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沒有和牛曉建去他家吃飯,聽牛曉建說他媽做了一只葫蘆雞招待我們,原本都做好了打算,中午吃飯吃的少,泡了一桶紅燒面,給下午留著肚子。李曉卻突然在群里喊著:我買了3只北京烤鴨,快,兄弟們,回來解決掉它。
“老牛!你吃過北京烤鴨嗎?”我問,在草稿上練字,楷書!挽筆字!越練習,人越沒有自信心。
“吃過啊。卷煎餅,抹掉醬,味道嘹咋咧。”牛曉建說,坐在過道右邊徐顧的位置。
“我沒有吃過呢。”我說,把群里的消息給他瞅了一眼。
“北京烤鴨,我去。”牛曉建吃驚的說,翻開自己的手機,再次確認群聊里的北京烤鴨。
李曉再群里又跟了一句,“老顧,老牛。你們兩個怎么還沒有回來?煎餅不熱了。”
“不吃雞了,吃烤鴨。走走走。”牛曉建說,提著我的脖子,往上一拉扯,跟拔蘿卜一般。
我倆匆匆回到宿舍,除阿坤以外的舍友都在,李曉嘴里不忘英語單詞,一邊嘟囔念著,一邊給張謙卷了一個餅,巴掌大小的餅,三個塑料盒子里裝著金黃色、棗紅色的鴨肉,肉質肥美。一個塑料盒子里里盛滿了黑色的醬汁,還有一個盒子里裝著切碎的大蔥。另外,小酒一瓶。
李曉把餅攤開,用勺子舀一勺醬汁,倒在煎餅上,涂抹均勻,加上4塊鴨肉,3長條洋蔥,卷好。遞給張謙,張謙接過煎餅,咬上一口:嗯!棒極了。這味道……
他沉醉于煎餅的美味中,閉著眼睛,拔不出來。
“來,老牛,老顧。該你們兩個了。”李曉說,“特意讓朋友從BJ帶回來的,老顧,我知道你愛喝酒,從BJ帶回來了一瓶正宗的北京二鍋頭。”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小酒,把小酒挪到我跟前。我拿起瓶仔細觀察了一番,這不就跟超市里賣了北京二鍋頭一樣嘛,換個地方買它就變香了?我嘗了一瓶蓋的白酒,一看究竟。白酒度數不大,喝起來清香,醇厚綿綿,感覺比超市里擺放成千上萬的二鍋頭好喝多了。主要有李曉的心意。
他卷好了餅子給我,“東西都在這里,你們自己卷著吃啊,我就不招呼了。”李曉說,躺在床上磕著瓜子讀英語。
“ability,ability,ability……”
我口味重,卷餅子時,醬汁放了兩勺,又放了4長塊大蔥,一些鴨肉。吃起來很咸,咸到沒有胃口,喝了一杯水才得以稀釋。再吃了16個煎餅后,肚子鼓起來了,吃飽了,喝口小酒滋潤一下。
“我吃了20個煎餅。還有誰?”張謙摸著肚皮,在鏡子面前炫耀著,他的肚子鼓成了一個球。
“我16個。”我說。“味道超級的好。”
“我吃了13個。你們兩個好能吃啊,把李曉都快吃窮了。”牛曉建說,收拾桌子上的垃圾,撕了幾張紙巾,把灑在桌子上的醬汁擦干凈,掉在地上的洋蔥扔進垃圾桶。給阿坤留了一些煎餅,等他回來時,煎餅涼了,鴨肉涼了,醬汁涼了,大蔥本來就是涼的。阿坤不卷卷餅,左手拿著肉和大蔥,右手拿著煎餅,蘸著醬,一口左邊,一口右邊。啃的有滋有味,不忘記夸獎。“嗯!好吃!”
