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遇羅家生意興隆 沙行舟塞北保鏢
元朝末年,有一人姓澹臺名淡泊,隱居于廬山飛來峰,建“靜廬書院”,傳授孔孟之學、老莊之道,世人稱之為“靜廬真人”,但他自稱“廬山客”。
一日,“廬山客”突然心潮澎湃,作一篇小文如下,名為“思-心-信”。
人有言,必予思。
人有意,必予心。
人有情,必予信。
地與天,陰與陽。
惡與善,偽與真。
水與火,女與男。
小與大,短與長。
互為束體,互為友體。
有信則林,無信則木。
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少投峨眉,老奔泰山。
萬友如虹,萬惡如云。
人即是我,我即是人。
道中有我,我中有道。
心在今世,有誠則靈。
心系來世,有信則明。
“廬山客”澹臺淡泊
中國古代的宋朝原本是中國歷史上難得的一段經濟繁榮、文化昌盛的時期,蘇軾“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的千古名句、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蘇黃米蔡的墨跡都是中國文化的瑰寶,但這個時期的統治者卻極為腐敗昏庸,政治上極其無能,軍事上極其軟弱,早已垂涎三尺的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便紛紛入侵中原,爭奪這塊肥肉,導致終年戰火彌漫、狼煙四起、民不聊生。
其中最令人感到恥辱的一段歷史就是女真人建立的大金國對大宋的踐踏和掠奪。
北宋欽宗年間,金國四太子完顏宗弼(宋朝人稱其為完顏兀術或金兀朮)統領數十萬金兵侵犯中原,一路上并未受到宋軍有力的阻擊,金人自吹是“日奪三關、夜過八寨”,金兵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城郭損毀,尸橫遍野,百姓流離失所。不久,金國的軍隊便攻取了大宋的京都汴梁,將兩個皇帝宋徽宗和宋欽宗擄到北國置于枯井之中。有一次,金人竟然將食物懸掛在井邊,引逗二位饑腸轆轆的宋朝天子,并戲稱此舉為“坐井觀天”,此事傳到中原后宋朝的臣民感受到了奇恥大辱,紛紛奮起抗爭。
但由于統治者不以國家大局為重,雖有民族英雄岳飛的英勇抵抗,但卻受到奸臣秦檜的迫害,冤死于風波亭,宋軍不斷敗退,國都從汴梁(開封)遷到臨安(杭州),北宋變為南宋,但也沒持續多久就在蒙古鐵騎的踐踏之下滅亡,1271年蒙古族元世祖忽必烈建立了元朝,但蒙古人統治了幾十年之后,大元也逐漸漏出了沒落的端倪。
“江山輪流轉,今日到我家”,元朝皇帝的龍袍終于加身到了對政權期待已久的元順帝(元朝的第十一位皇帝,也是最后一位皇帝)身上。元順帝登基之初,為了拯救岌岌可危的局面,勤于政業,勵精圖治,任用廉潔奉公、精明能干的太師脫脫等一群忠賢之士,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使人民生活有所好轉,但維持時間并不長,元順帝執政十幾年后又開始任用小人,聽信讒言,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就是宰相撒墩,此人對元順帝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欺上瞞下,陷害忠良,導致太師脫脫被疏遠,賢良之臣受盡排擠,元順帝開始沉醉于歌舞升平之中,腐敗勢力死灰復燃,老百姓重新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話說在元順帝改革之初,為促進南北貿易南北通商受到了很大的鼓勵,這一時期很多中原商人紛紛到塞外經商,其中,也包括江浙行省海寧州的大富豪遇羅修。
