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起來的時間過得特別快，當鬧哄哄的辦證中心逐漸變得安靜的時候，電子鐘的數字已經變成了17:30。
17:31，王護燾拉著一張黑臉出現在柜臺：“李洄，李洄來我辦公室！”
其他人望了望“戶口3”的柜臺，里面已經空無一人。
“李洄！李洄你踏馬的聾了！”王護燾的聲音變大了不少。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不少人開始縮腰塌背，生怕引起王護燾的注意。
“主任，李洄他下班了。”余天眼珠一轉，大聲答道。
“踏馬的！”王護燾大罵一句，轉身回了辦公室。
嘭！
王護燾用力把木門一摔，震得大廳的天花板都在瑟瑟發抖。
“嘻嘻，咸魚惹火主任了，他完蛋了。”
“早就看不慣他了，每天踩點上班，踩點下班，工作還不如我一個合同工干得多，他憑什么！”
“就是，除了畢業證什么都沒有，還不如把編制給我，占著茅坑不拉屎！”
“人家可不是編制工，人家是國考進來的，正經的公務員！”
“切，就這個態度，還公務員，指不定走誰的路子。今年我也送送禮，弄個公務員干干。”
“就你？專科還是電大讀出來的，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
“草了，你就有資格？你個十三流的野雞大學還不如電大呢！”
“我沒資格，但是我證多啊，CET2，計算機二級，獸醫師資格證，好多好多，我都數不過來！”
……
眾人由同仇敵愾，繼而發展到互相攻擊的辦公室日常。
只有華曉云，偷偷拿出手機，點開李洄的頭像，發了條信息。
…………
“王主任找你，生好大的氣，你最近注意一下，明天不要遲到了。”
李洄拿出手機，立刻看到了微信上的這條信息，他想了想，回復道：“好的，謝謝。”
隨后把手機揣進了褲子口袋。
吱！
寶藍色的奧迪A3一個甩尾停在了李洄身邊，車門彈開，一個西裝革履的胖子在里面叫道：“鮰魚，上車。”
李洄歪著頭看著車內的胖子，鄭重地問道：“你確定今天是你請客啊？”
胖子無奈地點點頭：“是我是我，跟你一個宿舍住了四年，還不了解你嗎？”
“呵呵，那我就不客氣了。”李洄跳上了副駕駛，往后看了看，后座一個人也沒有，不由好奇地問道，“怎么就你一個，你媳婦呢？”
“她跟她閨蜜做頭發去了，要不然我怎么能溜過來跟你去擼串。”胖子熟練地掛擋，拐彎，奧迪匯入大道的車流中。
“你說你一個花花大公子，怎么現在這么怕老婆，當初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功夫哪去了。”李洄系上安全帶打趣道。
“這個你就不懂了，這個叫體貼，不叫怕老婆。”胖子邊開車邊說道，“當初你如果和小倩結婚了你也不比我強。”
聽到那個名字，李洄立刻陷入了沉默，而胖子剛一說完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閉上了嘴。
車內安靜了片刻，胖子抽空撇頭看了看李洄，李洄面無表情，便主動說道：“不好意思，說禿嚕嘴了。”
“沒關系，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一點也不介意。”李洄微笑著對胖子說道。
“哦，不介意就好。”胖子又瞄了瞄李洄，試圖從李洄的微笑中看出點什么，但是失敗了，他轉過頭看著前方繼續說道，“我跟你說，這人生都是一段一段的，緣分來了，她能陪你走一段，緣分散了，下一段她就不能陪你繼續走了。但是走著走著，會有其他的人來陪你，指不定就比上一個更好。”
“嗯。”李洄應了一聲，伸手打開了收音機。
電臺正在放歌，是一首老歌，林子祥的《男兒當自強》。
一個熱血的男聲在戰鼓的音樂聲中響：
傲氣面對萬重浪，熱血象那紅日光
膽是鐵打，骨如精鋼
胸襟百千丈，眼光萬里長
我發奮圖強，做好漢
做個好漢子，每天要自強
……
去開天辟地為我理想去闖
讓碧波高壯又看碧空廣闊浩氣揚
我是男兒當自強
……
聽著歌，李洄輕輕閉上了眼睛，鼻子里跟著節拍附和。
胖子見狀，也不再說話，安心開車。
…………
李洄和胖子在小吃街擼完串，胖子又開車把李洄送回了家，這才離開。
李洄目送奧迪出了小區，直到那一抹騷氣的寶藍色消失在馬路上才慢慢轉身往樓上走去。
小區是老城區的老小區，連電梯都沒有，樓道的墻壁上黑一塊白一塊，還被人在上面畫著許多意義不明的涂鴉，樓道燈的下面，掛著破破爛爛的蜘蛛網，一副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
李洄拎著吃剩打包的小龍蝦和一瓶可樂，緩緩地沿樓道而上，他每上一層便大叫一聲，樓道燈應聲而亮，等他消失在樓梯拐彎處，樓道燈才自動熄滅。
他叫了四聲，來到了四樓。
李洄站在門口，看著防盜門上面貼的年畫愣神。
年畫是極普通的年畫，過年的時候在年貨街上買的，上面是兩個盛裝打扮的胖娃娃抱著一條魚。
已經過去差不多半年，魚身上的金粉已經完全脫落，徒留一條色彩暗淡的鯉魚在年畫上。
兩個胖娃娃仍舊笑得很燦爛，很幸福，跟剛貼上去的時候一樣。
“哈哈，這個胖娃娃好像你，眼睛大，肚子上都是肉肉。”
“那你就是這條鯉魚！”
“不要，你才是鯉魚！”
“你是鯉魚，你是鯉魚，哈哈哈！”
“你才是，你才是！”
……
過年時，兩人一起嘻嘻哈哈貼年畫的情形宛如昨日。
看著年畫，李洄的鼻子突然一陣發酸，水霧在眼眶中打轉，他趕緊撇過頭，掏出鑰匙開門，像逃命一樣竄進了家中。
家中靜悄悄，一片黑暗。
李洄伸手打開了燈，所有的擺設都跟早晨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早晨在什么位置的，現在還是在什么位置，沙發上那只白色的獨角獸仍在沙發上看著他。
他嘆了口氣，發了下呆，然后才換了拖鞋，慢慢地把小龍蝦和可樂放在餐桌上，打開筆記本，雙擊啟動魔獸世界，看了看排隊時間，需要四個小時。
李洄抬頭看看時鐘，心里默默計算了一下，太棒了，比昨天要少半個小時，這樣十一點就能開始玩了。
還有四個小時，李洄決定先洗個澡，再刷刷抖音，這樣時間也容易過。
洗完澡，李洄打開手機，一邊刷抖音，一邊啃龍蝦，有空的時候再喝一口可樂。
何以解憂，唯有抖音！
如何快樂，抖音加上可樂！
李洄被抖音里的傻子逗得哈哈大笑，笑得鼻涕泡都冒出來了，就在他伸手去拿紙巾的時候，一不留神把可樂推倒了。
“握草！握草！握草！”李洄大叫起來，眼看著可樂冒著氣泡從瓶子中涌出，并迅速把手機淹沒。
“完蛋鳥，離發工資還有半個月。”李洄把手機從可樂中撿出來，看著已經黑屏的手機欲哭無淚。
雖然是個便宜的大米手機，但是想一想銀行卡里的存款，李洄決定再搶救手機一下，說不定運氣好沒壞呢？
他打開后蓋，用電吹風吹了半天，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按了開機鍵。
手機屏幕一閃，進入了啟動界面，至此，他的心才放下大半，國產手機就是耐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