“阿坤,跟我晚上買衣服走。”李曉說,他穿著紅色的外套,前不久買的名牌,一件衣服頂得住我們三四件,在鏡子面前有模有樣的照著,把拉鏈拉開,擺一個造型,再把拉鏈拉到脖子處,兩只手插袋。嘟囔著:這件衣服不好看。
“我晚上要去上晚自習,不去。”阿坤說,臉貼著手機,眼珠子快要鉆進去了。他躺在床上,猶如躺尸。
陷入電子書的男人,始終無法自拔。
“晚自習啊。”一說到晚自習,李曉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擺擺頭,說:“晚自習我也要去學習的。對了,老顧。你給我看一道題。”他說,在筆記本里零星散散的記了幾道數學題,幾道物理題,最后一道物理題題都沒有抄完。他寫的字,單個看的話,極丑。排在一起看,倒是有些賞心悅目。
“哪道題啊?”我問。放下玻璃水杯,里頭撒了一些茶葉,幾個枸杞。水溫不夠,茶葉沒有泡開,李曉的題就來了。
“這道題,數學三角函數問題。”李曉撕了一張紙,做草稿紙。
我大概看了一眼題,沒有看出名堂,又仔細在紙上寫寫畫畫,寫公式,畫圖形,腦袋榆木,想不出思路。李曉在我旁邊站著,看我寫了一道公式,畫幾條橫線涂抹掉,再寫一道公式,又涂抹掉。
“不要著急啊,我想想。”我說,筆頭在桌子上磕磕絆絆。
“嗯嗯,我不著急,你寫。”李曉說,一只胳膊撐在桌子上。
我點著頭在桌面上碰撞,把腦袋里的聰明才智撞出來,卻加劇著頭腦的漲熱,快要放棄的時候。突然靈機一動。
“這樣寫。”我說,“用三角函數的誘導公式,再加上其他的公式,以及我對三角函數這塊圖形的熟悉運用。這樣解。”
我在紙上寫了一大堆,好不容易得出來了答案。眉宇之間皺起的肌肉一松開,筆輕輕的放在桌子上,聳了聳肩膀。
“四分之三。應該就是這個答案了。”我說。
“不對。”李曉無情的說,“答案是三分之一。”
我心頭一慌。“算了,算了。你問張謙吧。”我說。
張謙聰慧,重新找了一張草稿紙,再讀了一遍題后,凝神聚目思考了一會,寫下一大堆公式,得出正確的結果。
“牛逼。”李曉說,把全程的公式抄在本子上。掐著時間,“阿坤。你現在和我出去買衣服,我們趕在上晚自習前回來。”他說,把紅色的外套脫掉,似乎挺著急的。
“跟我出去,我再請你吃個飯。”見牛曉建不回答,他繼續說。
“行吧。咱們走快一點。”阿坤說,屁顛屁顛的跟在李曉后面。
在月亮被云朵私藏的夜晚,齊雪女孩就是唯一的月光。
我的月光不再為我流淌。
教室的布局奇怪,有兩團同學,一團集中在前面,一團集中在后面,集中在后面的同學有三個。
牛曉建和劉曉慧坐在我的前排,我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戶,兩人永久性的秀著恩愛,低頭說悄悄話,劉曉慧時不時的將頭靠在牛曉建的肩膀上,情意綿綿,靠了不到幾秒鐘,又把頭縮回去,這大概就是女孩子的羞澀吧。
齊雪上晚自的時候沒有來,老師查人的時候叫著她的名字。
“哼哼!”我清清嗓子,不慌不亂的站起來舉著手說,“老師。齊雪生病了,來不了自習室了。”
