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涼的水一直不斷地被撲著淋在林森的臉上。透進她的心里。冷的很,透心涼!
林森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她用左手用力握住自己的右手,強自鎮(zhèn)定。
冰冷的水一下子順著臉頰的弧度,淌進毛衣領口,她冷得打了一個激靈。
她那一點子濃郁又可憐的悲傷在唰冷的水里消弭得無影無蹤。
她盯著鏡子里那張女人的臉,白如紙,干涸的唇角淌下一滴水珠。
林森想只有這樣自己才是正常的,不會輕易被簡安禎蠱惑。眼神里的恨意留在了鏡子上的自己。
她眨了眨眼,對著鏡子咧開嘴笑,“挺好的…就這樣很好…林森……你做的很好!
就是要狠狠拒絕他……!對,拒絕他!”
她咬牙切齒心口仿佛沸水滾過,疼得發(fā)緊……
等到林森從洗手間出來,餐桌上只剩下一截長長的煙灰。像是灼在林森心口留下的印記。
林森漠然盯了一瞬,面無表情推開餐廳大門走出去。
從肯德基出來,外頭的風呼呼刮。擦過臉頰煞涼煞涼,刺骨非常。
撲面來的冷氣鎮(zhèn)靜了林森的思路。剛才的談話一股腦隨風而去。
她拎著包,四處看了看。估摸著這個點打車也不好打,看見碼放整齊的共享單車。毫不猶豫地做了選擇。
這次從老家回來,她沒拿多少行李。隨身一個小小的行李袋,掛在共享單車上,還湊合。
她低下頭掃碼的空檔,一輛轎車擦過她身邊。
“嘀嘀~”
兩聲喇叭,林森全然未覺。
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林森回過身。
她瞇著眼看從駕駛室探出一只胳膊搭在車窗上的簡安禎。
林森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好像回到很多年前那個騎著單車的少年也在昏惑的路燈下看著自己,含情脈脈。
冷風呼呼吹過,林森猛的醒過神,才發(fā)覺,黃粱美夢終究是黃粱美夢!
她阿爸說的對,不是自己的東西哪怕是偷、是搶、是占有都不會可能成為自己的東西!
林森低頭繼續(xù)擺正共享單車的車頭,準備離開。
簡安禎隔著擋風玻璃看林森,逆光里一張臉昏昏惑惑,那凜冽的氣質全然遮擋不住。
“林森!”
簡安禎叫了她一聲。
她繼續(xù)低頭自顧自忙,全然當做沒有看見簡安禎。她料想簡安禎不過是鬧著自己玩,沒打算理他。
倏忽有人拍她的肩膀。
林森一回頭,看見是簡安禎,嚇了好大一跳!
簡安禎竟然真的會下車來找她?林森心里有著別樣的詫異。
一個踉蹌,差點碰倒一排的共享單車。
她驚魂未定,吃不準簡安禎又是什么意思!
“你住哪兒?”簡安禎一把抓住林森的胳膊問。
隔著呼呼的風,聲音一下子吹散在風里。
林森瞇起眼一點也沒聽清楚簡安禎說什么,她問了一句,“你說什么?”
簡安禎皺起眉有點不耐煩,“我說,你住哪兒?我送你!”
林森聽明白了,連忙擺手拒絕,“不用了,我就住在這附近,十幾分鐘。很近的!”
剛才劃清界限以為有個安寧,林森一點也不想跟簡安禎扯上半毛錢的關系!
“哪兒?”
簡安禎不依不饒。
她隨手指了一個方向,企圖打消簡安禎想要載自己的想法。
沒曾想簡安禎不由分說挎過林森擱在單車上的行李包走向自己的車子。
“你干嘛!”
林森氣急敗壞,“簡安禎!我說了,我的事不用你再插手了!”
“你干嘛!!!你應該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簡安禎驀地住腳,轉過身,冷著一張臉說:
“我不想我等你太久!”
旋即,轉過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車子,拉開后車座的門把行李包丟進去。
冷冷的風吹在林森的臉上,林森卻一點也不覺得冷。只感覺心里有一團火在燒,燒的她肌骨無存!
她實在不明白簡安禎的所作所為。
眼見著簡安禎打火啟動車子。她無法,只好鎖了單車小跑過去。
“你住哪兒?”簡安禎忽然問。
林森正低著頭系安全帶,轉瞬忽略了簡安禎嘴角一抹得逞的笑。
她系好安全帶,正襟危坐。盤算著讓簡安禎送自己到哪里比較好?
自己的公寓是鐵定不可能說的!那就隨便說一個吧。
還沒等林森開口,簡安禎又問了一遍。
“住哪兒?”
