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鎮撫司選人可不是兒戲,薛冰當然沒給林睿換號牌,而是瞪了他一眼道:“你別以為昨天那烤魚的事本使不知道,這事本使給你記著呢。
要是敢玩忽職守,本使一并跟你算賬。”
說完,她走到遠處,騎上馬,帶領一幫隨從一陣風似的走了。
林睿握著牌子發了一會兒呆。
這事他似乎真的沒有選擇的余地。
他叫過來余小胖,兩人前去錦衣衛駐所。
今天可是他第一天報到的日子。
……
錦衣衛駐所在縣城東面一棟僻靜的大宅里。
宅子有三進,青磚青瓦,從外面看并沒有顯得多豪奢,跟普通富戶的住宅沒有什么不同。
只不過周圍人煙稀少,門口有兩個手持長戟的衛士站崗,宣誓著此處與別處住宅不同。
平常每天早上,所有錦衣衛都得來此報到,領上當天的差事,然后各干各的。
沒有差事的則留在這里練練武武,聊聊天,混過一天的日子。
林睿以前出入這里是作為學徒,如今可算是這里的一員了,雖然只是個外圍,但這里三十多個人都是外圍,誰也別說誰。
正當林睿雄心勃勃,準備大干一場的時候,沒想到接下來的一個月,林睿徹底悠閑了下來。
管事人竟然什么差事都沒派給他。
他們同批入選的有十個人,看著人家整天跟著師父師兄進進出出歷練,林睿干著急也沒辦法。
他心里清楚,這是薛冰的造訪起了作用。
這么小的縣城根本藏不住事,任何小道消息都能瞬間傳遍。
更何況錦衣衛本身就是靠打探消息吃飯的,消息比普通人更要靈通。
看來他這個暗鬼真的當成明鬼了,這是有意晾著他呢。
更為令人心焦的是,連師父邱江也受連累,順帶著也被晾了。
邱江在這里本就不大受人待見,平常領到的都是雞毛蒜皮,沒任何油水的差事,如今這一個月里,連這些小差事也沒派給他一件。
邱江雖然沒多說什么,但他原有兩個徒弟,也就是林睿的師兄,此時也連帶的整天無所事事。
他們卻沒那么好的脾氣,平時言語上不免對林睿頗有微詞。
外圍沒有一個不想成為正編的,想成為正編就得多立功。
整天像這樣,連個差事都領不到,何談立功?
倒是余小胖沒心沒肺,倒樂的天天如此悠閑。
每日太陽窩里睡覺就有銀子掙,何樂而不為呢?
到月底,林睿如愿領到一兩銀子的餉錢。
不知道南鎮撫司的餉錢是怎么發放的,反正林睿沒領到手。
這是他兩世為人掙的第一筆錢,趕緊拿回家,交給了父親。
他之所以來選錦衣衛,最初的初心就是讓家人過得好一點。
如今不管過的如意不如意,賺錢養家的目的總算是達到了。
全家人都很高興,以后每月有這筆錢,日子就松快多了。
生活最重要的是要有希望。
林明遠卻想著先還上黃府的佃租,雖然上次鬧成那樣,但是佃租畢竟還是欠著人家的。
他是厚道之人,受不得欠人家東西。
誰想他到黃宅,黃家人聽他是來還錢的,嚇得死活不敢讓他進門,好言好語又把他勸回來,弄得林明遠也沒辦法。
這日一早,林睿和余小胖百無聊賴的坐在角落里曬太陽。
此時已是初冬,天已經漸漸變冷了,得在太陽窩里才暖和一點。
今天大約外面沒什么事情發生,整個院落里得有二十多個人留下。
有的在耍刀,有的在聊天,但是他們都刻意避著林睿。
突然外面跑進一個家丁模樣的中年人,一路小跑到小旗官戴全的屋子里。
過了一會兒,管事人出來喊道:“伍城……唔……你帶著林睿吧,去戴大人家里一趟。
戴大人家昨夜失火了,你們去看看有什么異常沒有。
去吧。”
伍城便是林睿的師兄之一。
林睿聽管事人竟然點到了自己,心里很高興。
看來日子久了大家也就淡忘了他身份的事,終于開始給他派差事了。
他樂滋滋的跟著伍城出發。
只是不知道為何,伍城卻是全程黑著臉,一副不情不愿的樣子。
林睿有點納悶,戴大人家失火又不是他家失火,擺這個臭臉給誰看?
