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醫生,病人沒有心跳了!”
“準備除顫!”李安北迅速跑過來進行一番檢查。
“120J,1 2 3!”
心電監護儀的警報依舊在垂死掙扎,凸顯出此時的生命是多么無助。
“150J,1 2 3!”李醫生依舊鎮定。
“繼續!200J,1 2 3!”李醫生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再來!200J,1 2 3!”依舊沒有結果。
“李醫生,放棄吧,她已經死了。”魏然醫生扶著他的肩膀想給他些安慰。
“不可能,我雖然剛從國外回來,在急診干的時間不長,但是至今為止還沒有病人在我這里搶救無效死亡,”李安北扔下除顫器,改用雙手為傷者做心肺復蘇,“不會的!魏然,她還能活!她一定能活下來!她還那么小。”
李安北怎么會不知道她已經搶救不回來了,只是他不想面對這個事實。
幾個醫生一起把李安北拽離病床,李安北蹲在角落抱頭大哭:“我沒治好她——!我沒治好她!”
魏醫生坐到李安北身邊,攬過他的頭,就像長輩在保護自己受傷的孩子那般:“李醫生,別自責了。我們醫生也是人,不是神,自己盡力就好了。盡人事,聽天命。醫生手底下有搶救無效的病人,這是不可避免的。”
“我沒治好她——!我沒治好她……”李安北埋進魏然的臂膀。
“你已經盡力了,我們都看到了。”
“可她還是死了。”
“安北!你振作一點!外面還有那么多病人在等你,你想讓他們因為你的痛苦而錯失搶救的最佳時間,白白喪生嗎?”
急診病房的燈光忽明忽暗,映照著張吟吟已經被小護士擦拭過的臉是那么蒼白,毫無血色。病床上的她如此安靜,與她的年齡完全不符。
“她……初中了吧……”李安北顫抖著聲音。
“應該上初一了吧。”
“差幾天……她就十三歲了……”李安北哽咽,“可是她永遠留在十二歲了。”李安北再一次情緒爆發,眼中的淚再也繃不住。
“安北,你已經做得夠好了,真的。振作一點!還有很多病人等著你幫他們脫離苦海。那么……現在就由你親自來宣布你的病人的死亡時間吧。”
李安北強迫自己把情緒先穩定下來,用手擦干眼淚,嗚咽道:“餐廳爆炸事件重傷患者……張吟吟……于2020年2月1號……凌晨一點三十一分四十六秒……搶救無效死亡。”
林紜把死亡通知單上的死亡時間記錄好,然后連同中性筆一齊交給李安北:“簽字吧,李醫生。”
李安北顫抖著手接過林紜交給他的東西,抬眼看了看魏然和急診科的其他醫生。
魏然對他頷首。
李安北握著簽字筆,這是他做醫生一來簽的第一張死亡通知單。他猶豫了許久,直到兩行清淚再次洗刷過他的臉頰,淚眼模糊,婆娑朦朧。
停筆。李安北。
簽完字,他再次聲淚俱下。那天,哭聲響徹急診病房,這不是來自一個家屬的哭聲,而是來自一位醫者的哭聲。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醫者仁心。
醫者,仁者。
工作終于空下來了,李安北才得以到醫院的天臺吹吹風。蘇山醫院足足有28層樓,站在上面能俯瞰整個蘇山市。
你看啊,公路上依舊川流不息,車水馬龍,霓虹燈仍會映照著繁華,城市還是那么熱鬧,并不會因為某個人的死亡而霧籠迷城,一切還要繼續下去。
你對世界來說不過是七十六億分之一,世界對你來說卻是唯一。
“李醫生,”不知何時,林紜也拿著兩盒橙汁上來了,“還傷心嗎?”她遞給李安北一盒。
“還好。”李安北接過可樂,但心思完全不在橙汁上。
“不知道李醫生愛不愛喝,因為我喜歡就給李醫生帶過來了,冒犯了。”
李安北看林紜有些自責,立即插上吸管象征性地喝一口:“挺喜歡的,謝謝。”
“真的啊?”林紜好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要重新確認一遍,黯淡無光的眼睛里重新住進星星。
當你真正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不經意間的小舉動都能讓你傻笑半天。
“真的。”李安北強顏微笑。
林紜能感受到:“雖然……我不是醫生,但是我在蘇山醫院已經工作三年了。可我還從沒見過一個看到病人死亡就哭鼻子的醫生。”
“以前我在國外留學實習,只有學習的份,上過幾次手術臺,搶救過幾個并不嚴重的病人,回國正好鉆了空子當上急診科主任,就覺得自己很厲害了。今天我才知道,以前我有多自滿。”
“李醫生啊,別這么說,你是國外名牌大學的畢業生,醫術絕對是頂尖的。”
李安北搖搖頭:“有些醫術是書本中學不來的,只能從一臺接一臺的手術和一個接一個的病人能學到。”
“對啊,那這次對于李醫生來說為什么不是一次成長呢?”
“……”
“都說白衣天使,可我不喜歡這個稱呼。我們不是天使,我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灼灼青子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自新冠狀爆發,無數派往武漢的“白衣戰士”,你們是真正的醫者,真正的仁者,真正的國士。你們只管善良,福報已在路上。 武漢加油,中國加油! 希望正在讀這本小說的你們也要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