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刺殺夫人，意義何在？”武岱璧眉頭緊皺，自言自語。

　　他這話說的隱晦。

　　其實他們作為錦衣衛，平常殺伐甚多，仇家自然不少，遭遇暗殺并不稀奇。

　　仇家暗殺不了正主，暗殺他們家人也實屬正常。

　　他們也都曾遭遇過這種事情。

　　可是戴全家不一樣，戴夫人不準戴全納妾，他們夫婦鬧的水火不容，在如豐縣不是什么秘密。

　　戴全如今一年都回不了一兩趟家，要是他夫人被殺，他不止不會心疼，心里高興還說不準。

　　那這樣，刺殺戴夫人圖個啥？

　　難道純屬幫忙，幫戴全殺老婆？

　　戴全心里也早已在苦苦思索，兇手縱火，到底動機何在？

　　他眉頭微皺，站起身，在書案后來回走了兩步，捏著幾根胡須沉吟道：“本官也想不明白，所以才招你二人來商議。

　　可若是殺了夫人，有誰能得益呢？”

　　武岱璧搖搖頭道：“似乎想不出來有誰能得益啊。”

　　按說，作案必有利益驅使，誰得益，誰便有殺人動機。

　　可是殺了戴夫人，好像對誰都沒有好處，當然也沒有壞處。

　　刺殺她最大的可能是，因為她是戴全的夫人，戴全的仇家找上門來報復。

　　可是前面說了，戴全跟夫人鬧的跟斗雞一樣，殺了她，戴全高興還來不及呢，說不定還得默默謝謝那仇家。

　　仇家又不傻，不會做這種好人好事的。

　　實在想不通啊。

　　一時間屋子里陷入了沉寂。

　　幾個人都抱著肩膀，低頭沉思。

　　林睿揉著下巴，站在旁邊仔細盯著戴全那疑惑的表情，他眼神并沒有閃爍，說明他沒有說謊。

　　戴夫人一直懷疑是戴全所為，看樣子不太像。

　　此時這幾個人糾結在暗殺戴夫人之后誰得益上，顯然都鉆了牛角尖了。

　　這是典型的燈下黑。

　　他忍不住出聲道：“既然無人能得益，為什么不想想對誰有害呢？”

　　其實他已經大略想明白了，所以出言提醒一句。

　　武岱璧聞言卻皺著眉頭喝道：“你一個小小外圍，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另一個人沖著戴全道：“大人，我等在此商議機密案情，為何留他一個外圍在此？更何況，據說此子與南鎮撫司巡察使過從甚密……”

　　外圍是沒有權利接觸機密的，只因他們不知什么時候就被辭退了，若是知道的太多，你將來是辭還是不辭？

　　更何況林睿這種疑似南鎮撫司明鬼，應該千防萬防才對，更不應該接觸核心案情。

　　武岱璧二人的確都不明白，戴全為什么留林睿在這里參加核心商議。

　　“等等！”戴全突然停下腳步，舉起右手道：“這小子一語驚醒夢中人，殺了夫人，誰會倒霉？”

　　那兩人聽戴全這么一說，忍不住心里一驚。

　　武岱璧盯著戴全那泛起怒氣的臉，試探著問道：“倒霉的難道是……大人？”

　　他二人對視了一下，均是滿頭霧水。

　　夫人死了，戴大人就能隨意續弦了，高興還來不及，怎能倒霉？

　　戴全仰面嘆口氣道：“若是夫人被刺，恐怕不少人都會認為是戴某所為吧。”

　　他扭頭看了林睿一眼道：“你小子倒是聰明，竟然能想到這一層。”

　　他看兩個得力手下還是一臉糊涂的樣子，顯然還沒鬧明白，忍不住氣道：“連這么個小娃子都能弄清楚，你們兩個竟如此蠢笨。”

　　他又對林睿道：“你叫林睿是吧？來給這倆蠢貨說明一下。”