原來,遇羅家世代以經營江南的絲綢、刺繡為主,在江浙一帶僅綢緞莊就開了十幾個,是海寧首屈一指的大戶,到了遇羅修這一代的時候遇羅家族已經昌盛了近百年,家境本來就富有,偏巧這位遇羅修又是一個百年不遇的商業奇才,是天生做買賣的材料,他不僅繼承了祖傳的絲綢、刺繡等生意還做起了海貨、瓷器、珠寶、藥材、茶葉、柑桔等各種買賣,店鋪遍及南方各省,因此,這時的遇羅家族已不僅在海寧屬于首富,在江南一帶也算是數得著的富戶人家了,僅次于當時的江南首富沈萬三。
遇羅修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大兒子遇羅先博,二兒子遇羅先珂,小女兒遇羅先珠。遇羅修雖然是個商人,但他尊敬讀書人,一心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在仕途上有所作為,大兒子遇羅先博雖然自幼愛好讀書,是個讀書的材料,但他和父親一樣同時也是一個商業奇才,最后還是走上了經商的道路,他幫助父親經營買賣,成為父親的得力助手。二兒子遇羅先珂小的時候就表現出超人的天賦,不僅人長得白凈、秀氣,腦子也特別好用,有過目不忘之才,五、六歲時上千首唐詩、宋詞就已經倒背如流了,而且他自幼練習書法,隸書、小篆無一不精,顏體楷書寫的尤其好,還擅長狂草,頗有唐宋書法家之風,很受父親賞識,父親一心盼望他能考取功名、出人頭地,為祖宗爭光,但到了十六、七歲的時候遇羅先珂就如同犯了魔怔一樣無論如何也不想學了,聲稱自己的學問已足以安天下,雖然有點狂妄,但父親還是覺得他是個當官的料,希望他能走仕途這條路,于是花錢在海寧衙門的賬房里找了個差事,幫著賬房先生管賬,這本是一個美差,但無奈的是遇羅少爺天生懶散,不拘小節,興致來時便吟詩作賦、飲酒作樂,干了沒有半年便因受不了衙門里的約束辭職不干、回家賦閑了。回到家中后終日無事,或吟詩作賦、飲酒做樂,或和一幫好友游覽名山大川,南至暹羅,北至塞外,或騎毛驢入川,或跨海東赴蓬萊,父親稍加過問他就豪情滿懷地放言,什麼“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什麼“我欲細雨騎驢入劍門”、“天生我才必有用”等,遇羅修卻不知其所云,剛一愣神他已經拂袖而去,時間一長遇羅修也就不再過問了,因為兒子雖然終日游樂、不拘小節,但從來不惹事,而且他覺得兒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愛好和志向做父母的不必管得太多。遇羅先珂每次出門,都邀請一群年輕朋友同行,這些人陪著遇羅先珂終日“高談闊論,對酒當歌”,一應的費用都由遇羅家來承擔,反正遇羅家有的是錢,遇羅修對此并無二話,兒子要多少給多少,只要兒子高興就行。遇羅修知道他喜歡珠寶字畫,曾一度把這部分生意交給他,但每次又都以虧本而告終,后來,他也就干脆罷手不做了。遇羅先珂仍舊待在家中,和一些朋友吟詩作賦,飲酒做樂,并無正當職業。
