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一族痛失世子，當夜就派兵來犯，我同方中君攜兵與鮫人一族在渭水河邊整整大戰了三日，許久未這樣動過九節鞭，初初用起來時，竟覺得還會有些硌手。

　　“如今不過打幾個鮫人，我竟覺著吃力了。”我將染血的九節鞭放在河水中洗凈，這些年將太多的心思都放在與莫宸沇的針鋒相對上，倒真的忘了自己曾經是如何的驍勇了。

　　“如今鮫人一族元氣大傷，你有功，莫宸沇不會動你。”

　　我將九節鞭一甩，血跡消盡，滴水不沾。

　　“我常常會夢到少時，夢到那個每每出了事，都喜歡躲在我身后的丹歌。”方中君明明是笑著說出這句話，卻聽得我連握住九節鞭都要用足了力氣。

　　我與方中君青梅竹馬，連父君都親口夸他溫潤儒雅，少時父君說過日后等我過了七萬歲的生辰就要將我許配給他，我聽了也覺著是件好事，因為這世上除了方中君，便沒有誰會任我胡鬧，只是方中君卻問我是否歡喜嫁給他，我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畢竟父君歡喜，他也歡喜，便已經是皆大歡喜。

　　直到后來莫宸沇來了。

　　這十萬年我總是記得那一日，他爬墻進來給我送自己親手做的九節鞭，他還同我說，丹歌，你歡喜，才是真的歡喜。

　　莫宸沇最不該做的，就是一開始讓我覺著他是有些喜歡我的。

　　帶著這樣的自以為是，我上了九重天成了他的太子妃，哪怕莫宸沇親口對我說上一句不愿娶我，我也不會義無反顧的嫁給他。

　　我覺得莫宸沇一定是厭惡極了我，才會等到我嫁給他之后才一點點的表露出來。

　　“可我如今，是天后了啊。”我將九節鞭纏回了腰上，方中君輕嘆了一口氣：“你也可以不是。”

　　我看著他，眼中無悲無喜。

　　方中君身后有四海，我身后有八荒，都是心有牽掛，萬事不由自己隨心所定。

　　“日后照顧好阿錦。”我轉身欲走，卻被他扯住了衣裳，我身子一滯，聲音都冷上了幾分：“我早就不是那個躲在你身后的趙丹歌了。”

　　方中君緩緩垂下手，艱難的動了一下嘴角，算是笑了。

　　我抬頭看著天，此時這渭水之戰的消息，莫宸沇應該也知曉了。

　　我如今便是要等他來，演上一出好戲。

　　這是莫宸沇親自教會我的一個本領。

　　第二日我與方中君去了南海再戰鮫族，此戰渭水死傷三百，南海鮫人一族全數盡滅，而這戰死的仙神中，便有阿錦的名字。

　　方中君看著我將阿錦的名字寫下上呈，挪唇幾次，最終也只是問了我一句，是否安好。

　　我如今，便是親手逼走自己的最后一份牽掛。

　　莫宸沇如今神權在握，哪怕如今我身后還有父君，也已經無法同他勢均力敵，若有一日他真的傷害了阿錦，我只怕也是無能為力，可阿錦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我可以允許莫宸沇做盡壞事，卻不能傷害任何一個我在乎的人。

　　父君是西靈帝君，方中君是北帝水神，唯獨阿錦只是阿錦。

　　只是一個，無權無勢，風雨飄零的阿錦。

　　除了我，沒人可以護住她，所以我必須在自身都保全之前，護住她，離開這寂寞深寒的天宮。

　　而我，只能同莫宸沇在那九重天上繼續彼此折磨，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