他不知道的是,他們前腳剛出門,整個院子的錦衣衛全都笑開鍋了。
原來戴全的夫人兇悍至極,是本縣出了名的母老虎。
而且那戴夫人沒有生養,戴全礙于她娘家的權勢,又不敢休妻,于是在縣城養了外宅,如今一年也回不了一兩趟家,有事便派手下回去。
那戴夫人見不到戴全,每每都會拿他派來的人撒氣。
戴夫人使得一手好鞭法,但凡去戴家莊辦事的錦衣衛,沒有不帶傷回來的。
如今管事人派林睿去,委實沒安什么好心,也難怪伍城會黑臉。
他是被殃及的池魚啊。
這時候院子里有個錦衣衛笑著低聲道:“都過來,都過來,開莊了啊。
賭那林小子身上的傷痕,一賠五,十條傷痕以上,一賠十,五條傷痕以上,一賠二十,三條傷痕以上。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了。”
眾人紛紛涌了上來。
“我來五錢銀子,買十條傷痕以上的。”
“我買一兩,五條以上。”
“我來三錢十條的,三錢五條的……”
……
一幫人紛紛下注,余小胖目瞪口呆,還帶這么玩兒的?
傷痕越少反而賠率越高,感覺林睿這是有去無回了。
他怯生生的舉起手道:“那要是一條傷痕也沒有呢?”
眾人對他這個人畜無害的小胖子倒也沒多少防備。
莊家沒好氣的笑道:“你大概是不知道那戴夫人的厲害,要是一條傷痕也找不見,老子一賠五十,你敢買么?”
余小胖捏了捏兜里剛發的那一兩銀子,猶豫道:“我買三……二錢吧,就當給小睿祈福了。”
莊家接過那二錢銀子,隨手用炭筆寫了張字條,算作憑據。
“行,你敢死,老子就敢埋,別怪沒提前告訴你,這可買多少扔多少。”
旁邊人有人笑話道:“明知道輸還買,沒見過這么傻的。”
“他整天跟在那林小子后面,我看腦子也待壞了吧。”
……
……
林睿跟著伍城來到戴家莊。
伍城入職已經七八年了,跟了師父邱江,本就被同僚排擠,沒想到師父新收的小師弟竟然傳言加入了南鎮撫司,這下他們這幾個更被孤立了。
被晾了一個月,毛差事都沒接到,這足以說明傳言都是真的。
如今又被派來給戴夫人做出氣筒,這一切都是林睿惹起的,自然對他沒什么好臉色。
“林睿,這是你加入錦衣衛第一次正式辦差,我已經干了七八年了,你好好學著點兒。
一會兒你只用眼睛看,用耳朵聽就行,千萬不要說話,明白了么?”
林睿點點頭道:“明白,我就是來跟師兄學習辦案的。”
伍城繃著的臉道:“其實這也算不得什么辦案,像這些大戶人家,這個季節就開始生火盆了,晚上火星蹦出來,燒著了東西也屬正常。
我想這次差不多也是如此,可是那戴夫人疑神疑鬼,以前就總是懷疑有人要殺她,咱們是錦衣衛,要尊重證據,可不能由著她的性子胡說。”
林睿道:“謹遵師兄教誨。”
伍城微微點頭。
兩人整理整理衣服,邁步進入戴府。
戴全常年不回家,如今這偌大的戴府全由戴夫人說了算了。
剛進門,陡然間一陣破空之聲,林睿反應機敏,猛地一把推開伍城。
“啪!”
一鞭抽空了。
伍城不滿道:“你推我干嘛,我自己能躲開。”
林睿聳了聳肩,敢情自己好心當驢肝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