又過了兩年,遇羅修過世,過世前老爺子將家中的買賣都交給老大遇羅先博經營,遇羅先珂覺得自己沒有一技之長、終日游手好閑,既幫不了大哥又愧對自己死去的父親,便發誓要學點真學問,成為一個有用之才。他聽說江西龍虎山玉廬山莊的玉廬真人澹臺致遠乃當今的一代宗師,所以就提出去江西龍虎山的玉廬山莊隨玉廬真人學藝,學成之后再謀個一官半職或許不成問題,這樣就可以圓了老爹的仕途夢了,希望大哥同意,因為這時老爹遇羅修已過世,長兄為父,現在家中所有的事務都由大哥做主。遇羅先博早就聽說過這玉廬真人,知道那玉廬真人在江西龍虎山開辦了一個“玉廬書院“,講授老莊之學以及其他各種學問包括醫藥學、占卜學等,還知道他們本是兄弟四人,他排行在四,大哥靜廬真人澹臺淡泊在廬山飛來峰開了一個“靜廬書院”,學問更為高深,二人都是老(子)莊(子)的信徒,傳授的都是老莊之道,都是元朝末年老莊學派的一代宗師,二人都收了很多徒弟,有些人很有成就,已是當代的名人了。這老大和老四都是大學問家,但老二和老三早年云游四海,無人知道他們的去向和現狀了。遇羅先博覺得老二去玉廬山莊跟隨玉廬真人學老莊之學乃是一件大好事,就欣然同意了,遇羅先珂一學就是三年,三年期間從來沒有回過家,回家之后如同變了一個人,不但不再和昔日那般朋友對酒當歌,而且把所有心思都花在做學問上,一心要半個學堂教授學問,資金當然不成問題,大哥全力支持,不久遇羅先珂就在海寧開辦了一個學堂,起名叫“遇羅書院”,開業之時,海寧官府和當地鄉紳、名人都來祝賀,遇羅先珂請人在書院的大廳里寫了一副對子“居草堂淡泊明志,觀水汀寧靜致遠”,這本是一幅平常的對聯,但由于是以狂草的形式一筆呵成的,所以一般人很難識別,遇羅先珂自然是知道的,此外,能識別此對聯的就是他的大哥遇羅先博了,遇羅先博雖是商人但自幼飽讀詩書,兩手能寫梅花篆字,擅長顏體,隸書也寫得不錯,可以說在書法上很有研究,所以他能夠識別,但其他人就很難了。讓遇羅先博感到奇怪的是弟弟原本不是清靜閑雅之人,難道出去學了幾年性格真的改變了,這種想法也就是一閃而過,就沒有再去多想了。但家人卻奇怪地發覺遇羅先珂把這副對聯像神像一樣供奉起來了,過去遇羅先珂喜歡交友、飲酒,經常鬧到深夜、睡得比較晚,所以起床通常在午飯前,但自從有了這副對聯后他突然勤快起來,也不再去結交狐朋狗友,酒也很少喝了,每天睡得很早,雞鳴即起,然后在這副對聯前默默打坐一個時辰,然后再去處理其他的事兒。他還聘請了幾位來自玉廬書院的先生來此教書,招收了很多有錢人家的子弟,孩子們在開始的時候自然是要學習《三字經》、《千字文》之類的入門學問,再深一點學習四書、五經等,有了這些基本的知識后,老師就開始教授老子和莊子的學說以及醫藥學、占卜學、算法等,每天朗朗的讀書聲透過窗戶紙傳到書院外面,過路的行人和務農的農人聽到后都稱贊遇羅家辦了一件大好事,窮人都羨慕能在書院里學習的孩子們。過去海寧也有學堂,但規模都比較小,都不能和遇羅家的書院相比,充其量不過是個私塾而已,看到弟弟一門心思做學問,遇羅先博自然是很高興,而且遇羅家辦書院不僅和遇羅家的地位相一致,也圓了老爹遇羅修的書院夢,作為商人的遇羅修一直想辦一個像模像樣的書院,但由于多種原因,直到去世也沒有辦成此事。
這時,大哥遇羅先博已經有了一個兒子,起名叫遇羅琦,還有一個女兒叫遇羅棉,兩個孩子相差兩歲,哥哥遇羅琦面容清秀又十分靦腆,性格像個女孩子,喜靜不喜動,妹妹遇羅棉則正好相反,活潑開朗,喜動不喜靜,上樹打棗,下河玩水,倒像個男孩子。到了上學的年齡這兄妹倆就相繼來到遇羅書院,在叔叔的學堂里學習,一日三餐都在書院里吃,久而久之,兩個孩子和叔叔的關系好的都超過了自己的生身父母,遇羅先博發現兩個孩子不但學問上有進步而且身體也變的十分強健、敏捷,竄蹦跳躍超過一般的兒童,看到兩個孩子學得如此專注身體又變得如此強健遇羅先博很高興。