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的高處在霧里,與黑暗融為一體,似乎只有這一道石頭階梯直通向山上,而一片濃霧飄蕩在前方。
祭司半跪在階梯前,十指抓在一起。然后,從階梯上走下一只貓,它皮毛灰色,火光下的雙瞳呈現紅色,嘴里叼著一條紅色絲帶,到祭司的前方。祭司雙手伸出拿起絲帶兩端。貓松開嘴,轉身爬上階梯。同時,祭司站起來,望向上方說:“上去吧。”
他伸出腳,踩在第一級階梯上,耳邊響起一聲清響,好似來自遙遠夢中的風吹過掛在屋檐上的鈴鐺,似乎只是幻覺,過后便藏在遠遠的記憶里。他還感受到一片靜謐,看著那團火焰正跟隨祭司飄飛上去,那片火光照亮一級級階梯,驅散前方的黑暗。周圍似乎不可怕了——只要讓火光亮起,世界明亮起來時,到處都是安全的,他這樣心想。
跟上祭司,他有時回頭望去,去聽風在林海上翻涌的聲響。而周圍越發寒冷,他脖子縮了縮,不斷往手心哈氣。
祭司走在前面,回頭問:“你冷嗎?”
“冷。”
于是,祭司抬起左手手掌,而一團小小的火焰迅速形成,然后飄向休利特。
火光照射在身上,十分暖和,不像那照明用的火焰雖有光亮卻無溫度。他伸出雙手,試著捧住火焰。它飄在他雙手中間,跟隨他的爬升而移動。
他說:“真暖啊。”
祭司沒有說話。
他們到階梯的轉折處,這是一個小平臺,旁邊有水流的響聲。那是一道泉水,祭司伸手接住,喝了起來。黑色的山壁上長了兩朵白色小花,它們緊緊貼在山壁上,摸上去很嫩。他心里仿佛受到一錘,腦里閃現過不可辨認的畫面,思而不得的痛苦緊抓著他心臟。
他在白色小花前注視了一會,然后移開目光,轉身看向那片黑暗,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問:“天空為什么是黑的?”
“那不是天空。”祭司說,“那是海洋。”
“海洋!?”他低聲驚叫。
“嗯,國王稱它為‘一切的起源’。”祭司像在回憶。
他抬頭注視,問:“這座山多高?”
祭司說:“很高。”
他們短暫休息后,便繼續前進。
某時,視野忽然開闊,空氣里隱隱的清香轉瞬即逝,火光照亮周圍,他看到白色樹林。時而飄來一些白色落葉,他伸手抓住,而葉子在手上如冰一樣融化,變為一灘無色液體從指縫流出,只剩下清涼的感覺。
他仔細回憶,問:“這是什么?”
“它們的血。”祭司說,“它們正在死去。”
“它們不是樹嗎?”
“樹也是會死去的。”
“太不可思議了……”
他們面前忽然降臨了兩片巨大的黑影。火光照亮它們身上的黑色羽毛,那黑黃的瞳孔。
這時,祭司遞出手上的紅色絲帶。它們拍翼飛起,其中一只抓住休利特的雙臂。他只感覺到雙腳離地,然后高速飛上去,并且在猛風中難以呼吸。他捂住口鼻,拼命吸入一口口空氣,驚魂未定時,腳踏實地的感覺傳上來,自己被放下了。
他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而周圍閃起火光,祭司手上的火焰照亮自己的面孔,神色習以為常。
他望望周圍,四處仍然黑暗。
他問:“剛才那是什么?”
祭司說:“搬運工。”
“我們到了嗎?”
這時,祭司用自己的語言說著什么,而周圍的黑暗像裂開的蛋殼,而裂縫越來越多,白光正在射出。接著,一轉眼,周圍變了一個模樣,仿佛出現在另一個世界一般。
灰白云霧在腳下翻涌,如同漂浮在空中,他沒有任何著地感,生理性的恐懼讓他心跳加速,非常擔心下一刻掉落下去。
而祭司半跪在地,放下手上的紅色絲帶,又用自己的語言說著什么。
然后,祭司低下頭,似乎在聽什么一樣,這樣的安靜持續了片刻。祭司面前出現一團火焰,休利特在火焰中看見一個人的模樣,對此產生熟悉感,但馬上反應過來——火焰里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而此時,祭司念了什么后,周圍的光芒散退,重新陷入黑暗。
祭司說:“預言之火……沒有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