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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照西風

第八章 少年

夜月照西風 新涼時節 3556 2019-11-07 23:27:01

  北境位于這片大陸的最北端。

  一提到北境,人們往往聯想到“苦寒之地”、“飛雪連天”等形容,其實北境一年分為寒季與熱季,寒季倒是正如人們印象中那樣,千里冰封,萬里雪飄;而熱季卻是截然不同,

  封凍的冰雪化開,在廣闊的草原上形成一條條玉帶一般的河流,珍珠一樣的湖泊,滋養著這片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的人們。

  此時正是北境的熱季的開端,飲馬河谷中的冰雪融化,已經有部落在這里駐扎,一個個帳篷拔地而起,北境的婦女們身穿短皮襖子在河邊打水、洗涮,身邊是跑來跑去的北境小孩,一個個只圍了獸皮的圍裙,嬉笑追打著。

  這是北境進入熱季的開端,看起來一派歲月靜好。

  “西風!你把我家的馬怎么了!”一聲沖天的怒吼響起,伴隨著怒吼的是一陣追趕的滾滾煙塵。

  “馬蹄大嬸兒我沒干什么啊!我求求你別追了,哎喲,別拿馬鞭打啊!”

  一個身穿半袖皮襖的少年一邊求饒一邊逃跑,半裸露出的上身可以看到一塊塊勻稱的肌肉覆蓋在他高挑的骨架上,露出的那半邊臂膀描畫著充滿奇異美感的線條。這少年生的并不十分英俊,但自帶著一股子干凈天真的氣息,特別是那雙眼睛,似乎始終帶著滿滿的笑意,讓人看了不由得心生好感。

  此刻這少年正彎腰躲避身后一名健壯女子的馬鞭,結實的腰背肌肉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然而背后的馬鞭像是長了眼睛一樣,迅捷的在空中轉了個彎,“啪”的一聲,就在那光滑的深麥色肌膚上留下一條淺淺的紅痕。

  少年吃痛,嘩啦一聲跳進河里,濺起一片凜冽的水花。初解凍的河水相當冰涼,河岸邊洗涮的婦女們被水花濺了一身,紛紛笑罵著躲開。

  “西風你這小子又干什么壞事兒了?”

  “看把你馬蹄大嬸氣的,都拿馬鞭打你了!”

  “這小子可壞了,就該讓他在河水里泡泡,洗洗他的壞水兒!”

  被喚作西風的少年身子浸泡在河水中,只露出半個濕漉漉的腦袋和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睛:“我也沒干什么啊,我還幫馬蹄大嬸割草喂馬呢!”

  那健壯女子正彎著腰在河邊喘氣,一聽西風的話,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讓你幫我割草,你給我割的全是黑根草!要不是我發現得早,我的馬可就全拉肚子拉死了!”

  眾人恍然,黑根草那可是天然的瀉藥!

  西風委屈的說:“我哪兒知道那是黑根草啊!”

  岸上的眾多婦女開始七嘴八舌的數落西風。從西風小時候吸奶用力太大,講到西風偷吃自己家珍藏的奶酪,最后一個身上抖著層層疊疊肥肉的大嬸一錘定音,說出了西風最嚴重的罪行:“西風他偷看我洗澡!”眾人一愣,眼神意味難明的在西風和面前這位大嬸之間流轉。

  西風再也忍不住,從河里跳到岸上:“花花大嬸,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你說我偷看你洗澡,這,這是對我審美的侮辱!”

  然而他剛一跳到岸上,就被不知從何處鉆出的馬鞭捆了個結結實實!一群如狼似虎的中年婦女撲上來抓住西風,西風不由得暗恨:“自己怎么這么沉不住氣呢?”

  一群婦女像打了勝仗的將軍一樣,往帳篷群的中央走去,手中抬著他們的戰利品——一個像小豹子一樣的少年。婦女們一邊走,十幾雙手在西風身上摸索,不時的發出評論與驚嘆:

  “西風這死孩子長這么壯了?”