但兩個孩子經常住在書院不愿回家,有時回到家中反而坐立不安,對家里的飲食似乎也有點不太習慣了,遇羅先博開始沒有在意,后來發覺有點不太對勁了,尤其是女兒遇羅棉,雖然只有五、六歲,經常會有一些超出這個年齡的舉動(用現在的話說是有點性早熟),遇羅先博感到納悶但也不便多說,畢竟這兄妹倆是在弟弟開辦的學堂里學習,叔叔總不會傷害自己的侄子和侄女吧,又過了一段,覺得還是把兩個孩子接回來,看看這兩個孩子到底怎麼了,于是就對弟弟說還是讓兩個孩子回家住吧,借口是夫人想孩子了或是不愿給弟弟添麻煩,見大哥如此說遇羅先珂也就答應了,以后這兩個孩子就回家住了,但午飯仍舊在書院里吃。晚上回到家中,遇羅夫人命傭人給準備了豐盛的飯菜,但兩個孩子卻吃得不多,有時干脆不吃,早飯也吃得很少,夫人一問他們都說在書院吃得很好、不餓等,夫人也不好強迫,心想有叔叔照顧兩個孩子自然不會受罪,于是,就隨他們去了,兩個孩子回來后如果想吃就讓廚房再給做點兒,不想吃也就算了,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年。
這一天,遇羅先博要將一批價值連城的珠寶送往塞外,打算聘請江南一帶有名“飛馬鏢局”在海寧的分號來保鏢,多年來海寧分號一直為遇羅家保鏢,鏢局的老板馬老大和遇羅家關系至厚,雖然這趟鏢風險太大(塞外本屬偏幫之地,民風本就彪悍再加上近些年匪盜多如牛毛,一般人一聽說去塞外都深感頭疼,此外,天氣變化及地形地勢均不熟悉,難度相當大),但還是滿口應允,并立刻推薦了兩位鏢師來保這趟鏢,這兩位“飛馬鏢局”的鏢師一位叫柳洪磊,人稱“柳葉彎刀”,善使一對彎刀,刀刃形同柳葉,由于是彎刀,使用起來有一定難度,很容易傷到自己,但對于對手也是很大的威脅,因為是彎刀所以打斗之中對手很難判斷刀的走向,因此極容易中招,此外,他還有一手獨門暗器名叫“柳葉飛針”,用針當暗器專打人的穴位,最厲害的是所謂的“飛天雨”,即將一把飛針(大約十支左右)同時打過來如同天降大雨,極難躲避,因此給對手造成的威脅極大;另一位是他的好友沙行舟,人稱“金鏢沙里飛”,此人善使一對十八節紫金鞭,所謂十八節即十八個小臺階,每個臺階上都有正反兩個方向的利刃,前刺和后拉都可以給對方造成傷害,沙行舟的獨門暗器是金鏢,人稱“天下第一鏢”,沙行舟的金鏢使將起來百發百中,這鏢相對于飛針來說其分量較重,因此威力更大,沙行舟練就一手“迎門三不過”,即三只鏢同時發出直奔對手面門、胸口和下三路,由于是一手三鏢,速度又快,因此極難躲避。這二人由于武功高強又行俠仗義,在江湖上頗有名聲,口碑不錯,他們結交了很多綠林豪杰,和官面上的人也處得不錯,屬于黑白兩道都吃得開的人物,雖然這是他們第二年保鏢,但已經保了五趟了,而且地點都是塞外、雁北等偏遠地帶,也都是黃金珠寶等值錢的物品,這五趟鏢都干得順風順水、干凈利落,深得馬老板的賞識,所以他們已經成為“飛馬鏢局”的頭牌了,尤其重要的是兩年下來二人已經對塞外的山川地貌、風土人情非常熟悉了,并結識了很多道上的朋友,而且,二人本是同門師兄弟、未來的兒女親家,所以關系至厚,二人配合默契,對于遇羅家這趟珠寶大鏢來說應該是最佳選擇。
元順帝掌權后,其統治機構雖然還沒有全面崩潰,但官員普遍腐敗,百姓受壓榨,苛捐雜稅卷土重來,又加上連年災荒,因此,中原大地又開始民不聊生、餓殍遍野,很多人就不得已上山當了強盜,一時間盜賊蜂起,怨聲載道,天下就已然不太平了。于是,長途販運尤其是運送珠寶一類的物品到塞外是極其危險的,所以,保鏢這一行就顯得非常重要了,換句話說,保鏢的鏢師至關重要,他們不僅要有高超的武功,還要有豐富的走鏢經驗和江湖人脈,并且要有自己固定的走鏢線路,也就是說要對自己所走的線路非常熟悉,而且鏢師的搭配也很重要,如果鏢師之間關系不睦、難以合作,保起鏢來互相掣肘就很麻煩了,相反,如果關系至厚、利益相關,那就給保鏢提供了良好的前提條件,沙行舟和柳洪磊的關系就屬于后者。原來,沙行舟和柳洪磊本是師兄弟,柳洪磊是師兄,沙行舟是師弟,二人的老家都是河南中州府的,而且二人同歲,柳洪磊比沙行舟大幾個月,他們的家原來都是中州的大戶人家,兩家還是近鄰,算是世交。