“好。我知道了。”老師說,叫下一個人的名字。
“你好流氓啊,你居然給我講這個故事。”劉曉慧說,在牛曉建的腰部狠狠的掐了一下。
“別掐我的腎,你掐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掐我這里。掐壞了怎么辦!”牛曉建厲聲說道,他揉著自己的腰部。劉曉慧幫他揉著,暗暗的說:以后不掐你這里,要掐就掐你的命根子。
牛曉建身體一啰嗦,“顧一生還在后面呢,媳婦你別亂說啊。”
劉曉慧回過頭羞澀的看了我一眼。
“沒關系,你們說你們的,我什么都沒有聽見。今天耳朵有點不好使。”我說,默默的低下頭。
齊雪女孩晚自習沒有來,晚自習下了后意外的出現在教室前門口。
“你今天晚上去哪里了?”我問。
“就在操場一個人獨坐。”齊雪說,懷里夾了一本雜志,并且把雜志遞給我,示意我幫她拿。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啊。”我兩站在教室前門口,齊雪感嘆的說。
“但是有你啊。”我說,目光流轉在她的身上。
她笑而不語,兩個酒窩像龍卷風一般來襲,能把我吹死在里頭。
“出去吃點東西吧,我餓了。”齊雪說,邁出步伐,一個人先走。
我追上她,“想吃點什么?上次那家的米線嗎?我覺得味道超級棒的。”
“那個米線店有點遠了。”齊雪女孩說,她捋了捋頭發,一股清香飄了過來,聞的人沁人心脾。
“你想吃米線嗎?你想吃的話咱們就走。”她問。
“我吃啥都行,看你呢。我今天下午在宿舍里吃了好多個煎餅,就是那種北京烤鴨卷肉的煎餅,抹上醬,大蔥。味道好極了。”我說。
“是嘛!”齊雪女孩說,“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它是BJ的烤鴨那?”
“我聽我舍友說的。他說是從BJ帶回來的烤鴨。”我說,想著吃了很多的大蔥,說話時候會熏到齊雪女孩,我把口型縮減了一圈。
9點半的學校對面,攤位走了一半多,還剩下不到一半的攤位,拾撿著下班晚歸的人,和晚自習下了的學生。
“來!烤面筋,烤魚豆腐,烤魷魚。同學你要吃啥?”青年吆喝著,臉被烤爐照的火紅,他摸出來一根煙,將煙頭在烤爐上貼了貼,很快的點著了。
看到這一幕,吃面筋的心情瞬間沒有了。
“你想不想吃臭豆腐?齊雪女孩。”我說,聞見了臭豆腐的味道,卻沒有找見臭豆腐的攤位。
“我不想吃臭豆腐。”齊雪說,你給我買一根糖葫蘆吧。她指著前面街道邊一個攤位,老板騎著電動車,車的尾巴插著糖葫蘆棍,被幾波學生洗了幾次后,零零散散的剩下五根。
“老板,來一根糖葫蘆。”我說。
這種復古式的賣糖葫蘆工具已然少見,街道上多是推個小車,連接幾層玻璃,將糖葫蘆優雅的放在玻璃上,不受冷風吹,不受太陽曬,一層一層的,最底下一層是糖雪球,或者其他炫目不好吃的東西,糖圣女果。而我覺得,這種糖葫蘆吃起來沒有小時候的回憶感。
老板在木棒上拔出一根糖葫蘆,遞給我。
“多少錢啊?”我問。
“3塊錢。”老板說,搓著手,像是不好意思般的問我“有現金嗎?”
