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城北外圍的趙軍大營的軍帳內,焦躁不安的陳余手里攥著佩劍的劍柄,來回不停的踱著步子。他派出的五千援軍在秦軍的打擊下瞬間灰飛煙滅。印證了他對于與秦軍作戰結果的設想。如今駐扎在自己身邊的諸侯軍各懷異心作壁上觀,無法形成有效的協同。而自己臨時招募的幾萬人馬,缺乏裝備和訓練,是無法與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秦軍抗衡的。他按兵不動是等待戰機,也是為了保存趙軍僅存的這點血脈,以便在將來復國,為趙王、張耳和戰死的趙軍將士報仇。但誰又能理解自己的著份苦心呢?想到這他內心郁悶愈發強烈的堵塞了胸口。看來惡名自己是留下了,或許會在將來帶來惡果也未可知。他又想起了自己和張耳逃亡的那段斷頭不悔的患難歲月。那次他無故遭受里吏的鞭打,在內心無法承受之際,是張耳的暗示把自己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他清楚的記得在里吏走后,張耳把他帶到桑樹下,略帶責備的口氣說:“當初你怎么說的?如今遇到小辱既不能忍,如何能成就大業?難道你想死在一個小吏的手里嗎?”張耳的懇切的言語如在耳畔。他想自己今天的舉動也正是張耳當年要他忍小憤而就大謀的忠言……
當陽君英布走到項羽身說:“渡河的船只已經收集到了。”項羽聽了轉身回到平原的楚軍大營。軍營內一派緊張的氣息,所有都人明白戰爭來了。一旦渡過漳河,生死未卜,唯有一戰。項羽挑開營簾走了進去,將軍們等在營內。項羽銳利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將軍們嚴肅的臉龐。然后直接發布命令道:“當陽君和蒲將軍率兵兩萬,今夜趁著夜色的掩護渡過漳河,如遇秦軍阻擊,務必將其擊潰,以挫秦軍銳氣,但不可追擊。你們要在漳河北岸建立鞏固陣地,掩護主力過河。”兩人聽到項羽的命令,沒有說什么,只是簡單的領命而去。
望著兩人匆匆離去的身影消失在營門外,項羽的心里反復推演著這兩萬楚軍渡河后所要遭遇的戰況和成敗。他深知無論自己怎么算計,都還拿捏不準。他如同一個賭徒,終于在坐上賭桌的那一刻,果斷的投下了第一批籌碼。
其實英布、蒲將軍和帳內的楚軍將領們一樣深知帶兵率先渡河攻擊秦軍意味著什么。敵眾我寡,渡河之后已無退路可言,唯有死戰尚有生路。兩萬楚軍在英布和蒲將軍的帶領下,趁著深沉的夜色,劃著竹筏、木船悄悄的向著漳河對岸駛去。越是接近岸邊,寂靜的氛圍越是讓漂流在河面上的楚軍將士感到窒息。他們攥緊了手中的刀槍,目不轉睛的盯著隱約中已然慢慢靠近的河岸。直到兩萬楚軍完全上岸,秦軍都沒有察覺。英布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對蒲將軍說:“趁著秦軍尚未察覺到我軍渡河,馬上對秦軍發起突然攻擊。”蒲將軍深表贊同。兩人當即率軍借著夜色的掩護向巨鹿城下王離的長城軍團殺去。
巨鹿城下,秦軍大營。王離站在營帳內看那張被他看的熟得不能再熟的地圖前,靜靜的在腹中推演著總攻巨鹿的作戰計劃。他已然得到線報趙軍糧盡,此刻他的內心充滿了興奮,但掛在臉上的表情卻依然沉靜如水。在營內眾將期待的目光中,沉默許久的王離終于下達了作戰命令:令蘇角率本部人馬屯兵巨鹿城北,以監視諸侯動向,防止在秦軍發起攻擊時其向巨鹿守軍增援,同時作為總攻秦軍的預備兵力。命令涉間統率軍團主力于明日清晨對巨鹿城發起總攻,務必攻克巨鹿。全殲趙軍后軍團主力迅即向巨鹿城東北運動,迂回諸侯軍側后,與蘇角軍完成對諸侯軍的合圍然后吃掉他。聽到將令的將軍們,已然清晰的知道了自己即將擔負的作戰任務,他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只待明天黎明的到來。對于頓兵巨鹿城下歷經三個月煎熬的秦軍將士而言,此刻無疑是最振奮人心的時刻,一切將在明天的太陽落山前結束,回家的日子終于臨近了。做完戰役部署后的王離忽然感覺到一陣的輕松和愜意。他獨自一人走出營帳,巡視了秦軍各部的營地,檢查了崗哨和警衛,然后回到營帳上床睡去。
