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一根鋒利的箭矢準確無誤射進奔跑的寒兔體內,一蓬血花在寒兔身上綻開。緊接著,一位身穿獸衣的年輕清秀男子從遠處走來,手里拿著一張獵弓,腰間掛著一團麻繩,背上背著箭袋。
年輕清秀男子正準備提起這寒兔的時候,耳朵微動似乎是聽到了什么聲音,腳尖伸入雪地,挑起一團雪花遮住血跡,拿起寒兔便躍到最近的一棵茂密樹枝頭。
“快五年了,這煙云山的妖獸終于消停了一點。”
寒潭林的密林中漸漸顯現三道身影,這三道身影皆是身穿雪白的直襟長袍,腰束蒼龍明月的寬腰帶,其腰間掛著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唯一不同的是三人披在身上的裝飾各不相同,領頭俊秀男子是一件白色大麾,風帽上的雪白狐貍毛夾雜著雪花迎風飛舞。后面的俏麗女子亦也是披著一件貂裘,唯有另一個看起來憨厚的男子卻是前后兩面青銅護心鏡。
“每日在這里巡來巡去,當真是乏味至極。”
俏麗女子顰眉微皺,接過領頭俊秀男子的話語說道,看樣子已經對這樣的情況不滿許久。
“就當是歷練,這些功績存著,權當日后去宗內的藏兵樓換取靈兵做的準備。”
俊秀男子顯得倒是無所謂,雙手環抱著頭,在這有吃有喝有穿,還被人供著,挺好的。
“師兄你倒是快入境可以去藏兵樓挑選兵器,師妹我可是連境這一門檻都是遙遙相望。”
俏麗女子掩面似輕泣道。
“趙君與你相差不多,沒什么大不了的。”
俊秀男子象征性安慰了一句,掃視著寒潭林外林,看來沒什么人來這里。
自大晉承安六年冬末,煙云山寒潭林出現獸動,正清宗與天武宗兩大仙宗分別都派了外門弟子前來鎮守煙云山,除此之外還有麟槍門,霸刀門等稍遜一籌的宗門也派人前來幫忙,其中與煙云山相連的寒潭林自然也被列為了禁地。
“他是個傻子,我可不跟他比。”
俏麗女子臉龐浮現一絲嫌棄,望了一眼掛著青銅護心鏡的憨厚男子。
這個趙君入宗之時已經是束發之年,進宗頗晚,又一直帶著從世俗的青銅護心鏡,每日便是一副憨厚癡呆的樣子。
誰傻還不一定呢。
俊秀男子心中輕笑,余光瞟了一眼趙君,之所以為什么要從宗門中帶著這位看起來傻愣的趙君,是因為有一日他曾在宗內見到這個趙君為了地上螞蟻行路通暢,單手舉起百斤巨石,要知道當時的趙君可是被稱作廢人,無武境在身。
俊秀男子柯旭此次下山還有目的,便是收買趙君的人心。
至于那俏麗女子韓楓雪,不過是隨手挑選的一位稱得上賞月悅目的枯乏花瓶罷了。
“走吧,回內林繼續看著寒潭林入口,還有那處寒潭吧。”
柯旭閉著眼感受著寒潭林外林的氣息,沒有感受到什么活物的氣息,便背著手率先順著原路返回了。
韓楓雪望著今日巡林也未曾見自己半眼的柯旭背影,輕跺小腳,咬著泛紅的嘴唇,又望了一眼一直跟在柯旭身后的趙君,眸中閃爍著奇光,最終無奈嘆了口氣,纖細白嫩的手指微屈,對準身旁樹葉輕彈,咻的一聲,彈下一片落葉,權當是泄了今日之憤,便跟上了快要在密林中消失不見的二人身影。
樹上的年輕清秀男子摸了摸脖子,樹下那俏麗女子的虛空一彈剛好彈的就是清秀男子所待的樹上樹葉。
“還以為暴露了。”
年輕清秀男子低語嘟囔著,隨后面容露出一絲猶豫,是跟著他們一起進內林,還是就這樣回去呢?
那剛才密林深處兇厲的氣息似有點難對付,他們應付的來嗎?
年輕清秀男子也就是蘇問星,思忖片刻嘆了口氣道:“只是看看,不會出什么問題吧?”
煙云山內的一處山林與寒潭林交匯的入口。
有一處寒潭,潭面原有一層薄冰,只是不知今日寒潭潭面的薄冰卻已經化作碎末漂浮在潭面。
吼!
