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在安府旁的別院還在安置當中,便隨著弘晝一起去了和親王府,每隔三天要出宮一次,還得跟老五這個擋箭牌套好詞了才行。
可是漓若,現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能與自己敞開心扉聊心事,日久生情也不是不可能,她年紀還小,似乎還不懂情為何物,下了旨意把她收到自己房里,也不是不行,可是這樣做,恐怕就失去這個知心人了,那么美好的漓若,他不想讓她變成跟后宮那么多女子一樣,成為一個沒有靈魂,與人爭奪權勢寵愛的花瓶,甚至連一句關懷都帶著別有用心!
在她身上,有別的女子都沒有閃光點,讓人心動的想要擁有,想要探究的內心,可是終其一生,皇宮內苑卻是唯一的歸宿。
幾個皇弟都要在這次選秀中,挑選福晉側福晉和侍妾格格,漓若家世不顯,哪怕自己有意成全她的自由,可若是讓其他兄弟選了去,還不如在自己府里庇護,如果能在在選秀之前,打動她的心,讓她心甘情愿的留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有道是皇家無情,這么多年從未感受到一絲真情,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也留住這世間唯一一次想要的真情。康熙十一年冬,22歲的弘歷,第一次,為自己,只為自己,不關乎任何利益權勢,有了想要爭取的感情。
弘歷在弘晝府上無聊的觀賞了一會兒字畫,一支紫玉鑲瑪瑙玉簫,格外精致,弘歷拿起來觀賞一會兒,心里說到,放在五弟這兒明顯是寶物蒙塵,對著弘晝,揚揚手“這個,以后是四哥的了!”
“啊~~”弘晝一腦門子黑線,嗯,不過,四哥想要什么沒有,能看上這物件,是這玉簫的福氣,笑了笑說道:“四哥說是自己的,那還能是別人的嗎,那就是四哥的唄。”
弘歷笑道:“你這臭小子,就你會油嘴滑舌~”
黃昏漸至,弘歷想起胡同里平常人家的煙火氣息,突然有點兒不愿意回到皇宮,問了身邊的小順子,安府旁邊的別院已經安排好了,一應用具俱是全新的。
“小順子,你跟爺去別院坐坐,讓其他人都留在五弟這兒,別暴露了行蹤。”
“是,爺那咱們走側門出去。”小順子知道能得到爺的信任,出入隨行,就是少說話,多辦事兒。
在清朝的北京城,是有宵禁的,《大清律》規定:“凡京城夜禁,一更三點,鐘聲已靜之后、五更三點鐘聲未動之前,犯者笞三十,二更、三更、四更,犯者笞五十。”一更天大概是晚上7點12分,一更三點在8點鐘左右,就不能出門了,街道也圍上柵欄。初冬的北京,五六點已經蒼黑了,弘歷一路快走,走到安府的門前,屋里隱約透著昏黃的燈光,沒有皇宮那樣四處掛著燈籠,夜晚也如白晝。心里掛念的那個小小人兒就在里頭,停了片刻,便進了所謂的李府。
漓若住的東院,只有娘親和漓若住著,各自的廂房也算寬敞,院中有一棵紅石榴樹,她和綠意偷偷溜出去,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見,因為平時比較喜歡花草,有著這些花花草草遮掩著,兩個人算是有驚無險的,安全回了廂房。去沈氏房里用過晚膳,說一會兒要和父親商議進宮選秀的事宜,臨近年關了也得定定要去哪幾家府上走動走動。漓若心里一咯噔,該來的還是要來了,自己這一生的自由,家族的榮辱興衰都在于此了,心里不禁有凄然,可是自己的心思又能說給誰呢,這才晚上七點鐘,長夜漫漫,就要一直難過下去嘛~不行,該干點什么,不要去想了~想想過幾日娘親,就又要考教琴藝了,可是那首高山流水,實在是難,再說了,大戶人家的女子,哪一個不是打小就開始練這首,最能體現女兒家琴藝高超的曲子,我還是練練比較擅長的雨霖鈴,等娘親考我的時候,也有能拿的出手的。于是讓綠意,打水過來凈手。
“小姐,今日怎么想起來練琴了呢?是要練哪首曲子?”綠意麻利的打水過來問道。
“今日彈一首雨霖鈴,怎么我們的小丫頭也能聽得懂琴曲了?”漓若打趣的說道,“平日里讓你跟著我一起學,你不是說一看見那琴譜就頭發暈嗎?”
“哎呀,小姐,人家是個奴婢,這輩子能把小姐伺候好就行了,你看別人家的婢女,主子稍微不順心,還要挨打受罵,可是小姐打小就對我好,還教我學問,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了!綠意聽著好聽的,知道怎么夸小姐就成了!”綠意仰著臉大有一種為小姐生為小姐死的架勢,一下把漓若說的又感動,又想笑,這丫頭,還學著夸人了。
漓若調好熏香,是一抹淡淡的梅花香味,聞起來讓人心境平和,調整好呼吸,雙手輕撫琴弦,輕輕撥弄一下,一聲清脆的聲音縈繞在耳畔,這首曲子主要講的是思念情人,傷別離的意境,曲調婉轉,凄美。漓若漆黑的眼眸也不禁帶了一絲憂傷,芊芊玉指,在弦上來回的舞動著,這陌生的人世間,還有無法掌控的未來…
弘歷站在別院當中,看著漆黑夜里的明月,一曲悲戚婉轉的琴音便傳來,隔著一道墻,也能感受到這彈琴人心里的哀傷。
“小順子,這道墻旁邊是安姑娘的院子嗎?”
“回爺的話,是安姑娘的院子,買這院子的時候,已經收買了他們府里的小廝打探清楚了。”
弘歷點點頭,這事辦的還不錯,算是盡心了,他默默聽著琴音,怎么彈起來了這般憂傷的曲子,想起今日她說的話,這世間還是有榮華富貴更重要的東西的…可是卻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他拿出玉簫,回憶了一遍曲子的音律,略為改動成歡愉的調子,吹奏起來~
漓若正沉浸在是自己憂思的世界里,一絲清亮的簫聲從隔壁悠悠傳來,和著自己的曲調,比自己的曲子少了一些哀思,多了一些清亮歡快的音律,讓人從那個憂傷的世界里跳出來,漓若猜測,難道是李元壽?才說了別院在這兒,就出現了嗎~她嘴角帶著笑意,曲調也越來歡快起來,心境也變得不同,多想一些好的,就會發現世界也沒有想象中那么悲觀,既來之則安之,先享受生活~
兩人琴瑟相合,反倒彈出了跟雨霖鈴不一樣的曲調,幾首曲子都是彈到高昂的地方再更換,兩人也都能附合著一起,你追我趕,雖然沒有言語的交談,但是這種方式好像更為有趣和默契。
月色西沉,琴音漸低,弘歷知道漓若有些乏累了,也收了聲。
是夜,漓若睡得極為安穩,嘴角還帶著笑意,想是一夜好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