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元洲掀起沉重眼皮,朦朧瞧見面前停駐一個苗條身影,撐著傘,紫衣纖纖。
雨聲淅淅瀝瀝,夜色沉穩,濃重的如同一幅潑墨畫,他渾身濕透,血水雨水,早就分不清。
終于,眼皮沉沉合上。
屋內溫香宜人,混合檀木以及不知名的花香,讓他熟悉萬分,拖著沉重的思緒醒來,褚元洲瞧見窗邊娉婷裊娜的身影,劍眉微蹙,聲音沙啞開口,“多謝姑娘出手相救。”
那道身形一佇,回眸看他,是一張清絕艷麗的小臉,面上平淡雅致,只見她淺淺的笑,聲音溫軟柔和,“你身上的傷很嚴重,傷及筋骨,還有毒素侵入肺腑。”
褚元洲卻微微一怔,眼底晦澀深沉,“是你。”
柳卿音,他曾經的妻。
手中搗藥香,收回目光后,柳卿音并未回應他,只端著一碗剛剛調制好的藥過來。
褚元洲受傷嚴重,身上多處刀傷,幾乎致命,而且他還中毒,若不是遇到柳卿音,只怕已經死在前日的雨夜里。
他無法獨自坐起,柳卿音動作熟練將他扶起,靠在床頭,這才將藥碗遞他。
褚元洲盯著濃重的藥汁,并未接過,黑眸沉沉,一側臉頰長發披下,另一邊是深可見骨的刀痕,他的容顏幾乎毀了。
“沒毒。”柳卿音拿起勺子,自己喝了口,輕聲道。
褚元洲沉默接過碗,“你不恨我?”
在他還是安王的時候,柳卿音為他掉了兩個孩子損了身子,最后還被他拱手送人,他早就不管她死活,甚至覺得她早就應該死去,卻未曾想到能在這里不知名的偏遠小城鎮再次遇到,甚至,她還救下命懸一線的他。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有什么好恨的。”
柳卿音笑笑,眼眸澄澈溫和,仿若真的一絲一毫的恨意,與憤怒都沒有,對待他就像對待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病人。
事實也真正如此,柳卿音起身,收了藥碗,轉身出去。
聽到門扉輕關聲響,褚元洲指腹輕撫碗口。
在他昏迷前他看到她身旁有個小姑娘,喊她娘。
她有女兒了。
這里是一處藥廬,柳卿音平日以看病救人為生,她醫術頗好,在鎮上美名流傳,救下褚元洲也不過是順手。
幾日后,褚元洲恢復元氣,他遠遠瞧了給人把脈的柳卿音一眼,轉身離開。
褚元洲命屬皇權一脈,從小就薄情寡性,唯一的溫柔給了外室的那個女人,朝堂紛爭暗涌,大皇子聯合四皇子篡權奪位,他維護太子,事成之后太子登基,逐找借口清君側。
他被安上亂臣賊子名頭,流放邊疆,途中遇刺,被他僥幸逃脫,他心腹安排他到別處,卻終究沒逃過身邊女人的下毒背叛。
他還可東山再起,新帝根基不穩,不敢明面誅殺他,否則難平人心。
眼眸深沉嗜血,褚元洲笑容發狠,猶如猙獰夜煞。
撫摸手上殘缺的玉扳指,他一步,一步,走向那黑暗中。
幾年后,小鎮來了個大人物,人們都不知是誰,可這來人便去那遠近聞名的藥廬,不同以往,現在這里只剩下一名年紀尚輕的少女忙來忙去,額頭出了些薄汗,抬臉笑容陽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