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內,夜色初降,晚風中透著涼涼的秋意。
“怎么樣,那丫頭如何了?”說話人坐在一旁搖椅上,手里把玩著折扇,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
“回周將軍的話,司徒小姐,已經醒了。”
“哦?醒了,看來這小丫頭,命還挺大的,那樣的撞擊都沒要了她的命,可見是個厲害的。”說罷,起身朝書桌處走去。“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看來,皇上給你選的小媳婦還真不簡單,以后你怕是有的清福可享了。”周芒對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江堰川說著,臉上堆滿了看戲一般的笑意。
面對周芒的打趣兒,江堰川倒是絲毫不在意,也不搭理他,只低著頭,看著手中的書卷,片刻后才淺聲對著手下人問道:“可有異樣?”
“回大人,并無異樣,只是……”
“青楓,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怎的說話做事扭扭捏捏,本公子聽著甚累,你能不能不要一口氣說完了,別停下。”
比起江堰川,咱們這位青年中將倒是對司徒意更感興趣些,雖說抗旨拒婚也不是她司徒家的第一個,但是敢抗旨嫁給江堰川,倒是新鮮的很。
“是,將軍、大人,司徒小姐醒了之后仿佛變了個人一般,不再似之前那般吵鬧,也不像當初那般抗拒與大人的婚事,還與那貼身丫頭說,自殺之事不可再傳,如今此事應已傳開,家中長輩已替她擔了罪過,不可再徒添麻煩,還說,到了婚期,自會出嫁。”青楓將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的上報給兩位主子,說來他也奇怪的很,怎么突然一下子,這人就變了性情。
“鬼門關走了一遭,倒是讓她這性子收斂了不少,只是,我一直不曾想明白,司徒意為何如此抗拒這門婚事。”周芒思忖,繼而道:“按理說,司徒白與你我交好,也該是與她通過氣的,雖說他這妹妹前不久才剛從老家接回來,但也不至于如此抗拒嫁給你吧,難不成,是心中有了鐘意之人?”周芒說著,雙眉緊皺,他著實是想不明白為何司徒意如此抗拒婚事,江堰川十六歲便位及朝臣,年少有為,長像更是貌比潘安勝三分,雖比起他來還差那么點意思,但絕對堪比謫仙了,這京城中,十個女子九個半都想嫁,為何這司徒意卻這般排斥,為了拒婚,甚至不惜以命相搏。
“京城中,難免人多口雜,許是聽到了什么,也未可知。”江堰川回應著周芒的話,似是再說一件與他無關的是,手中依舊拿著前朝送過來的折子,不曾抬頭。
“回將軍,大人,屬下聽司徒小姐的丫鬟冬兒說,自上次趙大人送來的婢子被大人打了出去之后,坊間一直流傳著大人生性殘暴不近女色,又與周將軍交往甚密,剛剛回來的路上,屬下跟幾個百姓打聽了,冬兒姑娘所言非虛。”青楓老實的回答,瞬間讓在座的兩位,無言以對。交往甚密是什么意思?所言非虛又是什么意思?
江堰川與周芒二人面面相覷,使得室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極其詭異。
許久,某人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怎么還不回去?又想賴在我這府里不成?若是不想回你的將軍府,便去求求周老將軍,讓你再住到家里去,若是近日里軍事不多,我便去圣上年前提一提,調你去訓練營待上幾日……”
“我……江堰川,算你狠,本將軍近日公務繁忙,就不與你這小子在一處了,云驚,走,我們回將軍府。”周芒知道江堰川這般說話,是有意趕人,故也沒多做停留,直接帶著隨從回了府。
送走周芒,江堰川又命青楓去盯著司徒意,此次事故絕非意外,司徒意這些年大部分是時間都在外祖家,顯少有機會進京,這次回京也不過五六日,這些消息,又是如何傳到她耳朵里,傳這謠言之人又有何居心,這些,必定是要查個明白的。
江堰川心中的算計無人能懂,反觀司徒府這邊倒是簡單了不少,自上次遲晚命冬兒去司徒夫人哪兒告知不再見客后,這司徒意的院子,就再也沒人來過,偶有灑掃的下人,也只是在院中打擾,不曾進過房,倒也還算安靜。期間司徒固安夫婦也來過幾次,但都只站在外面瞧了瞧,沒有過多打擾。
晚間,遲晚整理著書架上堆放的紙張,拿過書架上堆放的字畫看了看,不得不承認,司徒意是個相當聰慧的女子,無論是女紅,還是字畫都是極好的,內容不張揚卻風格清朗,當真不愧是是太傅之女,母親又是如此一個大家閨秀,雖然這兩年被養在外祖家,但足可見國公夫婦對養在身邊的這個外孫女是極為用心管教的。
又過了些日子,眼看著距離出嫁就不到兩日了,遲晚才讓冬兒將院子門打開,司徒夫人似是已經在外面站了許久了,見到冬兒出來開門,開心的不得了。連忙拉著她的手問:“冬兒,小姐怎么樣了?”
