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體育館外，陳尚東發現腰間手機在響，掏出來一看，是米媛。

　　“你在看什么呢？不會想學五線譜吧？”米媛笑問道。

　　“你看到我了？在哪？？”

　　“我路過體育館，看你趴在墻上看得入神就沒叫你。怎么，進去了？人家沒問你小孩在哪？”

　　陳尚東摸摸腦袋老實答道：“問了。”

　　米媛哈哈大笑，“真問了？你這人真逗，這是給小孩辦的班，光學費就要五千，還是那種沒經國家專業機構權威認證的，你也去報名？媽呀，笑死我了。”

　　“你不早說？不過真有那么貴嗎？”陳尚東咋舌不已，“我看到李金早的名字也在里頭呢。”

　　“正是有他的名字培訓班才這么貴，不過這都是趙黎明耍的把戲。他只要每年請李金早來辰河市吃頓飯講幾句話，就算完成了一年的授課。”

　　“趙黎明？這培訓班是趙黎明辦的？”

　　“你以為？不會真的認為他是老實本分的王子殿下吧？”

　　“那倒沒有，能早早出名的人沒幾個簡單的。不過這事讓你笑話了。”陳尚東嘆道。

　　“其實你想學也容易，下午我帶你去個地方，就在我們音樂室附近，是余家升辦的培訓班。”

　　“余家升？”

　　“就上次比賽的評委會主席，你見過，他是咱們市里的音樂家協會主席。”

　　“算了吧，我不學了。”陳尚東仰天長嘆。

　　“為什么？”

　　“不好意思。”

　　米媛笑道：“早知道你會自暴自棄，我才打來這個電話。你不是語文老師嗎？‘朝聞道，夕死可矣’的道理不懂？一個人只要想學，再晚都不晚。你才多大？就覺得不好意思？偉大領袖還說活到老學到老呢，你忘了？”

　　陳尚東默然片刻，“我沒時間。”

　　“那里有全天授課的班，也有每周授課的班，你可以周末去啊。”

　　“插班進去，跟得上同學們的學習進度？”

　　“才開沒多久，應該沒問題。實在有問題老師會根據你的實際情況額外開小灶。”

　　“真的？”

　　“當然是真的。”

　　陳尚東點頭，“那好，我下午找你。”

　　“好，下午我等你電話。”

　　陳尚東忍不住問道：“你到底在哪？”

　　“獅子山，來嗎？”

　　陳尚東想起華子告誡自己的話，“謝謝，我得去買書，就不來了。”

　　“行，那就這樣吧，拜拜。”

　　“拜拜。”

　　掛斷電話，陳尚東苦笑著搖頭，騎自行車去新華書店。

　　王子公主當然可以一見鐘情，仙女和癩蛤蟆？算了吧，周星馳已經老了！

　　捱到下午，陳尚東打電話給米媛，米媛叫他去中山路86號門面等。

　　陳尚東滿頭大汗地來到音樂工作室，只見門頭“米衛”兩字下畫了一串音符，店里的布置很時尚，一名女職員正給顧客上茶，雙方款款而談。

　　不一刻，上著西裝下穿緞面裙的米媛走出來，“怎么不進去坐會？”

　　“不了，你們忙著呢。”

　　米媛點頭道：“走吧，我帶你去。”

　　陳尚東讓她先行，然后跟在后面，根本沒注意音樂室樓上一道狠毒的眼光緊緊地盯著自己的背后。

　　“遠嗎？”

　　米媛指著前面，“就前面百米遠那獨門獨戶的兩層樓，因為怕擾民，特意選的偏僻地方。”

　　陳尚東點頭。

　　米媛邊走邊問：“你怎么突然想到學音樂？”

　　陳尚東沉吟道：“念頭其實有了很久，一直沒騰出時間。至于說突然要學，主要是聽了你的那句話。”