一聲猛獸的怒吼讓樹枝都壓彎了幾分。
同時也讓剛到的柯旭面露嚴肅,這似乎不是什么好對付的妖獸,而且寒潭的冰也碎了,柯旭心中浮現憂慮。
他自駐守這寒潭林以來,這寒潭便一直是他的心病。
他雖不知這寒潭里有什么,但是能讓他覺得冰冷刺骨的潭水必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寒潭。
“師兄...這似乎不是那種剛通靈的野獸...”
來到這里的韓楓雪也聽到了這聲兇殘暴虐的嘶吼,有些緊張。
“若有什么情況,你帶著趙君先走,疏散附近小鎮的鎮民,通知其他宗門同道相助。”
柯旭右手一伸,地上的雪花聚集,在柯旭的手心里匯成一柄冰雪長劍。
武士期巔峰應該打的贏這精怪境的兇獸吧?
柯旭不敢肯定。
“師兄.......”
韓楓雪還欲說些什么,卻遭柯旭打斷道。
“走,現在就走。”
只見一只身形巨大的熊怪從煙云山的入口緩步踏出,每一步都似乎會引起地面的輕顫。
皮糙肉厚的熊怪,也是攻擊最高的熊怪,這可有些難辦了。
柯旭望著那只如同小山般的熊怪,心中已經泛起了一絲悲笑,接著便泛起戰意。
“可....”
韓楓雪的話還沒說出口,被柯旭回頭怒視道。
“還不走留著給我拖后腿嗎?!”
“可我拉不動趙君啊!”
韓楓雪的聲音帶著哭腔,整個身子都已經掛在趙君身上,向后傾斜,可趙君的身子紋絲不動。
“師兄說的疏散報信,師姐一個人就夠了。”
趙君憨厚笑了笑,撓了撓頭說道。
柯旭無奈嘆道:“平時你都挺聽話的,怎么這個時候反倒不聽話起來了呢?楓雪你去吧,我和趙君的命就看你跑的夠不夠快了。”
熊怪已經走進寒潭林,平日里淺眠落腳的帳篷已經被踩碎。
韓楓雪咬了咬嘴唇,卸下披在身上的貂裘,雪白的直襟長袍微鼓,足尖點雪,落地留痕,轉瞬之間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柯旭見熊怪沒有阻攔韓楓雪,心中不覺松了口氣,現在哪怕自己死了,鎮民也已經被疏散,不會受到這個熊怪的傷害,同時也會有其他宗門中人知道寒潭林出現了精怪境的熊怪,自然會有境界高的人替自己報仇。
只是趙君,有些可惜了。
想到這里,柯旭看了一眼趙君,他的臉上沒有害怕與緊張,一如既往的憨厚,也可以說是平靜。
柯旭并沒有指望趙君頓悟,踏入什么武宗,武圣境,這種東西太虛無縹緲,哪怕千年歲月武宗也只出了一位朝為武夫,夕為武師,三天武宗,七天武圣的絕世天才。
柯旭已經先一步躍出跳至半空中,手中冰雪凝聚的長劍被柯旭當做刀一般砍在了熊皮上。
柯旭只是想,自己再怎么也是個師兄,搏斗這種事自然是自己先來吧。
棕色的熊皮毫發無損。
緊接著寬厚的熊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已經重重拍在在半空中無法調整身體的柯旭身上,柯旭瞬間宛如斷了線風箏飛了出去,重重摔倒在了雪地上。
早知這幾日勤奮一些,不入境沒有護體罡氣還真是有些痛啊。
柯旭倒在雪地上,散落的雪花重新聚齊起一張長弓,顫巍巍站起身,冰雪凝箭,搭弓射出。
嘣。
這一箭,柯旭用了內力。
也刺破了熊皮,造成了丁點破口傷害,但也僅此而已。
真難啊。
柯旭心想道,一只熊掌遮住了天空,狠狠拍在柯旭的頭上,柯旭腳步一滑,身體側傾堪堪躲過這一掌。
自己,可不能在師弟面前丟臉。
柯旭望著已經發怒的熊怪,又是右手一伸,雪花聚長弓,冰雪凝箭矢,搭弓射出。
這一箭,射在了熊怪的胸口,亦造成了丁點傷害,同時讓已經發怒的熊怪變得癲狂起來。
熊掌瘋狂想拍在柯旭的身上,可這柯旭卻如同滑溜的泥鰍,總能剛好躲開,每次躲開的時候都能乘著熊怪抬掌的瞬間,搭弓射箭,讓熊怪更加燥怒。
血染紅了雪。
再怎么躲,終有力竭的時候。再怎么射,終有氣竭的時候。
柯旭無法再將雪花凝成長弓,嘴角滲出猩紅鮮血的柯旭自嘲笑了一下,用最后一絲內力將冰雪凝成短匕,輕輕飄丟了出去。
啪。
軟弱無力的落在熊皮上,這次沒有造成傷害。
身上千瘡百孔的熊怪卻依然是一副精氣十足的樣子,氣勢洶洶的熊掌緊接著落下,柯旭似乎都能看出這個熊怪心中的想法。
這個人總不能再躲了吧?
