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里臨走前,特意告知“德尼魯亞”與“西塔比亞”的不同點,“西塔比亞”壽命在三個月左右,十二天分裂一次,而相比之下,“德尼魯亞”不會分裂,目前并不能確定壽命長度。
“為什么?”
“最早一批的‘德尼魯亞’直到現在仍然存活。”斯特里說完,拿上雨傘離開了。
休利特關上門反鎖,拿起話筒。很安靜,沒人說話。他放下話筒,為電話換回“西塔比亞”,小心裝好“德尼魯亞”后,開始在腦中對比這個世界。
休利特所處的時代早已遺失“宗教”的說法,學生時代的時候,課本里一筆帶過,更沒有具體的內容。而在這世界,到處能見到教堂,它們作為神龕供人們奉上祭品。
最明顯的例子是“阿爾泰斯”,據說信仰它,會得到好運與收獲,如果祭品越珍貴,賜福得到的程度就越明顯,因而幾百年前發現它的那個日子被定為“豐收日”,作為節日延續至今。
雨還沒停。
這時候,從雨聲中,威廉斯記憶的深處里牽扯出一幕幕回憶:威廉斯六歲前,并非孤兒,父親作為商人,母親作為裁縫,家庭條件不差。一天清晨,天還沒亮,父親外出,卻再也沒回來過。
那天起了濃霧,霧氣吞沒城鎮,幾天后才撤去。不止這里,這幾天里這陣霧氣籠罩在所有城市上,失蹤好多人,威廉斯的父親正在其中。
父親死后,欠錢的紛紛不承認自己的債務,而債權人紛紛找上門,家里很快什么都沒有了。兩年后,母親因為勞累染上的重疾去世,她病逝前似乎預感到時日不多,委托朋友為威廉斯申請社會救濟。
威廉斯的記憶里,他總在母親的忌日在她的墳放上白花,他總會這樣想:在世的人若在已死者的墓碑前放下白花,愛依然維系在雙方之間,那么墓碑上所指示的那人就依然活著。
這讓休利特想到自己的母親,因為父親作為黑塔議員,政務繁忙,母親則打理家里上下。父親曾說過,他與她一起提出結婚的打算時,爺爺堅決反對,話很直白——她能提供的資源幾乎沒有——這是父親的原話。
但他們還是結婚了。
這時候,不比那句話遙遠,父親的另一句話浮現在耳邊,而安娜的模樣浮現在眼前。
“……不……我不干涉你……只因為她姓雷伯克……”
他聽著雨聲慢慢思索,記起斯爾達教授的話。
“……一次打擊宗族勢力而已……”
也許,斯爾達知道的事情比休利特想得多很多。
休利特印象里,雷伯克家族專門從事海上貿易,與新大陸那邊保持密切來往,而對于新大陸,維勒卻說那邊的金蘋果騎士團可能會隨時叛變。雷伯克家族也許與金蘋果騎士團有關系。
雷伯克家族分崩離析的起因是“五一七”人口販賣特大案件,他們為什么要販賣人口?——想到這里,休利特誕生一個念頭——人口的增長是發展的基礎。然后再誕生另一個念頭——新大陸資源豐富,但金蘋果騎士團叛變,他們還需要人口。
遠方的一切在休利特心中似乎明朗了。他長嘆一口氣,明白父親那句“她姓雷伯克”的另一層含義,而后想起那場談話里,父親暗示自己希望他從政的想法后,兩人之間的兩輪對話——
休利特:答應我一個要求。
父親:關于某個人?
休利特:就是這樣。
父親:成交。
——他相信父親不會食言,但這時候,他意識到自己的要求的內容很空泛,并未準確表明自己的實際意思,不安的陰影落在心頭上,揮之不去。
“他會不會明白我想要的呢?”
自言自語并未減少心中的煩躁,他走到窗邊讓冷風吹在臉上,大腦的念頭才少了些,但此時更多的思緒集中在自己那個所謂的要求上,更讓心里煩躁。
他自言自語,“如果是威廉斯,他現在要干嘛?”
話音剛落,電話鈴聲響起——他想不明白這種不依靠電力的電話,怎么發出鈴聲的——威廉斯對此的記憶一片空白——更應該叫它“機”話才對——他心想,同時拿起話筒。
電話里傳出男人的聲音,休利特首次發覺到電話里的聲音如此清晰,自己世界里相比起來還混著雜音。
那人說:“早安,威廉斯,我是伯克,今天有空嗎?”
“有,當然有。”他第一次要為威廉斯這個人做一些事,盡管剛才已經幫他加入理性十字了。
伯克說:“噢,九點的時候,請來找我一下,我在部門等你。”
休利特拿起鬧鐘,努力辨認出時針與分針的位置,現在七點過三分,威廉斯的記憶里,除了執行任務,其它時間里要么到處走走,或者悶在家里。
“好的。”
“好,再見。”伯克掛斷電話。
休利特摸摸肚子,威廉斯的胃口很狹窄,因為特別依賴“辛達拉斯”,他還需要成癮性的一些東西,比如說煙與酒。這個世界里,對煙的限制特別重,而不限制酒,甚至在每周三的夜晚免費發放劣酒。
他又注意到,這個世界對一年時間的劃分與自己的世界幾乎一樣,忍不住產生一個想法:難道這里是自己世界里的一塊未知的新大陸?
對這個想法的后面細細想象,他又否定這個想法,如果不因為威廉斯的記憶與自己在這里的經歷,他不愿意承認自己的世界里存在這種無法——或者說“難以”——被人類擊敗的存在。
但另一方面,他腦海里浮現那個白色的女孩,她似乎與斯爾達教授存在什么關系。這讓他內心一沉,也許自己世界里確實存在這種存在——他依舊不愿承認,因為難以想象。
該吃早餐了。
這個念頭迅速壓下胡思亂想,威廉斯的饑餓被他感受到,而且無比真實,跟自己餓了無二區別。威廉斯本人不愿意自己動手做吃的,所以都去外邊解決,幸好他工資較高,承擔得起這種花銷。
換上合體的著裝,休利特按照威廉斯的記憶,撐傘步行到一間規模略不大的餐廳。這里威廉斯常來,因此服務員們與經理認得他。
“和以前一樣。”一句話從他嘴里脫口而出。
這里也有牛奶,味道清淡,需要自己加糖以及決定加糖的分量。威廉斯不喜歡甜食,但熱衷于在牛奶里放兩小塊糖。三明治里似乎是牛肉,他一口咬下去,是舌頭已經習慣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