輕飄的語氣落在林森的耳朵里莫名覺得很詭異。她下意識扭頭去看簡安禎,簡安禎神色淡漠辨不出喜怒。
難道是她幻聽了嗎?簡安禎什么時候會問一句話超過兩遍了?
簡安禎打轉方向盤,“你不說,我就只能開去我家了……”
林森愕然,去他家?
她下意識地顫了一下身子。他家……
哪里是去得了的?!
林森心里嘲笑自己慫,一邊和簡安禎說,
“不用去你家……你就……就前面路口右轉吧……”
“右轉?”
簡安禎抽著空瞄了林森一眼。
“嗯嗯,右轉。”
林森有點心虛不敢看簡安禎,她怕簡安禎看出自己糊弄的心思。扭頭看窗外的風景。
車子平緩地行駛,夜里颯涼的風吹在臉上格外醒神。
窗外的風景極速地倒退,林森忽然就想起以前念書時候坐在自行車后座上笑的樣子——
那時候很開心,也很自在……
她總有一種情懷,看風揚起大大的裙擺。最好是白色的裙子,飄飄欲仙的感覺最好。
跨開巨大的步幅,張開雙臂,迎風而立。
只有那一刻她才覺得自己是可以自由飛翔的白鷺。
以至于到很久很久以后林森還無比懷念那一刻,那一刻的自己才是真的、實實在在的!
她閉起眼,夜風悄無聲息地掠過她的面頰,飏起她的頭發(fā)。
簡安禎扭過頭看林森,呼呼的夜風里滿是林森張牙舞爪的頭發(fā)。
他的心里無限蕩漾開,或許他真的虧欠林森太多了。
林森忽然探出頭去,簡安禎下意識伸手抓住林森,涼幽滑膩的發(fā)絲從他手邊一下蕩開。
簡安禎一下就慌了,倏然來的恐懼,猛的踩住了剎車。
“嚓——”
輪胎劇烈摩擦在路面,兩個人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撞向擋風玻璃。又被安全帶反彈回來。
林森轉過臉惱怒地瞪簡安禎,她吹風吹的好好的,簡安禎干嘛忽然停車!
她張張嘴想罵,話到嘴邊又閉嘴了。她還是不要跟簡安禎說太多的話比較好。
只能恨恨地瞪了簡安禎一眼,轉過臉。
簡安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為林森那一刻就要乘風歸去,那種虛無縹緲的感覺讓他覺得很恐懼。
他閉了閉眼,鎮(zhèn)定下來想和林森解釋什么,“剛才有只貓……”
伸出手想要看看林森有沒有受傷,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卻只給了他一個后腦勺。
他忍住心里的不舒服,自圓其謊,“……有只貓路過。”
林森不回應,簡安禎也沒指望她回。
莫名沖撞與莫名解釋成了行程里的唯一插曲,卻沖散了本來的平和。
車子重新上路,簡安禎打轉方向盤,說道:
“右轉了,然后呢?”
“你開個導航,走平安公寓。”
林森背對著簡安禎,不想和他多交談,悶悶地回了一句話。
轉過了一條又一條的街,簡安禎終于開到小區(qū)門口。本以為十幾分鐘的路,事實上他卻開了一個小時。
簡安禎很懊惱,林森撒謊了。
平安公寓遠得很,也不在車站附近!
假使他不送林森回來,大約這個女人要在馬路上騎一個晚上吧!
簡安禎拎著林森的行李跟在她側后三步遠的地方,保持一臂左右的距離,確保如果有任何意外發(fā)生自己可以及時護住林森。
可至于林森領不領情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從停車到下車再到現(xiàn)在往小區(qū)門口走,林森也沒道過一句謝。
簡安禎覺得有一點郁悶。
林森走在前面,總覺得身后若有似無的視線,讓她渾身不自在。
深夜里,小區(qū)的燈瓦數(shù)低的可憐。照見一點微光投在小路上。
林森看著單元樓近在咫尺,心口忽然開始“噗噗”跳個不停。
她并沒有打算請簡安禎上去坐一坐的想法,但一時又想不到很好的借口打發(fā)他。
這個時候林森選擇保持緘默,她用眼尾余光悄悄打量簡安禎。瞧瞧簡安禎是什么神色。
發(fā)現(xiàn)簡安禎竟然在出神。于是加快了腳步想要甩開這個煩人的男人。
簡安禎若有所思地抬起頭,林森正在加快步子。
他以為怎么了,四處看了看,緊隨林森的腳步。
林森煩了,猛的一回頭,發(fā)現(xiàn)已經走到了自己的單元,要是再往前走就過了!