“掃二維碼可以支付嗎?”我問老板。
“最好的是現金。”老板繼續說,把零零散散的糖葫蘆拔下來,裝在塑料袋里。
網上收錢不是比現金更加的快捷方便嘛,于是我好奇的問。“老板,你為啥要收現金呢。”
他抓耳撓腮的說,“電動車沒電了,我打算把電動車放在朋友家,然后坐公交車回家。這不,賣了很多的糖葫蘆,給我的都是二維碼掃的錢。”
“那手機也是可以掃碼坐公交車的,你可以用手機掃碼啊。”我說,在褲兜里摸出零錢,褶皺的3塊錢,看起來一張比一張年代久遠。
“那都是年輕人弄的,我這人笨,不會用手機掃公交車的二維碼。”老板說,“我用的二維碼,還是我媳婦的,錢都轉到她那里了。”然后獨自噗嗤一下笑著。
我把零錢給老板,老板禮貌的說了句謝謝。
齊雪蹲在路燈底下,她見我過來,緩慢的站起來,弓著腰,兩條胳膊支撐膝蓋。
“怎么買那么長時間?”齊雪說。
“哦!那個大叔要零錢,我在褲兜里找零錢呢。”我說,把糖葫蘆遞給她。
齊雪張開櫻桃小嘴,正好塞進一顆糖葫蘆,她有滋有味的咀嚼著,然后嘟著嘴一粒一粒的山楂核吐出來,吐在馬路上,吐在石磚上,吐在我的腳底下。
“味道怎么樣?好吃吧。”我問,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
“嗯,酸酸甜甜,就是這個糖葫蘆的核有點麻煩。”齊雪說,給你嘗一口。
她把糖葫蘆喂到我嘴邊,我凝視著糖葫蘆,又將焦距對準齊雪,然后半信半疑的張開嘴,把第二顆糖葫蘆包裹住。齊雪把木簽緩慢的抽出來。
“嗯……酸酸甜甜。味道好極了。”我說。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學校吧。”齊雪在看了一眼手機后說。
“那你不吃其他的東西了?”我問,掃視了一圈,基本上沒啥吃的了,攤位的老板們開始收拾東西,回家跟老婆孩子熱炕頭,過滋潤的生活。
“我不吃了。你還吃啥不?”齊雪說,她吃糖葫蘆很快,不到一會的工夫,一串糖葫蘆吃的剩下了一根木簽,她一兩顆,兩三顆同時吃進嘴里,連著吐山楂核。
我倆漫步在校園里,我腳步輕盈,且放的慢。齊雪跟著我的腳步,也放的慢。路左邊的一棟教學樓里黑漆漆的,與黑夜融為一體。路右邊站在一排排燈,絲毫不疲憊的工作著,照亮了臺階上的瓷片,照亮了花園里枯萎的草,照亮了齊雪的臉龐。她皮膚白皙,沒有長一顆痘痘,看著光滑,像是被洗潔精泡過后的陶瓷盤子,泡沫擦掉。睫毛卷長,眉毛沿著眼睛的弧度走了一條完美的曲線。
“你盯著我看什么?”她問,瞄了我一眼。
“我想為你種一顆山楂樹。”我說,呼出一團氣。若是在冬天,這團氣體就看的分明,薄霧濃云一般,也是我想給齊雪女孩的溫度。
“種樹干嘛?”齊雪問。
我們走到了女生宿舍樓底下,這真的是一個辣眼睛的地方,有幾對情侶靠著墻親親我我,在攝像頭底下放肆的炫耀自己的口技!手技!他們是避光生物,離路燈,窗戶照射出來的光亮遠遠的。
“給你做糖葫蘆啊。”我說。
“你會做嗎?”齊雪問。
“現在不會?不過以后會的。”
“等你回了再說吧。我回宿舍了啊,你早點回去。”
“嗯,行。”我說,在齊雪跨進宿舍大門的那一腳步,一句話叫住了她。“我可以在山楂樹下面種一朵玫瑰花嘛!”
她回頭笑而不語,如滿面春風,吹得我內心瘙癢難受。
李曉的新衣服買回來了,是我在這個學校上學有史以來,見的學生里第二個穿西服的人。李曉照著鏡子,拍造型。藍色西服,黑色的皮鞋。帥氣從頭一帥到腳。
“怎么樣啊?老顧。”李曉說。
“那還用說。”我說,摸了摸西服的質量,材質很好。
“怎么個說法?”李曉問,就差一根領帶了。
“帥到不得了。”我說。阿坤也換了一件新衣服,藍色的夾克。
“阿坤也買衣服了啊。”我說,摸了摸阿坤穿的衣服的質量,手感不錯,材質也好。衣服左側胸口的標志足以說明:衣服價格不菲。
“李曉買的。”阿坤說,躺在床上,搭著腿舒舒服服的看電子書。
“你這衣服也好看。”我說,把床上的被褥疊了疊,坐在褥子上,脫掉鞋子,穿上拖鞋。打了一盆熱水回來洗腳。挽起腳褲腿,順手把外套脫掉,摸著口袋里有硬梆梆的東西呢掏出來一看。
齊雪在我兜里裝了一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