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娘和熹哥兒可是不聽寶兒差遣的,他倆你一言我一語,各自聊開了。
“弟弟你看,這就叫惱羞成怒,別人說中了她的心事,她就提高聲音掩飾自己的不安。”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二舅母不喜歡三姐姐了,什么事情都不告訴她。”
“正是呢,我們快去給三舅母請安吧。”萩娘說罷作勢轉(zhuǎn)身離開。
寶兒聽到她們說的話,喝道:“站住!誰允許你們?nèi)ヒ娙蛉肆耍俊?p> 萩娘說:“二舅母讓我們?nèi)サ摹!?p> 寶兒又氣又恨:“怎么可能,誰都不能去見三夫人的,除了我母親。”她聲音還帶著一絲得意。
萩娘點點頭,說道:“所以二舅母讓我們?nèi)ィ瑧?yīng)該是沒錯的。”
寶兒怒道:“不行,我也要去。”
萩娘大急,說道:“不行不行,熹哥兒我們快去,別讓她搶先了。”兩人作勢快速向外走去。
寶兒被她一激,腳下走得飛快,一下子超過了萩娘和臧熹。
萩娘暗暗好笑,跟在后面叫道:“三姐姐,你等等我,三姐姐,你別走那么快。”
原來萩娘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知道三舅母住在哪兒,臧熹又是個沒心眼的,平時也從未留意過。這回可多虧了寶兒帶路了。
三人穿過大花園,經(jīng)過一條林蔭小路,走進(jìn)了一扇月門,只見房門虛掩,寶兒一個打頭沖進(jìn)去,得意地說道:“給三夫人請安。”
房內(nèi)的人一驚,只見她飛快地抓起一塊綢緞,蓋在了桌上,一邊叫道:“杜鵑,杜鵑。”
萩娘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三舅母,那驚鴻一瞥中,雖然沒有看清,也足夠她看到桌上有一卷非常精美的卷軸,上面密密麻麻似乎是寫滿了名字,蓋滿了指印。
這是什么?萩娘有點迷茫,若說是賣身契,也不至于那么多人的寫在一起,也不像是地契;但這需要那么多人簽字畫押的文件,絕對不可能是小事。投名狀?黨羽名單?還是……難道是要告御狀?她的腦子里涌現(xiàn)的每一樁每一件都非常不靠譜,總而言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雖然萩娘對政治沒有非常高的敏感性,但是她本就覺得三舅母這里肯定有問題,因此警覺性很高。另外,三舅母緊張的行為本身就說明了這個卷軸一定有問題!
萩娘盡量不動聲色,微笑著入內(nèi),拜了下去,說道:“臧氏萩娘拜見三舅母,給舅母請安。”又拉著臧熹的手叫他請安。
只見這婦人神色憔悴,臉色煞白,衣著十分素凈簡單,頭上也無甚釵環(huán)。她一邊撫著額一邊和顏悅色地說道:“不必多禮了,我一向病著,也很少見外人,只是你們怎么突然就過來了?”
寶兒見萩娘并不回答,作為三人里年紀(jì)最大的,她只能硬著頭皮說道:“三夫人,我母親讓我?guī)У艿苊妹脗儊碚埌病!?p> 這時一個雙髻的丫鬟走了進(jìn)來,看見屋子里的三個人,唬了一跳。
她連忙問道:“女郎們怎么過來了,三夫人這也沒準(zhǔn)備什么茶果,要不你們先回吧。”這樣的態(tài)度,簡直是無禮了。
三夫人氣喘吁吁地說道:“杜鵑,你怎的這般說話,就是現(xiàn)在去廚上做些糕點也是使得的。”這意思里卻還是并不歡迎的樣子。
寶兒再愚鈍,看到這個情況也明白了自己是被萩娘騙來的,她氣呼呼地說:“如此寶兒先告辭了。”又白了萩娘一眼,心道:回去我就告訴母親去。
萩娘自顧自找了一個繡墩坐下,閑聊似的問道:“萩娘母親早逝,并不常和外家來往,還未曾知三舅母是哪里人氏?”
杜鵑見她這般不識趣,兩眼直瞪著她,只差沒把她推出去了。但主母沒發(fā)話,她也不能擅自主張。
三夫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鎮(zhèn)定下來了,她客氣地說道:“杜鵑,上茶。再找?guī)妆纠蠣數(shù)膱D冊來給小公子玩耍。”杜鵑雖不服氣,也不得不遵命去了。
她轉(zhuǎn)頭正色對萩娘說道:“你就是我們家三姑奶奶的女兒,臧氏的姑子?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女郎對自己外家的事情還格外關(guān)心呢。”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也是關(guān)心的一種。
萩娘并不生氣,她真誠地說:“兒昨日在阮太夫人處聽說了三舅母已經(jīng)有了身子,那就應(yīng)該好好休息,如何還在看書,太傷眼睛了對身體不好呢。”
這話說的十分含糊,三夫人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阮太夫人派來的,也就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我身體不好,這是老毛病了,并不是最近才有的,還請?zhí)蛉朔判摹!庇謫柕溃骸疤蛉丝墒怯惺抡椅遥俊彼f出口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對勁,如果太夫人有事,怎會差一個外姓的女子來傳達(dá),更不會是寶兒帶來的。她自覺被糊弄了,臉色十分不好看。
萩娘輕輕一笑,問道:“三舅母覺得太夫人會有什么事情找您?是和這卷軸有關(guān)嗎?”
她說完這話,立刻仔細(xì)地觀察對面婦人的神情,果然見三夫人臉色一變,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又掩飾地轉(zhuǎn)開眼神,卻并不答話,似乎在思索她這樣說的原因。
萩娘始終保持著恭敬的微笑,神色也并不咄咄逼人。三夫人本意是想探查一下她找來自己這里的原因,但寥寥幾句卻被萩娘的氣勢壓倒,只覺得她似乎是洞若觀火,完全清楚了自己的那些事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幸好杜鵑泡了茶回來,三夫人喝了一口,覺得自己多說多錯,還是把這個麻煩送走比較好。于是她笑著說道:“我這身體容易疲累,有孕之后更是沒什么精神,女郎還請諒解。”說著端了茶。
萩娘體諒她是孕婦,也不便繼續(xù)追問,行禮告辭了。
她已經(jīng)完全清楚了,阮家定然有個天大的秘密,并且阮太夫人和陳氏這兩人一定是知情的。
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動機(jī)。
阮家這樣既沒有太大的權(quán)勢,又不是皇親國戚,更沒有手握兵權(quán)的家族,為何會參與這種吃力不討好,偷雞不成蝕把米,雞沒吃到滿嘴毛的事呢?答案已是呼之欲出,定然是和那個至今沒有出現(xiàn)過的三舅舅有關(guān)系。
她在臧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打發(fā)他離開,自己卻徑直返回了陳氏居住的虹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