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交通一如既往的擁堵，張叔開著車慢慢的在車流中挪動，在停下來等紅燈時，仿若不經意般抬頭看了眼后視鏡。
坐在后座的周重光手臂撐在車門邊，面色沉靜的看著路邊某處。
張叔順著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路邊種植著一排排的玉蘭樹，此時正值花期，白色的粉色的玉蘭開得熱熱鬧鬧，滿樹繁花，地上也零零散散的鋪滿了落花，有些完好，有些被行人踩過，貼在地上，一團團污濁不堪。
前面的車動了，張叔轉回視線，專心的開車。
今天的周重光心情非常不好。
車轉進中南公司大樓地下停車場，在電梯門口停了下來。
周重光開門下車，穿上西裝外套，張叔將手上的公文包遞給他。
“今天下午去滬市，這次的會議要幾天，你不用去了。老爺子最近身體不太好，你去那邊幫忙看著點。”周重光吩咐道。
張叔應了聲，“那你自己多注意點，車我給您開回綠苑去。”
周重光點了下頭，見電梯來了，他抬腿走進了電梯，進到公司，秘書早早地從辦公桌前站了起來，恭敬的打著招呼：“周總早。”
周重光微點頭算是應了，走進辦公室，秘書跟了進來，手上端著杯泡好的鐵觀音，輕輕的放在了他左手邊。
周重光一邊喝茶一邊迅速地瀏覽了下內參，里面世界和平，一片安定。
秘書開口匯報道：“下午飛滬市許總也要去，剛剛收到的更新名單。”
周重光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下，接著平靜的點點頭：“知道了，你出去吧。”
秘書退了出去，周重光放下茶杯，按了按眉心，碰到眉弓處痛得厲害，他每次休息不好就會這樣。
他煩躁的站起來走到窗戶邊向外看去，窗外是鱗次節比的高樓，層層幢幢，一路綿延開去，看不到盡頭。
北院的樓在不遠處，樓頂醫院的標題大字在陽光下清清楚楚。
那個女人現在正在那幢樓里，想到這點，周重光覺得頭更暈了點。
那晚，蕭彌生居然把他趕了出去。
她說：“我不習慣有人在我家過夜。”
周重光氣得咬牙切齒，卻又拿她毫無辦法，跟她交手幾次，自己處處被動，一切荒唐得他以為自己被高一凡附身了。
高一凡是圈子里出名的隨性隨意，許喬給他取了個外號叫脫得容易，高一凡得意的笑納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他說：“這表明哥有夜生活，你們這些手黨是羨慕嫉妒恨。”
原來，自己真的只是外賣員，送上了自己的這道大餐，被對方吃干抹凈連骨頭都不剩。
此時那個女人蕭彌生正在辦公室，坐在電腦前看著眼前的CT片。
孫鳴站在旁邊給她解釋：“昨晚病人被病人家屬送進了急診，當時小姑娘痛得都快昏迷了。急診給拍了CT，片子出來后一看嚇了一跳，連忙找主治醫生過來會診，給病人家屬解釋了病的嚴重性，建議他送去臨終關懷病房，病人家屬當時說要考慮一下。
這么復雜的成神經細胞瘤，想到病人家屬一時接受這樣的消息也不容易，急診給病人先用上了藥止痛，拿單給病人家屬去繳費的時候找不到人了。真的是什么樣的人都有，又不能將病人扔出去，這個單還暫時掛著呢。今天早上張主任去找了沈院長，沈院長拍板先收下來了。”
蕭彌生經歷過太多這樣的事，她看了眼仍然憤憤不平的孫鳴，問他：“輪崗到神外了？”
孫鳴滿腔的憤怒被她輕描淡寫一問噎了回去，堵得他心口悶悶的，最后他低落的道：“本來早就該到神外的，只是急診那邊實在缺人，一直留到了今天，今天是我到神外的第一天。”
“那么，歡迎你來到神外，恭喜你，也許你所有的生氣不滿都可以在這里找到答案。人的大腦神經系統控制與支配人的一切意識行為。所有的喜怒哀樂，只要是生理方面的，絕大部分都有對癥的治療。當然，對于有些找不到的，你可以禱告，祈禱得到上帝或者佛主的幫助。”
孫鳴看著一臉淡然的蕭彌生，不甘的問：“蕭醫生，你都不會生氣傷心的嗎？”
蕭彌生笑：“我當然會生氣傷心，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拿起平板劃開找到病人的病歷資料，十歲的女孩子，這個年紀這個病非常少見。
“到時候你要去告訴這個孩子，她的病治不了，只能等死，那時候你再傷心難過也不遲。”
孫鳴難過極了，他喃喃的問：“蕭醫生，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蕭彌生冷冷看著他：“自己去找資料，翻文獻！既然你有時間傷心，還不如自己去找找治療辦法！還有，想要跟著我，你現在學的遠遠不夠，現在，出去！”
孫鳴被趕了出來，整個人灰頭土臉，瞠目結舌，滿心驚嚇。
他所有的悲傷郁悶倒瞬時散了個干干凈凈，自己都忘了自己還是個小蝦米。
今天他跟辛言，辛言外號辛閻王，是神外第二可怕的人物。
神外第一可怕人物不是主任宋運國，而是蕭彌生。
惹了第一可怕的，他不想再惹上第二可怕的。
孫鳴拔腿向神外科室飛奔而去，剛奔到電梯口，電梯門打開了，沈院長，張主任，宋主任，還有主治辛言一起走了出來。
他連忙點頭跟大頭們打招呼問好，幾人點了點頭，腳步不停的向蕭彌生辦公室方向走去。
辛言走了幾步，回頭看孫鳴還呆在那里，皺著眉頭不滿的問：“你是不會走路了嗎？跟上！”
他說完徑自轉身走了，孫鳴面紅耳赤忙跟了上去。
蕭彌生辦公室門開著，她站在電腦屏前，還在看那張片子，看到一行人進來，跟他們笑著打了聲招呼。
沈院長他們也寒暄了下，走上前一起看著那個王炸腫瘤。
“脊柱上這么大片區域都是，都快被覆蓋了。”
“血管都被腫瘤覆蓋了，不好區分又不好剝離，一不小心就會引起癱瘓。不過不動手術也會癱瘓了。”
“唉，這么小的孩子，看她那情況，估計也沒有治療過，不知道怎么忍受住痛的。”
沈院長看著蕭彌生，問她：“手術你有多大把握？”
蕭彌生沉思了下，說道：“就那么百分之幾的機會。不過機會對于人來說，有機會就不算最差，我要先看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