來了,小張和女朋友晚上要有事,所以,跟您換班了。”
“小落落,你找誰不成啊?你看看我,我哪像會講笑話的人啊!”
秦天柱轉而懇求。
奚落就是不撒手,“不是笑話,是相聲,您天生就是講相聲的藝術家。您剛還說了,在家里,您兒子最喜歡聽您講的笑……啊呸,相聲了。”
秦天柱:“我說的是我除了在家里給兒子學過,其他啥也不懂!我兒子能跟觀眾比?他敢說他老子不行?不一樣的!”
奚落:“一樣,都一樣,您身上閃爍著藝術的光芒,您自己不知道而已,您只是缺少一個舞臺,況且,您會唱京劇……”
秦天柱:“……”
奚落:“……”
你來我往。
展開了一場激烈的、刺激的、兩代人的大論辯。
總而言之,倆人凈瞎耽誤工夫了。
當一個慌了的人,碰上一個意志堅定的人,結局早已命中注定。
抓緊彩排!
奚落的節目,在后半段,他和柱子叔有將近一個半小時時間記臺詞,找節奏……
郭光頭:“……”
于燙頭:“……”
開場相聲演完,回到后臺,見到奚落和秦天柱的臨場彩排,都傻眼了。
這也行?
然而,老秦是大家伙兒的老朋友了,駐守劇場近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叫奚落換人?
不準老秦演?
郭光頭做不出來,于燙頭更做不出來。
人情味還要不要了?
瞧著老秦那認真的架勢,激動的神情,郭光頭愁得頭發都少了一半。
于燙頭則是一根接著一個的抽煙。
另一邊。
岳蕉蕉與搭檔弟弟冷笑不止。
奈何兩人出于對老秦的尊重,心里的鄙夷到底沒敢付諸成為嘴上的刻薄。
這點情商他們還是有的。
沒見師父和于老師都憋著不說話嗎。
當然,岳蕉蕉和搭檔弟弟心里的爽,是怎么都抑制不住的,迫不及待想要看奚落的笑話。
岳蕉蕉更聰明點,或者說更有社會經驗一點。
他知道,一旦奚落成了笑話,到時候劇場里唯一跟奚落能走到一起的老秦,恐怕也得怨上奚落,疏遠奚落。
到時,奚落將徹底淪為孤家寡人,還能在劇場呆得下去了才叫做怪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
相聲是什么人都能玩的,什么人都能演的嗎?
天助我也!
岳蕉蕉激動得想要仰天長嘯,可惜,他沒那份氣概……
其他德運相聲社演員,全體緘默,有搖頭的,要嘆氣的,有惋惜的,當然,亦有幸災樂禍的。
郭光頭臨時做了調整,希望點醒某人,某個小家伙,或者點醒某個老伙計也行,遂安排了奚落的節目最后上。
奚落渾然不覺。
秦天柱努力專心記臺詞。
兩人,都沒搭理這茬。
郭光頭:“……”
愁得頭發——掉光了!
自作孽,不可活啊,郭光頭昂面朝天,不知是在感慨自己,還是感慨奚落。
一小時。
一個半小時。
末場!
“老秦,臺詞都記熟透了吧?”
“廢話,我還沒老年癡呆。”
“走著。”
“走著!”
他們的節目沒有報幕,事實上,多數節目都沒有報幕,上一場演完的演員捎帶嘴的事。
然而,排在奚落前面演的是岳蕉蕉。
岳蕉蕉會好心的給奚落報幕嗎?
顯然不會。
沒關系。
炸裂的演出,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