  “哎喲,倒是越來越難抓了。”

  “嘖嘖嘖,花花,你別怪西風要偷看你洗澡,你摸摸,長大了嘛。”

  “嗯?嗯?哪兒呢哪兒呢?我摸摸!”

  ......

  西風發出殺豬一般的嚎叫:“大嬸們,我也是個男人,你們別亂摸了,讓大叔們看到了當心他們不要你們了!”

  花花大嬸雙目一瞪:“他敢!”

  眾人哄笑。

  草原上民風剽悍,許多女子并不弱于男子,甚至有些部落本身就是母系氏族,整個部落由女人當家做主,男人反而從事盥洗烹調之事,倒也并不罕見!

  一路上不少人看到西風被捆著,都笑道:“西風你又干壞事被抓啦!”不少小姑娘看到衣服松松垮垮的西風,再被他拿眼光一掃,都羞紅了臉。

  眾婦人抬著西風走到營地中央最大的那頂雪白鑲金邊帳篷外。

  “砰!”西風被扔到地上。

  大嗓門的馬蹄大嬸嚷道:“噶拉夫大人,我們把西風這小子捉來了,您這次可得好好罰他一下!”眾人都齊聲附和。

  那頂雪白鑲金邊的帳篷緩緩拉開一個角,一個身形佝僂,滿頭銀絲的老人走了出來,只見他身披黑袍,腰間系著數十個鼓鼓的囊袋,頭上戴著一頂鳥羽制成的帽子,手中拿著一把雕刻有獅頭的權杖。

  見者老人出現,所有人都微微低頭行禮:“噶拉夫薩滿日安。”

  薩滿,是一個部落的支柱,擁有薩滿的部落才能稱作部落,才能在危險的草原上生存下去,他們是進入了超凡領域的強者,是一個部落的最強戰力!

  十五年前,飲馬部落的二劫薩滿大限將至,魂歸長生天,整個飲馬部落人心惶惶。部落中雖然還有兩名薩滿,但都是新晉的一階薩滿,飲馬河谷雖然以飲馬部落為名,可是這片河谷可不只是有飲馬部落這一個部落,河谷下游還有浪花部落和卵石部落兩個部落!而這兩個部落中雖然沒有二劫薩滿坐鎮,但是卻都各有三名一劫薩滿!若不是飲馬部落原本那位二劫薩滿實力穩壓他們一頭,加之兩個部落也不是一條心,飲馬河谷可能就要換個名字了!幸運的是,就在老薩滿回歸長生天的那一晚,噶拉夫薩滿帶著尚在襁褓中的西風來到了飲馬部落,在與老薩滿長談一晚后,留在了飲馬部落,擔任飲馬部落的大薩滿,并在五年一度決定河谷主宰的河谷擂臺上展現出二劫薩滿的實力,為飲馬部落保住了河谷的所有權!

  盡管飲馬部落眾人對這位突然出現的薩滿心存疑慮,并且懷疑對方是否別有所圖,但是十五年來噶拉夫一直深居簡出,只在五年一度的河谷擂臺上出手,漸漸地眾人也就放下了戒備,但是令眾人真心接納他們的,靠的卻是當年那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西風!

  全賴西風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身上自帶親和力,雖然走到哪兒哪兒炸的體質令人很苦惱,可是這并不妨礙西風成為飲馬部落老姑娘大媳婦的心頭肉,無他,誰讓這小子嘴甜呢!一張嘴能把人忽悠的甜到心里去,草原上的牧民們大都直來直去,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情形也不少見,但遇上西風這種嘴里裝了蜜罐子的,你揚起巴掌,也打不下去啊!

  西風嬉皮笑臉的蹭到噶拉夫旁邊:“薩滿爺爺,我不是故意的,我可是要做好事呢!”

