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夜觀星終于體會到孟郊策馬揚鞭的感覺了。走的路上隨便找了個馬倌打聽,這隱馬乃是有價無市的東西,五千金起步,成交價基本在萬兩黃金左右。
千金賭馬千金還,萬兩隱馬空手牽。
夜觀星好不得意,把穎穎高舉起來,放聲地笑著,貓頭鷹也在穎穎地叫喊聲中騰空飛起。
隱馬乃是一種介乎于半妖之類的物種,智慧很高難以服人,但迫于夜觀星手里的白氣,這匹隱馬乖乖地認輸了。
一路上盡管夜觀星沒有急于趕路,但憑借著隱馬長足的腳力,他們還是很快就趕到了第五衛城。在灰氣不顯時,隱馬看上去就是一匹普通的青鬃馬,不顯山不露水。
大半個月一晃而過,除了陪著饞嘴貓頭鷹四處覓食之外,夜觀星一直在尋找當初薩諾所說過的酒館老板。
城中最大的酒館,什么翠香閣、瑯玉坊之類的都找遍了,根本感覺不到什么黑尾一族的氣息。一說起先知一族,就把自己當騙子說是來混吃混喝的。
“去去去,一邊去!就你還是先知一族,那先知一族豈不是遍地都是了。多少年前用來騙吃騙喝的招數了,還拿出來耍,也不顯丟人現眼!”店老板直接率領著伙計們把他轟了出來。
臨江樓,這是第十二家了,夜觀星已經成了第五衛城里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了,被無數騙子奉為百折不撓的典范。
在一條幽暗的巷子之中,雨水從屋檐上斜斜的滴落下來,形成一道密集的雨幕。斑駁的墻邊靠著些黑亮黑亮的酒壇子,半掩著的酒館門里,坐著一位喝的醉醺醺的老板,身形矮小,活像是白雪公主的七個小矮人之一。
而薩諾正坐在一處靠墻的小木桌旁,啜飲著一杯清亮透徹的酒,和這店里的“極簡復古”的風格迥然不同。
她轉身走到門前,準備開門離開。
而與此同時,夜觀星正冒雨一溜小跑到屋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偏著頭看了一眼老掉牙的牌匾,勉強看清上面寫著“酒肆”的字樣。
他站在門前,準備推門進去。
總是吱吱響的木門同時被兩只手打開,店門外的雨氣鋪面而來,酒肆里暖洋洋的酒意都散了些。
薩諾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撐開一把黃褐色的油紙傘,消失在煙雨飄渺的夜色之中,只留下小巷里偶爾三兩聲犬吠聲。
夜觀星推門進去,看到的是一個抱著算盤和酒葫蘆打瞌睡的邋遢老大爺,身子骨圓滾滾的,矮矮的就和鄰居家不靠譜的老爺爺一樣。
“老板,來壺酒!”
“好嘞,客官您等著哈!”
這個黑漆漆的店門和幽暗的環境,怎么看都像是黑店,要不就是和敵對分子的秘密接頭地點一樣。夜觀星心里直犯嘀咕。
端起酒碗來,小口抿了抿。一股熱流順著嗓子眼直下到腹中,這和老獵戶自家釀的酒倒是有幾分相像。
“老板,跟您打聽個事兒,您知道先知一族嗎?”夜觀星壓低聲音說道。
“先知一族啊,那不是人盡皆知嘛,只不過現在就少見了,據說是被皇族秘密處決了,斷了后啦!”圓滾滾小矮人老板一臉八卦的說道。
“我是說您見過先知一族嘛!我就是。”他的聲音越發低沉,實在是這一套流程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了,都形成條件反射了。
“你,有何證據?”從這里開始是一個轉折點,一般酒館老板聽到這兒就基本拿掃帚趕人了。
“不僅我是,我說你也是。”夜觀星感覺這個老板眼神帶著點質疑和確認的意味兒,基本鎖定了目標。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兩人各自亮出了黑色的尾巴。不同的是夜觀星是全黑色,老板是一條黑色紋路,大概和雨后身上的差不多。
據說仆族都會被先知一族授以高貴的黑尾血脈,但最多不超過原血脈的三分之一,否則身體會發生崩潰。
“薩諾在哪里?”
“小姐在三個月前已經離開,她的去向沒有告訴我,不過他留下了一封書信,讓我轉交給您。”酒館老板拿出一封火漆封的信來,遞給夜觀星。
“如果你找到了這里,而且時間來的及的話,去參加寒潭典禮吧,里面會有你所需要的東西。別找我,我會來找你的。”一如往常的簡練風格,只是不知道她又跑到哪里去了。夜觀星有些惆悵,因為唯一的老鄉撇下他不知道哪玩耍去了。
主城,也被民眾稱為皇城。
這是一座恢弘的學院派建筑,典型的古式風格,里面進進出出著成千上萬的人流。他們或是行色匆匆,或是談笑無間。
但當他們距離大門五米遠的時候,幾乎已經全部噤聲。這是主城圖書館的潛規則,代表著求學者的虔誠。
而在人群之中,有著一個白色袍子的姑娘,她手里甩著一張卡片,臉色淡然的抬頭想看清這座建筑的全貌。
“嘀!”
