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韓言走過來坐在她旁邊，“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我以為你這次要去好久?！闭f著把自己拿在手里的外套往她腿上拉了拉。張澤瑤有點驚訝，不知道他是出于紳士的習慣動作還是依然記得自己膝蓋受過傷，或者單純是老流氓順手撩她一下而已…她懶得仔細想，開開心心地就當是對自己關愛有加，欣然接受了。

　　越到晚上，風越發的涼起來，張澤瑤把手伸進韓言的衣服里摸摸自己的膝蓋，還是沒到能隨便穿衣服的天氣，破洞褲最大的洞正好把她內里傷痕累累的膝蓋暴露在外面，冷風吹久了還是會疼…老人說，年紀大了會很嚴重…管他呢，離老去還有很多年，能不能活到得老寒腿的年紀都說不準，擔心這個干嘛。

　　韓言發現了她的小動作，拿起她還露在外面的右手也塞進了自己外套，隔著衣服拍拍她的手說：“還沒到那么熱的時候呢，晚上冷多穿點，乖啊?！弊詈髢蓚€字帶著呼氣的聲音一起說出來，像是在嘆氣，仿佛在她耳朵上輕輕吹了一口氣，本來就對氣音免疫力不足，何況這個人還是…韓言…

　　韓言碰到她的手，感覺到順著手傳遞上來的一股寒氣，冷得他心里也跟著波動了一下。塞進衣服里，卻沒有松開，反而回手扣了一下，虛虛地把她的手在自己的掌心握著，意味不明又點到為止。張澤瑤也不是第一次見識他這幅德行，心里并沒有絲毫對不起王玉瑩的道德感，什么仁義禮智信和此時韓言手里的溫度比起來，全部蕩然無存。

　　訂婚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我先動手的。

　　手指的溫度漸漸恢復了正常，張澤瑤依舊覺得心里這口氣憋得慌，眼前黑了燈的水果店像是又給她糊了厚厚一層不透氣的保鮮膜，越看越覺得心煩。她摸起地上一塊石頭，用左手抓著，繞了一團氣在上面，纏繞，收緊，掂量了一下覺得力量夠了，抬起胳膊“嗖”地飛出去。

　　韓言還沒反應過來她干了什么，夜色掩蓋掉了石頭的拋物線，對面的玻璃門在氣流和石頭的雙重打擊下“砰！”緊接著“嘩啦”碎了一地，只剩門框上零星幾個小塊的玻璃碴還掛著。

　　對面的玻璃破碎的聲音混雜在夜風中，發出一聲野獸的低聲嗚咽，隨即飄散在空氣中。不出所料，果然有東西在這里鎮守著。張澤瑤扔石頭的時候也沒想那么多，想到了會有一層防護，普通的石頭沒準就被彈回來了，但是加上纏繞在上面的氣團后面還有外力向前推送，早就不是普通的石頭了，說是一個粗糙的暗箭也不為過。用通靈的小獸做守護明顯就是“那邊人”的風格，遇到強烈的進攻，小獸還可以反擊。

　　張澤瑤拉起坐在地上大腦還在運轉的韓言轉過街角一路飛奔，一直跑出平房區，跑到應該屬于這個城市的寬敞的街道上，在最近的一盞路燈下面停住。路燈照的天空看不見星星月亮，彩色的燈柱隔一會兒就變一下顏色，黃色的燈光把微冷的夜晚照的一片虛情假意的溫暖，根本抵不住孤單路人心里的涼意。燈光微弱的地方，說不清是黑還是陰翳太重，總之不像是什么善良的交界帶，讓人不想再繼續往前走。

　　韓言被她拖著跑出據點的庇護范圍心里開始打鼓。已經到了日落宵禁的時間，他可不想冒這個險跟著一個沒什么關系的小女孩跑出來。一方面不想惹這邊的人不愉快，一方面自己已有婚約不管發生了什么都說不清楚。一直想找機會甩開她，拖拖拉拉直到停下來才終于成功。

　　韓言此時有些惱火：“你這是干什么？”

　　張澤瑤看著路燈從他頭頂灑下來，橘黃色的燈光打在他臉上，從眉眼的陰影里流露出他此時想說又不想直接表達出來的怨氣。她彎起眼睛笑著說，“對面那個水果店啊，有點問題，讓他們藏時間長了也沒什么卵用，還不如我這么出其不意一下。”

　　韓言說：“那你可以提前跟我說一聲啊，你這樣我一點準備沒有，回去之后怎么交代？他們如果想罰你怎么辦？我聽說欒笑塵快回來了，這事這么大動靜，你不怕他…”

　　“我怕什么，今晚你跟我一起離開領域的，欒笑塵相信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不會太出格的?！睆垵涩幮θ菀幌伦邮栈厝ィ胺凑?，今晚這事，監控都看著呢，無所謂了?！彼粗媲斑@個表情復雜的老油條，可能是最后一次見到他了，既然不能一直在他身邊看著他，那就給他留個深刻的記憶好了。雖然，這個記憶的代價，有點大。

　　韓言張了張嘴想說話的時候被張澤瑤搶在了前面“你不用鋪墊了，如果想統一口徑的話，就說我打破的警戒，你怕有東西追出來帶著我跑的好了?！睆垵涩幒鋈恍α艘幌拢胺凑阌植幌矚g我，您愛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吧。不信你試試，欒笑塵信我還是信你這個祖傳墻頭？”說完轉身就走了。韓言有那么一瞬間在她的笑里感到一種苦澀，很快就被自己洶涌而出的一股無名火吞噬了，本來應該是個平和的夜晚，被她這么一攪和，和他家族有關的多年積怨沒準又要被翻出來了。

　　他很想問問張澤瑤今天抽什么風，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去惹對面來歷不明的小店。就算是有十足的證據對面是他們的對頭，也輪不到她私自動手，打草驚蛇這么簡單的道理她是幼兒園沒畢業么？

　　韓言氣鼓鼓的回到據點的時候，發現一樓安靜得詭異。怕不是她惡人先告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