有一年,深秋季節,北風呼嘯,元兵前來騷擾,沙柳兩家和元兵發生爭執,為了息事寧人,兩家的主人派人給官府送去重金打算花錢買個平安,一場糾紛眼看就要平息,但沒料到有個仇人生怕事情鬧不大,便在一個“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的夜晚,派夜行人潛入沙、柳二家,將油潑在沙、柳兩家的糧倉里,點燃之后著了好大一把大火,這場大火將沙柳兩家幾百口燒死,家產也都燒光,火堆里就剩了兩個七、八歲的孩子,恰逢四川峨眉山上三門總門長夏侯鴻飛從此經過,火光中救下二人,兩個七、八歲的孩子便同時來到峨眉山上拜師學藝。
哥倆從七、八歲起就開始在這兒學習,雖然師父不同,但論起大排行來也算是師兄弟。除了學習拳腳功夫之外,二人還學了兵器和暗器,柳洪磊的師父是上三門的夏侯鴻飛道長,柳洪磊學的兵器是一對月牙彎刀,外加暗器飛針。沙行舟的師父則是上三門的另一位武術大家歐陽逸瓏,沙行舟的兵器是一對十八節紫金鞭,外加暗器金鏢。這一學就是十三年。這一天,兩位師父把哥倆叫到一起,請他們吃了頓飯,告訴他們,學業已成,應該到江湖上去闖蕩了,并安排他們同一天下山。
臨走時,夏侯鴻飛道長和大俠歐陽逸瓏對兩位徒弟說:“你二人下山后一定要行俠仗義、除暴安良,切不可做奸淫邪道之事,父母之仇要報,國家大事更不可忘卻。”
二人雙雙跪倒,齊聲說道:“請兩位師父放心,我二人謹遵師命,下山之后定以國家大義為重,絕不辜負兩位師父十三年的養育之恩。”
二位師父聽后點頭贊許,告訴他們,要想做大事先要做小事,不要急于求成,大元的勢力依然很大,你們要積蓄力量,尋找時機,結交朋友,在江湖上行走最要緊的是結交朋友,然后,又把峨眉派的門規向二人重述一遍,便讓二人下山了。
二人下山后在江湖上闖蕩了兩三年,結交了一些朋友,此時元朝雖然已現頹勢但氣數未盡,二人遍訪大江南北卻無明主可投。此時二人都相繼娶妻生子,有了家室,為了養家戶口、維持生計必須要有個固定的職業,但二人只會武功沒有其他任何技能,想來想去只好以保鏢為生,兩人結伴來到江南一帶著名的“飛馬鏢局”在海寧的分號,鏢局掌門人馬老板讓二人展示武藝,二人當場演示了各自的兵器和暗器以及拳腳功夫,馬老板驚嘆不已,當場拍板,聘請二位為鏢局的鏢師。第一年他們走了三趟鏢,第二年上半年走了兩趟,一共走了五趟,保的都是珠寶玉器等貴重之物,而且也都是去的塞外、雁北等地,但每次的價值也就在五萬貫左右,而這次竟然是價值二十萬貫的珠寶玉器及絲綢等物,足足裝了滿滿的十大馬車,但就是這一次他們差點出事,幸運的是他們遇到了貴人,把他們解救下來。
接到這單大鏢后,沙行舟和柳洪磊專門召集手下鄭重其事地開了個會。他二人為這趟鏢的正副鏢頭(沙行舟為正,柳洪磊為副),挑選了精明強干的鏢師和趟子手十人,車夫十人,加上他們兩位鏢頭一行二十二人,從鏢局里借來塞外地形圖,仔細確定了走鏢的路線,歇腳的客棧,明確沿路不許喝酒、不許劃拳、不許私自離隊、不許找女人過夜等規定,然后,帶足了盤纏、口糧,喂好了馬,眾人便上路了。長城以內,一路無話,非常順利,進入塞外走了七、八天,這一天路經回人的領地石頭峪大俠谷,卻出了差頭。
