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太爺頭一栽,病倒在破草房子里。
老爺子趕車時受了風,歲數又大,不多時竟燒得人事不知。
一大家子人站在院里無甚法子,只能拿著熱水不斷地給老爺子擦著身子。
“大哥,求求村里的赤腳醫再來一遍吧,萬一父親還有救呢?”蕭渙然的爹爹蕭天漣在院里走了幾個來回。
“老二,赤腳醫說爹莫得救了,再央來也沒用。”
“那赤腳醫怕爹斷在他手上,跑得比脫了鞘的驢子還快。”蕭家老大蕭天澄扶著院里的石磨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如之奈何啊。
“老爹啊!”蕭天澄終沒忍住掉了眼淚。
“老爹啊!你可要挺過來啊!”蕭天澄又一聲長嚎。
“別哭了,別哭了,還沒死呢,哭喪呢!”蕭天漣又走了幾個來回,不耐煩地朝著大哥吼道,卻也紅了眼眶。
蕭家人此時卻期期艾艾地哭了一院子。
蕭渙然站在院子里安靜地望著哭了一院子的人,轉身狂奔出了院子。
“醫生,醫生!”蕭渙然敲了赤腳醫生的房門。
“什么事啊?”里面響起了移開門欄的聲音。
“你救救我爺爺吧!再去看一眼吧!”
里面瞬間安靜了下來,接著一陣響動,人似乎已經離開了門邊。
“你爺爺我救不了,回吧。”人聲傳了出來。
蕭渙然不再敲門,又跑了起來。
“管事叔叔,管事叔叔!”
“什么事。”村里管事的開了門。
“我爺爺病倒了,赤腳醫說救不了。”
“等天亮了駕車去城里吧。”管事的說。
“管事叔叔,我爺爺可能熬不過今晚了!”蕭渙然急了。
“那也莫得辦法,晚上走山路太險了。”
院內有響動,一個老者從院里走了出來,扶上門邊。
“老三,你回去。”老者說,管事的轉身進屋了。
“小娃子,你爺爺怎么了。”老者摸了摸蕭渙然的頭。
“老爺爺,我爺爺受了風,燒的倒在了地上,村里的赤腳醫說他過不了今晚了。”蕭渙然抬頭看著老者。
“這幾年城里來的總有這樣的,大抵都要鬼門關走上一遭。我給你出個法子,是個死馬當活馬醫的法子,可不保準能救得了你爺爺。”老者微微一嘆。
“老爺爺您說,我爺爺就算真的到了命數也是賴不得您的!”蕭渙然急忙說道。
“村東兒的后山上長著刺喇喇草和忍冬藤,你采回家叫上老爹搬個大缸子,教你阿爺坐進缸子里。”
“缸子里放著燙水,把喇喇草澆上老酒搗成汁水,忍冬藤和上溫溫的水砸成湯,一半兌進缸子里泡著。”
“另一半給你阿爺灌下,先灌混著喇喇草的老酒,半個時辰之后再灌混著忍冬藤的水!”
“老爺爺,忍冬藤我認得,赤腳醫讓采過給二嫂嫂治暈,喇喇草是何藥草。”蕭渙然急的腦門冒汗。
“就是山上纏著剌腿,莖上生著毛刺五片葉的野草!”老者大聲地說,蕭渙然拔腿就跑。
“小子,村里的勞改犯總有幾個要歷你阿爺這一劫,心火!心病還需心藥醫,告訴你老爹解解你阿爺的心結!讓他好好寬寬心!記著點!”老者一面喊著一面關上了糟木門。
“記住了!謝謝您!老爺爺!”少年的聲音遠遠傳來,少年的身影已經逐漸消失。
老者在門后沉沉地嘆氣:“這世道還要苦多少人啊!”
“爹,您這話可不能在外面說。”管事的似乎一直都在屋內聽著外面的話,出聲提醒自己年逾古稀的老爹。
“知。”老者答應一聲,踏過門檻回屋。
......
......
山間的夜里靜極了,月光襯著黑色半枯枝干冷肅地懸在林上。
蕭渙然倏的想起前幾日村口老張家餓死的孩子掛到了東山的林子里。
蕭渙然瞅著腳下的草全身發寒,據說死過人的地上花草會立起逐漸變成人的模樣。
還好,林子里的草都老老實實的爬伏在黑色的土地上。
可蕭渙然又想了,就算是遇到了怨鬼,他也必然要找下去的。
哪怕他被怨鬼勾了魂魄,爺爺的魂魄也定然是不許黑白無常收了去的。
爺爺是家里的脊梁。一家人背井離鄉被放到鄉下時,就是因為站在門口的爺爺說了句:“總還是要回來的。”蕭家老小便一滴眼淚都沒流,毅然決然地轉身上了路。
現在的蕭家不能沒有爺爺。
這處忍冬藤是村里人故意留著醫治大病小情的,唯獨喇喇草是平日里眾人走路都嫌纏腳的。
如今這漆黑的晚林里可何處去尋。
對了,對了,對了!
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白清澹
希望你們可以喜歡蕭渙然,少年人就是這樣,總可以拼著一腔熱血做個勇者,辦出癡傻而使人熱淚盈眶的事。 等經歷了許多苦楚,有了羈絆,大人思慮左右,心思冰寒,失掉少年人的棱角和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