　　“什么話？”米媛回頭笑問道。

　　陳尚東報以一笑，“你說創作電影配樂不難，我回去后就上網查了，好萊塢一部電影普通配樂師能拿到100萬美金，頂級的能拿到300-400萬美元，還不包括后續的版稅收入。這讓我感到不可思議，雖然知道自己想要成為一名配樂師難比登天，可也要迎頭趕上不是嗎？一個人為夢想而努力，何其壯哉！”

　　米媛點頭贊道：“說得好。其實國內配樂師沒有那么好的薪酬，頂多百萬人民幣，還沒有后續版權收入，可也不算少了。我相信，只要你努力，成為100萬美元乃至400萬美元的配樂師并不難于登天，而是指日可待。”

　　“你真這么想？”

　　“當然。”米媛看著他，“你很缺錢？”

　　“誰不缺錢？我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理想在教師崗位上難以實現。”陳尚東實話實說。

　　“你的理想是什么？”

　　“快樂地工作。”

　　米媛想想點頭道：“你這么想是對的，趁自己沒老，做自己喜歡的事，確實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走進兩層小樓，米媛先帶陳尚東看過一樓上課的教室，然后徑上二樓，見到正準備上課的老師余雷。

　　“余雷老師是余主席的侄兒，從事專業聲樂教師已逾十年。”米媛耳語道。

　　余雷跟陳尚東握手后，拉著米媛到一邊，“他上課？會不會老了點？”

　　“有學生你還不要？小心我告訴你叔叔。”米媛白他一眼，“又沒少你錢，你著什么急？”

　　“那倒是，只要他自個受得了，我無所謂。”

　　米媛低聲道：“這人你別看表面，其實很有才華，好好教他，說不定將來以他為榮呢。”

　　余雷見她不似說笑，才撐撐眼鏡好生打量陳尚東，“你從沒虛言，既然敢這么說，想必他定有過人之處。行，我教了。”

　　米媛走過去對陳尚東解釋道：“你剛才看到了，一樓那些小孩子上的是全天授課班，這二樓都是高中生為應付藝考上的專業培訓課。你先別管跟不跟得上，認真聽課最緊要。要實在不懂，余老師還可以給你開小灶，懂嗎？”

　　陳尚東點頭道：“懂，收費怎樣？”

　　“一百元一節課，我說了你的實際情況，他同意打折，就給60元一節課吧，怎樣？”

　　“一節課多久？”

　　“70分鐘。”

　　“等會就上課？”

　　“對。”

　　“那成。”

　　陳尚東繳費領了鋼筆和筆記本，同米媛道別，然后隨余雷走進教室。

　　教室里已有10人，有男有女，都是附近中學的高三學生，乍見一位老師模樣的學生在自己身邊坐下，都頗感新奇。

　　余雷在臺上見鋼琴盒打開，上前隨意彈了一段，只聽琴音錚錚作響，非常刺耳。

　　彈完后，他來到臺上，“同學們，這位是我們的新同學，叫陳尚東。大家別笑，學無長幼，達者為先嘛，在藝術的道路上，大器晚成者比比皆是，這沒什么稀奇的。你們明年藝考乃至進入音樂學院或者在今后的音樂創作中，最應該摒棄的除了懶惰之外，就是膚淺，以貌取人，孤僻高傲，這些都是沾染不得的壞習慣。是人都有長處，取彼長補己短，才能進步。好了，咱們開始上課。”

　　同學們開始聽課，沒人再像看猴般盯著陳尚東不放。

　　因為是插班，前面的課余雷講過部分聲樂知識，如開口音閉口音顫音等，陳尚東因為沒聽需要額外擠時間學。

　　從這堂課起，余雷開始講解記譜法的基礎知識，陳尚東暗自慶幸聽得格外認真，筆記本上記得密密麻麻。

　　他最想學的正是如何記譜，因為手機里的那些錄音急需由他自己轉化為曲譜記載下來進而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