話說這一天的午后,烏云壓頂,山風凜冽,沙行舟一行正在大俠谷中行走,突然狂風大作,因這是一段狹長地段,一有風便形成卷地的長龍迎面刮來,眾人不由地緊閉雙眼,煙塵過后,車隊前面突然出現一伙強人攔住道路,這伙人都是回族人打扮,大約三、四十個,人高馬大,十分強悍,每個人手中都持有重兵器,像板斧、開山鉞、銅錘、鋼叉、狼牙棒、鐵蒺藜、反背娃娃朔等,沙行舟和幾個趟子手走在隊前,話不投機首先和他們交起手來,開始的時候沙行舟鞭里加鏢,還能抵擋一陣,但這些回人里面還有幾個蒙面人,手持長劍,似乎是中原武林套路,雖然用的不是重兵器,但這幾個蒙面人身手十分敏捷,出手如電,招招狠毒,稍一不慎便要吃虧,看樣子極難對付,只打了十幾個照面沙行舟便感覺抵擋不住了。
正在這時,“柳葉彎刀”柳洪磊帶著其余的人也沖上來,但對方人多且十分勇猛,又打了幾個回合依舊抵擋不住對方,眼看車輛和寶物要丟,他們的性命也難保了,關鍵時刻又有一隊回族人的馬隊打此經過,大約一百多人,還趕著十幾輛大車,為首之人身高馬大,手持一把金鼎開山鉞,看來是個回教首領,這人用回語高聲喊喝,強盜們便停了下來,回教首領用回語和回族強盜們交談,談了一會兒就不再談了,看樣子是回教首領把那幫回族強盜說服了,開始那為首的回族強盜面紅耳赤、低頭不語,然后帶著那群回族強盜們閃到一邊,向沙行舟揮手示意,意思是讓沙行舟的車隊過去。
正在這時,那幾個蒙面人(現在看清楚了,一共七位,每人手中一把長劍)便沖了上來,他們也不說話,舉劍就和那回教首領交起手來,回教首領后面有六匹馬六個人,其中兩個小伙子看樣子不過就是十幾歲的少年,但身材十分魁梧,可能是那回教首領的兒子(因相貌非常一致),也一起加入了戰斗。
沙行舟和柳洪磊沖過去想要幫助那回教首領,卻被回教首領示意攔住了,沙行舟和柳洪磊只好在一旁觀看,但是只斗了十來個回合,沙行舟和柳洪磊就發現回教首領這一邊的幾個人遠不是蒙面人的對手,回教首領和他的兩個兒子武功還算可以,那四個幫手基本上就是酒囊飯袋,根本不是蒙面人的對手,十個回合過后這四個人全都帶傷了,渾身上下鮮血直流。
沙行舟和柳洪磊正準備過去參加戰斗,突然第一輛車里呼嘯一聲飛出一個青紗罩面的人來,這人手持一柄寶劍,動作極其敏捷,旋風般飛身跳到離車最近的一個蒙面人的馬背上,同時一腳將坐在那匹馬上的蒙面人踹下馬來,自己順勢騎在馬上,與此同時連續刺出六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中其余的六個人,這一切都是在瞬間完成的。沙、柳二人尚在發愣的時候,那被刺中的六個人中的五個已經落下馬來(這飛人不僅動作快,而且帶著一股猛烈的沖力,使馬上的人坐不穩),剩下一個雖勉強沒有落馬但也受了傷,這人受傷后立刻縱馬狂奔而走,那從車里飛出來的飛人正要追趕,卻被那逃跑的蒙面人打出一片金光(暗器)給攔住了,飛人立刻向后一仰,一個金剛鐵板橋躲開了暗器,但那蒙面人就借機跑遠了,再看躺在地下的六個人卻都已面色發青中毒而死,顯然他們不是死于飛人的利劍,而是自己服毒而死的,那飛人透過面紗看看地下的暗器說這些人應該是“江南毒藥幫”的。
聽到蒙面人說話的聲音,柳洪磊和沙行舟才發現那飛人原來是個女子,二人大為驚訝。這女子說完話后又回到車里,也不和沙行舟他們交談。柳洪磊和沙行舟上前向那回教首領千恩萬謝,交談后得知此人名叫金鵬海,乃是塞外大月國的回教首領,車隊里有他的兩個老婆,他身后那兩個小伙子是他的大兒子金龍、二兒子金虎,那飛身出來的女子是他的大老婆,名叫鐵木清,乃是天山派著名女劍客“天山魔女”的徒弟(天山劍法,名不虛傳,看來金鵬海敢于出手也是有恃無恐),這次舉家前往京城大都,不料半路卻遇到這等事,回族人大部分都是回教的教徒,終日背誦《可蘭經》,講究友愛、仁慈,最恨這種攔路搶劫、殺人放火之徒,尤其是在回族人自己的領地上,所以,見此情形他們便出手相助,把柳洪磊和沙行舟救了。