　　其實戴全是燈下黑，林睿一言點醒了他。

　　林睿頓了頓道：“戴大人與夫人不和，這不是什么秘密，若夫人被刺身死，的確會有人聯想到戴大人身上。”

　　這些沒什么新意，戴全點點頭道：“繼續說下去。”

　　林睿道：“可是夫人若是被刺，夫人的娘家豈會善罷甘休？豈不會來找戴大人興師問罪？”

　　這道理再簡單不過，戴夫人沒有生養，按照禮法，戴全已經可以休妻了，但是戴全忌憚夫人娘家的勢力，并沒這么做。

　　因此戴全在外面偷養外宅，戴夫人娘家也沒有過問。

　　雙方似乎就此達到一種平衡。

　　可是戴夫人若是被戴全殺死，平衡就被打破了。

　　人家的女兒你不休，就好好養著，殺了算怎么回事？

　　若是戴夫人離奇身亡，她娘家勢力豈會善罷甘休？

　　戴全豈不吃不了兜著走？

　　這次她一出事，她弟弟便請來了付東流來幫忙查探，可見她背后的勢力也在時刻關注著她。

　　林睿神情自若的道：“說到底，這是一招借刀殺人，明著是去殺夫人，實則目標卻是戴大人，是對戴大人栽贓陷害。”

　　武岱璧二人算是聽明白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此計好毒啊。

　　若是戴夫人被殺，戴夫人娘家人絕對會讓戴大人死無葬身之地。

　　戴全一拳重重的錘在桌子上，臉頰上的肌肉微微顫抖，可見他內心極為憤怒。

　　“戴某人最恨的就是這種躲在背后使陰招的卑鄙小人。”

　　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戴某可不想背這黑鍋。

　　武岱璧，本官命你全權督辦，你火速帶所有弟兄前去偵破此案。

　　速度要快，若是等本官那內弟上門來興師問罪，本官可不好交代。”

　　“遵命！”武岱璧拱手，他又有些遲疑道：“可是……能偷偷進入夫人臥房者，恐怕戴府所有人都有嫌疑，不動刑怕沒人肯招認。”

　　戴全冷冷的道：“不管是誰，該動刑就動刑，打死無算，本官只要你能快速破案。”

　　誰也不愿意看到別人給自己栽贓，更何況他身為錦衣衛駐如豐縣最高官員，栽贓竟然栽到他頭上，說出去豈不讓人笑話？

　　只要能破案，還他清白，打死幾個下人也無所謂。

　　武岱璧請的就是這把尚方寶劍，轉身便去點齊所有人馬，殺奔戴家莊而去。

　　林睿見戴全殺氣騰騰的樣子，不由打了個寒顫。

　　下人的命在這個錦衣衛首領眼里根本就不是命，如螻蟻一般。

　　不過從他剛才的表情來看，這事的確不是戴全干的，他只是個背鍋俠而已，難怪這么生氣。

　　“大人，屬下是不是也去幫忙？”

　　戴全眼神復雜的看了林睿一眼。

　　心中自忖：這小子如此年輕，頭腦竟然如此清晰，的確是個好苗子，若是好好培養必成大器。

　　只可惜，讓南鎮撫司搶得先機，污了一塊璞玉。

　　更何況，他如今站在夫人一方，跟他也不是一條心，只能對他敬而遠之，著實可惜。

　　“你是邱江的徒弟？”

　　“正是。”林睿答道。

　　戴全不易察覺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幫忙倒也不必了，你師父都未必能幫上什么忙，探案還需武岱璧這樣的精銳。

　　既然夫人信任你，你暫時就聽從夫人安排吧。”

　　說到底，他還是不相信林睿這邱江的徒弟能幫上什么大忙。

　　林睿自然聽得出戴全對自己的輕視，不過他也不在乎，反正被栽贓的又不是他。

　　不過他倒很像看看，所謂的錦衣衛精銳是如何破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