  噶拉夫早就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手中權杖敲了一下西風的頭:“我那本《草原圖志》都被你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你還敢說你不認得黑根草?該打!”

  西風見瞞不過噶拉夫,吐了吐舌頭,乖乖的站在一邊。旁邊的大嬸們一聽,哪兒還能不知道這小子是故意使壞,特別是那馬蹄大嬸,大嗓門叫的震天響:“好你個臭小子,居然敢戲耍你馬蹄大嬸,你忘了你小時候我還喂過你奶呢!”

  西風嘀嘀咕咕的道:“這里誰沒喂過我奶啊......”

  “臭小子你說什么?”

  “我說馬蹄大嬸你人美心善,要不是有你,可憐的小西風早就餓死了,大嬸你就別怪我了,我只是太喜歡大嬸了,才想跟大嬸開個玩笑的......”說著,西風那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竟然還盈滿了水光,看起來泫然欲泣,好不可憐。

  馬蹄大嬸捂著胸口后退兩步,花花大嬸扶住她,兩人對視一眼:這小子這招的殺傷力越來越大了!

  馬蹄大嬸敗退后,看戲的眾人很快就都散去,噶拉夫敲了敲手中的權杖,示意西風跟上,他轉身回到帳篷里,西風也跟著溜了進去。

  進入帳篷后才發現里面別有洞天,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么小。里面出了客廳竟然還分出了四間屋子,有兩件分別是噶拉夫和西風的臥室,還有兩間分別是噶拉夫的修煉室和祈禱室——北境均信奉長生天——看起來是用了某種法術才讓空間比看上去要大。

  此時在客廳的中央,正擺著一個熱氣騰騰的浴桶,隱隱還有一股異香飄蕩在空氣之中。噶拉夫向著那個桶努努嘴示意,西風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拖了個精光跳進了桶里,被燙的齜牙咧嘴的。

  “老頭子,每次洗這個什么勞什子藥浴,我都有種你要把我燉湯喝了的感覺。”

  噶拉夫嘿嘿一笑:“要是把你燉湯喝了有用,我早把你燉了喝了。”

  西風在桶里面撈出一根長著小孩臉龐的草,嫌惡的扔開:“你又沒試過怎么知道。”

  噶拉夫拍了一下西風的腦袋道:“你就這么想被我燉了吃啊。”

  西風滿不在乎的道:“你撿我回來不就是為了燉了吃的嗎?”

  噶拉夫啞然失笑。

  西風沒說錯,他當年把西風帶回來,就是為了吃的。說吃不太準確,他是為了西風體內的血脈,噶拉夫當年發覺西風體內有著一絲神獸后裔的血脈,但具體是哪種神獸并不清楚,他本以為西風是某個大祁皇室后裔,體內蘊含有一絲鳳凰血脈,若是能提煉出來,他便能重回巔峰,要知道噶拉夫從天之原逃出來之前,可是強大的四劫薩滿!

  但經歷過天之原被封印,為了突破封印舍棄了大部分修為的噶拉夫降為了三劫薩滿,而他傷勢未愈就與雀翎妃一戰,雖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在那天人五衰面前,還是又受了傷,現在只能堪堪維持在二劫薩滿的水平!

  所以他可不敢回去燕王那里,若是知道他實力不如以往,那些新晉薩滿準會像餓狼一樣沖上來把他撕碎——一位從天之原出來的薩滿,一位曾經度過了四次天劫的薩滿!這樣的誘惑擺在面前,噶拉夫自己都會心動。所以噶拉夫帶著西風回到了自己出身的飲馬部落,當年飲馬部落可是統領北境的二十八部之一,現在卻衰落的只能龜縮在一小小河谷之中,不能不說命運的奇妙。

  在出示了飲馬部落的圖騰之后,噶拉夫順利的取得了那位二劫薩滿的信任,至于這里的部落之爭,那對噶拉夫來說太小兒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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