柳洪磊和沙行舟都沒想到這些回人如此仗義,非常感激,二人便提出和金鵬海結成生死之交,金鵬海同意了,三人當即在道邊磕頭結拜,金鵬海歲數最大自然是大哥,柳洪磊是老二,沙行舟排行老三。結拜之后,金鵬海告訴二人,他這次前往京城并非暫住,而是把全家都搬過去了,希望二人有機會去京城時一定要來看望他,然后和二人告辭后率隊前行,金鵬海的大老婆、女俠鐵木清卻依然坐在第一輛車里,車窗被窗簾擋住,外面的人看不見里面,她坐在里面也不主動露面,大車“吱吱”地從他們面前經過,沙行舟和柳洪磊很想過去對這位武功高超、行俠仗義的女人說兩句感謝的話,但他知道回族女子一般是不和男人交談的,雖然這女子不是一般的回族女子,肯定不會受這種規矩的約束,但這女人武功高強,性格看來也十分剛烈,絕非尋常之人,內心便十分敬畏,既然她不出面就是不想見他們,所以就沒敢過去。
他們目送車隊走了很遠才上馬繼續趕路,風餐露宿地又走了十幾天,柳洪磊和沙行舟才將珠寶送到目的地(大月國),對方簽字畫押給了收據,還給了不少當地的土特產,說是給遇羅老板的禮物,二人帶著收據、押送著物品,率領車隊踏上回程,一路無話,十分順利地回到海寧。
二人到“飛馬鏢局”來見馬老板交差,馬老板見他們保鏢成功、安全歸來非常高興,讓賬房給他們結了帳,并說晚上要擺盛宴給他們接風洗塵,二人拿到報酬后又聽說老板要給他們接風都很高興,但是馬老板話鋒一轉,告訴沙柳二位一個令他們極為震驚的消息,一個多月前他們的鏢主、海寧大富豪遇羅先博突然得暴病死了,本來就身體羸弱的遇羅夫人一急之下也隨丈夫走了。遇羅先珂和遇羅先珠覺得無力經營這一大攤子家業,隨即就變賣財產換取了銀兩,遇羅先珂和他的妹妹遇羅先珠,侄子遇羅琦和侄女遇羅棉每人分得一份。現在,遇羅家在全國各地的店鋪都已經關張,只有海寧還有兩家,遇羅先珂雇了些人幫助經營。遇羅琦和侄女遇羅現在由他們的姑姑遇羅先珠和侍女遇羅小霞照顧,遇羅先珂則離開海寧,四海云游去了
聽到這一突如其來的消息,二人吃驚不小,也無心赴宴了,婉言謝絕了馬老板的好意,立刻前往遇羅家進行吊唁,安慰了遇羅先珠和兩個孩子。回到住處,二人靜下心來,想到珠寶半路遭劫,強盜中幾個蒙面人的劍法都是中原的武術套路,金鵬海的老婆、女俠鐵木清還提到“江南毒藥幫”,看來,這幾個蒙面人來自江南,是否來自海寧?是否和遇羅家族有關?“江南毒藥幫”又是怎麼回事兒?這一切都不得而知,不管如何,萬幸的是這趟鏢沒有丟,這是最好的結果,其他的事兒他們也管不了,而且鏢局很忙,二人也無暇多想,就繼續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此后的十幾年,二人繼續從事保鏢這一行,由于二人武藝高強,又結交了不少朋友,保了十幾年的鏢從來沒有失過手,所以鏢局的生意很好,后來,鏢局的馬老板就把“飛馬鏢局”賣給了沙、柳二位,自己回家養老去了。元順帝執政十幾年后,隨著元朝統治者的腐敗不斷加深,元朝的江山逐漸開始動搖,江南塞北,烽煙四起,大小幾十家反王紛紛揭竿而起,最有名的有兩位,一個是九江的南漢王陳友諒,一個是蘇州的吳王(或蘇州王)張士誠,這兩位義軍首領幾次派人來請他們二位出山,二人拿不定主意,便回峨眉山看望兩位老師并請老師給拿個主意。
這時,兩位老師都已是耄耋之年,但每年都下山云游,因此對于九江的南漢王陳友諒和蘇州的吳王張士誠都有一定了解,知道這兩位都是當世的梟雄,是當今眾反王中的佼佼者,但陳友諒為人貪婪、野心過大而名聲不佳,張士誠相對溫和但卻滿足于偏安一隅、胸無大志,所以就勸他們不要著急,機會還在后邊,陳友諒和張士誠都是碌碌之輩,明主還沒有出世。但兩位老師向他們推薦了一位賢士,此人姓劉名基字伯溫,是一位武當山的出家道士,此人上知天文,下識地理,博古通今,見識遠大,絕非等閑之輩,劉伯溫說過自己不會稱王,但他將來必定會保一位明主成其大業,你們跟著他肯定沒有錯。