“回夫人的話,小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頭上的傷也漸漸淡去了,如今只要上了妝,就看不出來有受傷的痕跡了。”
小丫頭倒也是個機靈的,知道自家夫人如此問話,定不只是單單關心小姐的身體,眼看婚期將近,這傷,必定是夫人最在意的。
司徒夫人聽著冬兒的一席話,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氣,但與此同時,又開始心疼起女兒,畢竟這些年女兒鮮少待在自己身邊,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卻又被指了婚……她的意兒,為何命會那樣苦?
“娘親站在外面做什么?外面風大,娘親還是快些進屋吧!冬兒,快扶夫人進來。”
“是,小姐。”
遲晚對司徒夫人并沒有太多的感情,可能是因著司徒意的關系,剛剛看見司徒夫人落淚,遲晚的心竟然也揪著疼,想必,這便是老話說的血濃于水吧,也不知道,自己遠在異世的父母怎么樣了,他們是否也在為自己的離開而傷心落淚。這樣一想遲晚對司徒夫人的情倒是重了幾分。
“意兒,你大病初愈,莫要出門受風,為娘進來便是。”司徒夫人急急擦掉了臉上的淚水,帶著笑意,三步并作兩步往遲晚的方向走去。
“女兒見過娘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司徒意,遲晚對眼前這個女人,似乎有種很親近的感覺,司徒夫人滿臉的寵愛,也像極了自己媽媽,這讓她有那么一絲恍惚,好像,媽媽就在自己身邊一樣。
“快些進去,好不容易大好了,可不能再出事了。”司徒夫人說著,將自己身上的褂子脫了下來披在遲晚身上,又將她的頭發攏了攏垂在一側。
望著眼前臉色略微有些發白的女兒,眼眶不禁一紅,女兒自小就不在身邊吃了不少苦,日后去了丞相府,還不知道要受什么樣的罪,那丞相大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當真如同坊間傳的那般……
司徒夫人突然落淚,惹的遲晚有些不知所措,她并不是一個會安慰人的女子,更何況,是安慰古人。
“娘,意兒明白,婚嫁是皇上的旨意,爹爹不過一屆臣子自然也是反抗不得,女兒都明白。”
遲晚對于嫁人這件事,雖說不太好接受吧,但也沒有司徒意那般排斥。那江堰川雖然比司徒意大了許多,但是,跟她遲晚比起來,還差的遠些,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黃毛小子,若真如外面傳揚的那樣,他當真沉迷男色,正好自己能落個清靜,也是好的。
司徒夫人見女兒如此通透知理,心中更是心疼的厲害,只是將女兒抱在懷里,不再多言。
后母女二人有說了這些話,直到遲晚覺得有些累了,司徒夫人才起身離去。
很快便是出嫁之日了,司徒固安早早的便為司徒意準備好了豐厚的嫁妝,一則是因著面子,二是因為多少有些心疼自家的女兒,自古女子在夫家的地位都與娘家嫁妝脫不了干系,多備些只盼著女兒將來的日子能順心些,三也是不得不如此大張旗鼓,畢竟是皇家賜婚,當朝權臣結親,不可不隆重,不得不隆重啊!
出嫁當天,天還不亮,遲晚就被下人們從床榻上拽了起來,因著有喜娘在,妝容發飾上都無需她自己擔心,加上昨夜睡的晚,現今又起得早,實在是覺得困得不行,隨后索性兩眼一閉任由喜娘為自己打扮。
司徒夫人安排了冬兒和另外兩個府中有些資歷的丫頭隨她一同去丞相府,至于到時候留或不留由她自己決定。
府外鑼鼓震天,人聲鼎沸,好一派普天同慶的模樣,蓋頭下的遲晚卻是一臉平靜如水,不見喜悲,甚至,還有點想睡。
迎親的隊伍很快就到了府門前,按照規矩,新娘子出嫁得由娘家兄弟背出門送進花轎的,正因如此,司徒白一大早就等在了妹妹閨房門口。
“妹妹,這段路,哥哥背你走。”
“那就有勞兄長了。”
靠在司徒白的背上,遲晚的心像是定了許多一般,司徒白隨了父親的性子,不善言辭,但卻極其疼愛這個妹妹,當初司徒意被送去陳國公府,司徒白還鬧了好久一陣子。
背至門外,后又小心將司徒意交由喜娘背上花轎,待司徒意坐穩,外面隱約能聽到說話聲,卻聽不清在說什么。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會好好照顧意兒,讓她此生無憂。”
遲晚坐在進花轎里,外面的鞭炮聲和迎親隊伍的敲鑼打鼓聲完全掩蓋了外面的聲音,根本就聽不到外面人在說什么,原本就有些困的她,也懶得去管,所幸就靠著轎子開始打盹兒,自動屏蔽了外面的嘈雜。
不多時,花轎被抬了起來,雖然是個轎子,但轎夫抬得很穩,花轎一搖一晃的,很有節奏和規律,將原本只是有些打盹兒的遲晚搖的更加迷糊了。
司徒府距離丞相府大概有三條街的距離,遲晚心中估計,按照這個速度走過去應該差不多得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能到。如此一來,正好睡上一覺,睡醒了,剛好也就到了。這么一想,倒是讓她放寬了心在轎子里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