巨鹿,城內的衙署里,趙王趙歇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大堂上,拿著絲帛仔細的擦拭著握手里的劍。張耳邁著十分沉重的步子走了進來,趙歇抬起頭看著一路走來面黃肌瘦的張耳,內心有涌起一種莫名的凄涼。
“大王”張耳對趙歇說,“城內糧食已盡,守城軍士羸弱不堪。估計用不了多久秦軍將要發起總攻。”
“我已然做好了戰死的準備。”他舉起手中的劍看了看,已然擦的足夠亮了,可他還是覺得不夠。“我本是一個沒落的王族。秦滅趙國,我已與黔首無異,一個碌碌之人。有幸遇到丞相和陳將軍,才得以復國。現在國家危難,君王死社稷,是我的宿命。”
“臣得遇大王,是臣的榮幸。臣愿與大王共赴國難。”張耳說著抽出佩劍,握在手中。
棘原,秦軍大營。章邯正在書案前聚精會神的看著朝廷通過驛站送來的文書。此刻秦廷鎮壓叛軍的戰局已然形成壓倒性的優勢,秦軍已完全掌握戰場的控制權。所以眼下坐鎮河北前線的秦軍主將章邯的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巨鹿城指日可下,諸侯援軍集結城北卻無所作為。說明他們各懷異心,難以形成有效的統一指揮。這也證明了他們實力孱弱不敢正面與秦軍對抗。那么有趙軍牽制尚且如此,趙國一亡,他們更加勢孤。平叛戰爭必然的隨著巨鹿城的陷落而接近尾聲。戰局已定,此刻相對于前線的戰況他更傾向關注朝廷的動向。
“將軍,巨鹿城內糧盡。王將軍擬定明日對趙軍發動總攻。”軍候始成興沖沖走進大軍帳對章邯說。
“知道了”章邯聽了始成的匯報后,頭也不抬依然看著手中展開的那一卷竹簡,只是冷冷的說。
始成看了一眼章邯那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索然無趣的退了出去。章邯慢慢抬起頭看著始成即將走出營門的背影,內心忽然有一種莫名的失落。平叛戰爭中的最后一場決戰,就這樣即將毫無懸念的結束在王離的手中。自己統率二十萬大軍坐鎮巨鹿南也只是擔負了保障王離軍的糧草供應已。巨鹿城下的浴血廝殺幾乎與自己毫無干系。他想起了那天在他殲滅項梁后,朝廷給他奏捷的批復:命令王離率長城軍團北上滅趙,章邯統率本部駐扎王離軍南保障王軍糧道。他率軍渡過黃河,僅僅從黃河渡口到巨鹿修筑了一條甬道。使帝國從敖倉調撥的糧草沿著黃河東下,再經甬道猶如血液一般源源不斷的輸送的到王離的軍中。章邯心里再清楚不過,消滅叛軍指日可待。朝廷擔心自己功高震主尾大不掉,所以把滅趙的重任交給了王離,欲分自己之功,借以分自己之勢,達到一種軍力和權利的制衡。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漳河西岸被嚴寒包圍的巨鹿城下時,一股比嚴寒更凌冽的殺氣向著剛剛從朦朧的睡意中蘇醒的秦軍襲來。王離得到了楚軍前鋒渡過漳河的消息。面對這一突如其來的敵情剛剛披上鎧甲走進軍帳的王離清醒的意識到楚軍渡河的應該是先頭部隊,主力還在漳河對岸。此刻應該趁楚軍主力尚未過河之機,出兵消滅楚軍先頭部隊,然后憑河阻擊楚軍主力,保障對巨鹿城的總攻。他果斷暫停了對巨鹿的進攻,命涉間帶一部兵力殲滅已經渡河的楚軍。涉間帶著本部人馬迅速沖出轅門。秦軍平素的訓練在關鍵時刻得到了驗證。當楚軍即將出現在秦軍的視線里時,秦軍的將士揮舞的手中兵器毫不猶豫的向著楚軍出現的方向迎了上去。畢竟楚軍有備而來,而秦軍臨時更改作戰計劃倉促應戰。英布看見迎面而來秦軍,意識到王離已然知道楚軍來了,此刻必須趁秦軍尚不知楚軍虛實之際將其殲滅。英布轉頭看了一眼蒲將軍,兩人拔出佩劍帶領楚軍沖了上去。一陣血戰過后,秦軍很快被擊潰,涉間帶領殘部倉惶撤退。秦軍雖然在與楚軍的初次交鋒中受挫,但此刻的秦軍已然有備,防御壁壘森嚴難以突破。英布和蒲將軍沒有貿然展開進攻,而是停下腳步等待主力過河。畢竟兩軍實力懸殊,而他們的主要任務即試探秦軍虛實,掩護主力渡河。現在已然挫敗秦軍,取得小勝目的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