又過了兩年,沙行舟在一次保鏢時被強盜的暗器擊中腿部受了重傷,后來雖然能下地行走但已經遠不如以前那麼靈活敏捷了,沙行舟隨即就萌生了退隱之意,因為這時的他已經人到中年不再年輕,現在又受了傷,行走不便,便拿著這些年積攢的錢財帶著全家回到老家中州,因為老家的房子都已毀于一把大火,他們想在老家的原址上重新修建。但回去一看原址上已經建起了許多他人的商鋪,鱗次櫛比,十分繁華,要想把這些房屋推倒重建家園已是不可能了。
于是,他便帶領全家來到嵩山腳下找了個僻靜所在建起了一座大莊園,建完了莊園手里雖然還有些錢,但也不能就此坐吃山空啊!因此就讓家人在附近種了些果樹,靠販賣水果再加上到附近山上采些藥材拿到外面去賣,就此做起了生意。后來又有些昔日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前來投奔,到莊園打工,人員逐漸增多竟超過了百人,后來,有的還攜家帶口前來,人數越來越多,于是,沙行舟用做買賣賺來的錢蓋起了許多房屋租給長工居住,逐漸就形成了一個村落,沙行舟給村子起名叫沙板莊,這樣,沙行舟就在此地當起了員外爺,人稱沙員外。沙行舟有四個兒子,他之所以把家安在嵩山下的僻靜所在,一方面是覺得有個安靜的所在好安穩過日子,另一方面打算讓幾個兒子跟著少林寺的方丈學習少林拳和少林棍法。
“柳葉彎刀”柳洪磊依然在鏢局里保鏢,他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從小就跟著柳洪磊保鏢,都學了一身武藝,哥哥叫柳春江,使一對虎牙雙鉤,甚是厲害,人送外號“虎牙雙鉤”,妹妹柳春花有一對繡絨雙劍,綿里帶剛,又打得一手飛針暗器,人稱“柳葉飛針”,后來,柳春花嫁給了沙行舟的大兒子沙凈煙,自然也住在沙員外的莊上。柳洪磊帶著兒子柳春江又在鏢局干了幾年,老頭子也不干了,他回到了老家中州城里,花錢買了個大宅院,雇了一些仆人,自己過上了悠閑的晚年生活,兒子柳春江此時也成了家,夫人馬氏覺得保鏢太冒險,也不打算讓丈夫干了,于是央求老公公柳洪磊租了幾間房開了個店鋪給兒子,讓他學著做些絲綢、棉布生意,但柳春江沒有完全退出鏢局,有時也回到鏢局來,但一般的鏢他是不會保的,只保比較大的,像大宗的珠寶和金銀這一類的,因此,他的大部分時間都呆在中州城里照顧自家的絲綢、棉布買賣。
俗話說“樹欲靜而風不止”,沙行舟雖然歸隱山林打算當個員外郎過悠閑的田園生活,柳洪磊回到老家打算過上悠閑的晚年生活,但外部的世界卻依然動蕩不安、波譎云詭,他們的后代(沙行舟的四個兒子以及柳洪磊的兒子和女兒)都是武林中人,他們不可能成為旁觀者,和當時的許許多多武林人士一樣,他們也都卷入到了這場驚心動魄的戰爭中去了,有江湖散人作隨意詩一首,名為《白馬西風烈》:
路遠山高林密,
白云裊裊,天高云熙。
遠行人背挎行囊,
斜插寶劍
駿馬奔馳塞北草原上。
刀光劍影無數,
虎嘯龍吟,馬蹄聲碎,
疾風驟雨撲來,
勇士俠女
北域南疆縱橫馳騁中。
杏花煙雨豆花,
江河湖汊,短橋溪水,
英俊劍客出手,
立馬鄉間
飛鏢遠射雁飛高空去。
古道西風猛烈,
亂石鋪道,野狼橫行,
彎弓搭箭射,
矢飛之處
盜賊哀鳴倒地日影斜。
蜀道狹窄難攀,
瘦驢老馬,木劍竹刀,
喘氣倍感難,
伸手之處
夕陽臨近晚霞沐浴時。
亂云飄忽不定,
古玉聲中,鳴鑼開道,
王師北歸日,
鸞鳳朝陽
神雕俠侶大漠孤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