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麗都商場，陳尚東和提袋子的宓妃先后下車，與車里的高昌靜揮手告別。
高昌靜全程心悅誠服畢恭畢敬。
車走遠了，宓妃終于憋不住放聲大笑。
“小點聲，人還沒走遠呢。”
宓妃頓時忍住，瞥他一眼再看著遠去的車尾復又大笑，“你沒見他們對你視若神明的樣子嗎？那位李經理就差沒下跪了哈哈，他們怎會想到你見過那彈琴的姑娘？不過說真的，你怎么聽出是她彈的？”
陳尚東笑道：“彈琴因人而異，每個人的感覺都會不一樣，跟技法和專業程度無關。上次咱倆來商場她彈的也是莫扎特《春天》奏鳴曲，我對她的苦味記憶尤其深刻，自然一聽便知。”
“苦味？”
“對。”
“她才多大年紀啊，能有什么苦味？”
陳尚東搖頭道：“跟年紀無關啊。不是有那句話么？世間的幸福大同小異，不幸卻各有不同，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宓妃白他一眼，“就你道理多。”說完走進商場。
陳尚東兀的心里一顫，娘滴，這哪里是白眼？分明是秋波啊！
商場里人來人往熱鬧得很，琳瑯滿目的各式商品讓人眼花繚亂。
陪宓妃換掉衣服，時間已過個把小時。
兩人下樓來到大廳，重又聽到悅耳動聽的《春天》氤氳響起。
“是她嗎？”宓妃好奇地問道。
陳尚東肯定地點頭:“是她。”
“咱倆去看看？”
陳尚東點頭，帶宓妃循音找過去，只見大廳化妝品展區的中央，一堆人正圍觀聆聽。
兩人擠進去，只見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孩扎著馬尾端坐琴旁，十指來回在琴鍵上撥動，低眉信手間美妙琴音傾瀉而出。
陳尚東聽著悠揚清澈的琴音格外享受，一如上次那樣照舊聽出了些許苦味。
或許女孩有心事吧！
一曲彈罷，圍觀人群響起稀拉的掌聲，很快散去部分人。
女孩抬頭看了看，有些失望，繼續低頭彈奏。
又一曲結束，人群再散去部分，現在只有寥寥幾人圍觀。
展區工作人員沉不住氣了，走過來耳語幾句，女孩紅著臉使勁搖頭。
陳尚東跟宓妃互看一眼，撥開人群走過去。
“彈得很好啊，有問題嗎？”
工作人員是個年輕男子，斜睨著他問：“你誰啊？”
“我只是個顧客，聽得正入神，怎么不彈了？”
女孩起身解釋：“張哥叫我彈些喜聞樂見受歡迎的曲目，說觀眾反響會更好。”
“有問題？你不熟？”
女孩低頭：“練得少。”
陳尚東點頭：“我來彈一首可以么？聽你彈得這么好，有些手癢了。”
小張插話道：“哎哎，你...你行嗎？”
“應該可以的。”
“那我可說好了啊，你彈沒得工錢的。”
女孩搖手：“沒關系，從我工錢里扣吧。”
陳尚東擺手：“我過手癮而已，不要工錢。”
小張這才點頭：“行，你試試吧。”
女孩讓座，低聲道：“謝謝。”
陳尚東笑而不語，坐到琴旁想也不想便按下琴鍵，行云流水的琴音頓時如山泉般蜿蜒而下蕩人心扉。
優美大氣的《紅旗頌》高昂卻不突兀，低沉卻不壓抑，高潮處有如萬馬奔騰壯懷激烈，在國內辨識度非常高。
“這首曲子我聽過，彈得真好。”
“這人是誰啊？彈得好有氣勢。走，去看看。”
“大伙聽聽，《紅旗頌》的獨奏版，難得啊。”
不一會，圍觀人群越來越多，大有水泄不通之勢。
女孩在旁聽得心蕩神搖，宓妃滿臉自豪。
一曲彈畢，眾人紛紛鼓掌：“再來一個。”
“來個《十送紅軍》。”
“《山丹丹花開紅艷艷》吧，這個好聽。”
“不，我要聽《黃河大合唱》。”
陳尚東笑笑，徑自彈奏起了《我愛祖國》。
半小時后，陳尚東帶宓妃和女孩坐在商場對面的咖啡店里。
“謝謝你啊大哥，你的鋼琴彈得真好。說好了啊，這頓我請。”女孩誠懇道。
陳尚東看了宓妃一眼，兩人相視而笑，“你彈得也不錯，專業學習過？”
女孩黯然道：“學過一年。”
陳尚東奇道：“在哪學？”
“央音，”女孩解釋道：“就是中央音樂學院。”
宓妃開口道：“那怎么不學了呢？”
女孩眼圈一紅沒說話，片刻后才嘆道：“被趕回來了。”
“為什么？”
女孩垂首輕搖，宓妃還要再問，陳尚東按住她的胳膊搖搖頭。
“你叫什么？”陳尚東問道。
“艾小花。”
“我有個朋友，也在央音讀書，也沒畢業，你的經歷跟他很像。”
女孩霍然抬頭眼放異彩，“哦，是誰？”
“姜明浩，你聽說過嗎？”
“大導演啊，是他？”
陳尚東搖頭：“不是，不過她連姜明浩都敢直指其非。”
“這么厲害？”
“對啊，一個人不是看你在哪學過跟誰學，關鍵在于自己怎樣學。離了學校又怎樣？只要自己沒放棄理想就好。”
“她是誰？”
“常靜。”
女孩很激動，“你認識常靜？”
“認識啊，怎么了？”
“她是我們好多人的偶像，但我真沒想到她也沒畢業。”
“所以啊，你得好好學她，不要輕易放棄。”
女孩歡快地點頭，“我會的，謝謝你們。”
“不謝，方便的話留下你的電話，下次我介紹你認識她。”
女孩尖叫道：“真的么？”
“當然是真的。”
“太好了，”女孩看看周圍被驚動的顧客，紅著臉興奮道：“沒想到我今天這么幸運，能認識你們，幫我彈了六首鋼琴曲還要介紹偶像認識，衷心感謝。”
宓妃柔聲道：“不用，是你的琴聲打動了我們，今天中午吃飯時大伙還討論來著。”
“在哪？”
“好客來。”
“你們也在那？”
“對啊。”宓妃將打賭一事簡略說出，女孩被逗得咯咯直笑。
“大哥耳朵這么厲害啊。”
陳尚東笑問道：“你這么不停地跑場，很缺錢么？”
女孩笑容漸斂：“還好，我主要不想讓自己停下來。”
陳尚東點頭道：“那你還去京城么？”
“怎么？你們......”
“我們在這邊待陣子就會去京城，你若不嫌棄，一起開音樂室吧，怎么樣？”
女孩剛想笑，斗大的淚珠子掉了兩顆下來，“我......”
宓妃笑著抓住她的手，“來吧。”
女孩點頭，“嗯，我肯定來，我先去結賬。”
見女孩如受驚小鹿往前臺跑去，宓妃咧嘴一笑，陳尚東撇嘴道：“買個單而已，笑得那么開心。”
“我在笑她等會發現帳被結了時肯定特別吃驚。”
“只有你這么無聊。”
“只有你這么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