黑色卡片在類似感應器的石碑前一掃而過,薩諾順利的進入了這座全人魚國度面積最大、藏書量最多的圖書館中。
它的官方名稱叫中央圖書館。
一排排紅木的書架之間,往來穿梭著各種各樣的人群,高高挑起的穹頂之上,布滿著純白明亮的夜明珠。
仿佛置身于幽靈的交易市場,人們刻意的壓低著聲音,只有書和手的摩擦聲極為明顯。那些魚皮封書上甚至被磨擦成淺淺的白色痕跡,而更多的書則被塵封著。
人們追求著最新的知識,關于戰爭策略,關于商業牟利,關于古代秘方,而那些寬大的被牢牢固定的書架上,總有些書是少有人翻動的。
甚至幾個世紀以來,它的造訪者只有定期修補書籍的圖書管理員。
而正是在這樣的書架之中,往來穿梭著一個白色的身影。和普通的人魚姑娘不同,她的頭發只是到肩膀,顯得干練利索。
她低下身子,在落滿灰塵的書架上尋找著什么,眼里閃動著的,不是求知的光芒,而是其他的什么。
漸漸流于人潮,不被人們所發覺。
城墻上貼著一封黑底白字的告示,圍觀的人群熙熙攘攘。
一般這種城市牛皮癬是要被城市衛隊清除并且處罰的,但這一塊牛皮癬不一樣。因為它貼在金戈府的門前,用的是武府指定的黑底白字版式。
夜觀星正站在其中。
上面寫的是關于寒潭典禮的事情。如果說第三衛城以馬匹而作為特色,那么第五衛城的特色則是這寒潭典禮。
寒潭典禮源于一個身死的兵卒,名為寒潭卻身死在軍士授勛典禮之上。這本來只是件離奇的死亡案件,但調查之后武府發現了隱藏在第五衛城的特殊時空。
有人說是古代人魚一族的技術高超所留下的知識遺產,有人說是已經滅絕的人類設置的秘境,眾說紛紜之下,風皇直接派遣武府來處理這件事情。
無數士兵和將軍,以及一些被征招的勘測、記錄人員被派遣進去,但死傷者無數,活著回來的大多是身強力壯的將士。而且他們的身體得到大幅度強化,甚至帶回了一些奇特的兵器。
這些事情的發酵引得更多的勢力和組織想要進入寒潭秘境,而最終雨后給出了解釋,代表團召開全民公開會議,解釋說這是遠古蠻人一族留下的遺跡,接下來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的專業名詞。
總之一句話,這個東西的來歷有了官方解釋,但內部情況暫時無法公布到外界。
再后來,人們習以為常。武府將寒天典禮的事務交給下屬機構金戈府處理,成為了第五衛城三年一次的盛事。
“大叔,你是準備參加寒潭典禮嗎?”穎穎兩只手抱著雞腿啃得滿臉油膩膩的,夜觀星拿了干凈手帕給她擦干凈。
“嗯,我想看看所謂的寒潭秘境之中究竟有什么?”夜觀星淺淺的喝了一口酒。
他在酒肆的不遠處買了一所磚石小院子,里面留著上個主人留下的花草。自己前去參加典禮,自然不能帶著穎穎。他準備將穎穎托付給酒館老板照顧,加上貓頭鷹這個妖族護法,應該不成問題。
夜觀星看了眼吃的不亦樂乎的獨眼貓頭鷹,它甚至還喝上了酒,鬼知道鳥嘴是怎么把酒灌進去的。他的臉色黑了下來,把穎穎交給這個家伙真的不會有事嗎?
“你現在給我背一遍!”
“一,不許喝酒;二,照顧好穎穎,不能讓別人欺負她;三,打不過就跑,等你回來再收拾他們。”獨眼貓頭鷹對著夜觀星說道,眼睛里滿是“你竟然不相信我這么一只有著良好品格的鷹”的怨念。
我信了你才有鬼啊!夜觀星深深的嘆了口氣,備好了兩個月的糧食,加上買的一些書和木工玩具之類的。磚石墻下被自己插了五米寬的鐵倒刺,里面間隔著放了一些捕獸夾子,門被加上了三道鎖。他想這樣穎穎應該不會出問題,順帶著給貓頭鷹定下了“留守在家三條法則”。
在穎穎的目視之中,夜觀星轉身離去,前往金戈府參加進入寒潭資格的爭奪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