她收住腳,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我已經到了!”
“哦,”簡安禎也收住腳,手上拎著林森的行李袋。
林森看了看行李袋,又看了看簡安禎,示意他把行李袋給自己。
簡安禎顯然沒有意會到她的眼神,顧自盯著她,目光灼灼。
林森皺起眉,他這是什么意思!
她抿住嘴,留有余地地講道:“請把行李袋給我,謝謝!”
“哦,”簡安禎后知后覺,伸過手來——
林森伸手去接。
交接的一瞬間,簡安禎猛的一翻手腕把林森的手扣住,一把拽進懷里,狠狠地摟住她。
行李袋應聲落地。
“你……放開!”林森始料未及,抱了個滿懷。
狠狠地桎梏,林森悶的透不過氣來,她使勁推搡簡安禎,“放開!”
簡安禎紋絲不動,一米九的個子勾著脖子把呼吸壓在林森頸窩邊。
溫熱帶著夜里寒涼氣息的呼吸一下子貼在女人藏在毛衣里的肌膚上,她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直覺得身上毛毛的。
林森是完全沒有料到簡安禎會抱住她!
她想要掙脫,奈何銅膛鐵臂!男人與女人的力氣畢竟相差懸殊!
林森無奈,只好選擇放棄。
恰在此時簡安禎忽然呵了一口氣,那氣息帶著簡安禎的氣息,簡安禎的溫度直直地竄入林森的耳廓,深深地入了心里,“阿森,我好想你……”
簡安禎溫韌的唇貼在她的耳廓邊輕輕地說道。
林森一瞬間愣在那兒,手腳麻木不知所措。也就是那么短暫死機的兩秒,而后林森迅速回過神來。
反應過來以后是極端的憤怒,覺得惡心到了極點!
想她?
這是什么天大的笑話!!!
什么時候簡安禎會想自己了?!
呵…
呵……
呵呵呵……
林森在心里諷刺地大笑,手上發(fā)了狠去推簡安禎,可簡安禎紋絲不動宛如一尊石頭佛!
林森氣急敗壞,兩只腳齊上狠狠踩住簡安禎。
硬且厚實馬丁靴的鞋跟狠狠摁在男人皮鞋的腳面上,使他皺起眉吃痛不得不放開。
他還沒有緩過勁來,林森一把拿起行李袋用勁砸了他,“去他媽的想!我林森不稀罕!”
她大聲吼出來,轉身大步跑開。全然顧不得簡安禎是什么反應。
心底里的恨意開始彌漫,今天晚上簡安禎一定是來羞辱她的!
覺得她過得不好是嗎?
給她下馬威是嗎?
來炫耀自己過得很好嗎?
既然當初要拋棄我,現(xiàn)在口口聲聲又是為什么?!
林森覺得又羞、又氣、又惱!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么是失態(tài)過,也從來沒見得很狼狽。
除了面對簡安禎,八年前是,五年前是,現(xiàn)在還是!
憑什么?
為什么?!
林森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覺得自己又窩囊又沒有骨氣。
她無力地跌坐在門邊,靠在大門上,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下來。
她想,假如、如果簡安禎說:
“阿森,對不起。”
也許那遠比一句“想她”要好,可是并不是,也不可能!
過去那么些年,簡安禎何曾覺得他虧欠過自己?
沒有!!!
林森閉上眼眼前浮現(xiàn)五年前他們說分手。
簡安禎坐在她對面,輕描淡寫地說,“我們分手吧……”
她只能狼狽地低著頭,不敢吭聲不敢哭。
只敢沉默,只敢在他快要走的時候,抬起頭說一句,“好……”
她甚至不敢問,不敢大聲叫住簡安禎的名字問一句。
“你……有沒有愛過我?
有沒有想過我?”
因為她知道他們的差距那么大,所以她連問的必要都沒有!
她眼睜睜看著簡安禎頭也不回,轉身離去,沒有任何遲鈍和停滯。
她閉上眼,眼淚肆意地流淌……
身上的疤久了會淡,心上的傷從來不會愈合。
閨蜜李靜姝告訴她說:當你不愛一個人的時候,你可以放肆的痛哭。因為逝去的青春如流水,一去不再回來。
同樣的,你一直哭一直哭,逝去的眼淚也不會再回來。眼淚就是是青春,流了留不住。
當時她問李靜姝,“靜姝,青春真的很重要?”
李靜姝只是笑了笑沒有給回答。
以前她不明白,現(xiàn)在明白了
——
青春真的很重要!
那些丟了的時光就是肉包子打狗,再沒人會補償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