是的,柯旭的確沒有力氣再躲了,熊怪寬厚巨大的熊掌也的確落在了柯旭癱倒的雪地上。
但熊怪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舒暢,反而更加的憤怒的咆哮,露出兩排鋒利的齒牙。
熊掌再緩慢的上升,熊怪恨不得拍死眼前的人類,自然不是主動,那便是被迫。
“師兄,你沒事吧。”
趙君臉龐漲紅,兩只手高高舉起,青筋凸出宛如虬龍盤踞在趙君的手臂上,衣袖早就被趙君震碎開。
柯旭沒有回答趙君,掙扎著無力的身軀爬出這掌控生死的熊掌下,身體在雪地里脫出一道長長的雪痕。
“喂,來看這里。”
柯旭爬出去后,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對著遮住天空的熊怪大聲說道。
“你不是想殺我嗎?來!”
柯旭做了一個搭弓射箭的姿勢,還自帶配音啪了一下,輕笑一聲。
果然,熊怪被柯旭激怒了,沒有再與已經震得雙臂滲出血的趙君較勁,抬起熊掌準備再次拍下。
咻。
撲哧。
已經閉著眼等死的柯旭聽到箭矢疾馳的聲音,也聽到了撲哧什么東西被拔出來的聲音,再然后便是熊怪癲狂的怒吼。
滴瀝滴瀝的冰涼液體落在了柯旭身上,柯旭睜開眼是一灘又一灘的血,面前巨大的熊怪正捂著自己的眼睛痛嚎,雪地上斜插著一根箭矢,箭頭為鐵簇箭頭,箭桿為木質,箭羽為雕毛。
還有其他人在這里。
“不知是何人在于暗處,此熊乃是精怪境的巨型棕熊,皮毛硬如鐵,力大且不知乏。若無營救之法,也可退去,先尋救兵。”
柯旭并不知道藏在暗處的人是誰。
“熊的皮毛向來皮糟肉厚。”
咻。
又有一箭準確無誤的射進熊怪的另一只眼睛中。
“只有眼睛頗為軟弱。”
柯旭瞇起了眼,這一箭他也沒有看清軌跡,這暗處的人究竟是哪個宗門的子弟?
熊怪連續兩掌都沒有拍到箭矢,頓時心生不妙,它向來敏銳的嗅覺都沒有聞道暗中射箭那人究竟在哪里,原地捂眼片刻,竟然眼珠中帶著另一根箭矢頭也不回的跑進雪皚山脈之中。
“不知閣下是哪宗哪門,日后我天武宗柯旭好登門謝上一番。”
柯旭已經明白藏于暗處的不是普通的獵人,而是跟他一樣走上煉武,登武道的修武中人,只是這般奇特的箭術難不成是羿懾門中的弟子?
“不謝。”
聲音漸遠。
“師兄那人是誰?”
雙臂軟弱垂下的趙君這才走了過來,低頭看著躺在雪地不起的柯旭問道。
“別管是誰,既然他要做好事不留名的人,那便讓他做去。”
柯旭倒沒有那種救命之恩,涌泉相報的心思,還樂得省了一筆開銷與麻煩事,要不然向宗門報備此事的時候,少不得尋藏于錦繡山河里的山門一一拜訪尋人。
只是現在有點累,韓師妹怎么還沒帶人過來?萬一來個通靈的小妖把我宰了,面子可丟大發了。
柯旭單手放在額頭上,望著湛藍無云的天空想道。
蘇問星靜望著這一幕,還有遠處一只赤狐,赤狐站在受傷的熊怪肩頭,與蘇問星遙相呼應。
“走吧,沒什么好看的,你不是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蘇問星身邊虛空浮動,人影驟然出現,一位白衣妙齡女子站在蘇問星面前,雙眸豎瞳畢現,望著赤狐。
“是的,五年了,也該把這件事解決了。”
蘇問星淡淡說道,目光遙望桂花城方向,最近心中悸動越來越嚴重。
這對他來講,并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