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來已是中午,我從床上被夢魘住了,醒的很艱難,穿上外衣我一路搖搖晃晃慌慌張張去給娘準備早餐。完了,今早起這么遲,肯定要挨娘罵了!
我急急忙忙打開娘的門,我發現娘她還是睡在床上,不曾醒轉。
我摸摸娘的額頭,拍拍娘的臉和手,娘都沒有反應。
娘她怎么跟一個假死的人一般?!
我急忙轉身要去找梁郎中,一襲紫衣擋在了我面前。
“你娘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端墨一臉認真的看著我。
“我這兩天守在你娘跟前,總是感覺你娘身上隱隱冒著黑氣,我覺得你娘的問題估計與疾病無關,你往妖邪這一方向多找找,看一下能不能找到解決方法!”
“謝謝……”
聽到他說完這番話,我心里第一次對他涌上感激。真誠的給他道了一聲謝。
他有些訝異,用扇子遮住半張臉,半餉沒有說話。
“咚咚咚”
門外響起一陣子敲門聲,我打開門,來的是昨晚見過的方家管家。
“陸公子你好,梁郎中托我過來給你娘送藥,順道送一份書信給你!”
我給他道過謝后,取出兩個雞蛋要給他,他婉拒后,就回了方家。
我到屋里迫不及待的打開書信就開始讀了起來。
端墨幫我掖好娘的被腳,坐到了我的對面。這封書信很長,先是告訴了我我娘現在情況很是不好,昨日大喜大悲,傷了元氣,在我走了后就昏過去了,很可能最近一段時間都會常常昏迷不醒,要我按時將瓶子里的藥給她服下,他這幾日再多看看醫術,看能不能想想辦法,他會按時送藥,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我讀完第一頁,內心不禁凄涼,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我娘,幾欲淚下。
翻了一頁,我又繼續讀下面的內容,梁郎中覺得昨夜的老槐樹很可能是受陰陽師唆使,方如臻也是受害人之一,他守在他們身邊,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
最后,他還強調了,最近,一定要我多讀黃泉集錄,上面有克百鬼的方法,學會了,能救命!
就在我讀完的那一瞬,紙張忽然著了火,化成了灰燼,我明白他的小心,拿出笤帚就把紙灰掃了。
坐下來看著昏迷不醒的我娘,想起梁郎中說的話,我心里五味陳雜。
端墨只是靜靜的坐在我對面,并不說話,我們兩個就這樣面對面坐了一個早上,最后還是他勸我說,娘她這么要強,要是知道,他兒子居然因為她而坐在這里浪費光陰,定然是不愿的,于是勸我去讀書,我想了想他的話,也不無道理,收拾的吃了頓午飯,我就回了書房。
找了一本功課,就仔細讀了起來。
不一會兒,小白蛇就順著我的衣服爬了上來,靜靜的伏在了我的書桌頭,看它神色并不精神,小黑豆眼睛也瞧著昏昏欲睡的,估計昨夜傷的很重,想起昨晚它的忠心護主,我也沒有理由再將它甩開。
剛好讀到“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蕩秋水橫波清”,忽然覺得這句話形容小白蛇黑豆一般的小眼睛再合適不過。
“小白蛇,我給你起個名字怎么樣?!”
我不禁脫口而出。
小白蛇像是聽懂了我的話,昂起頭一臉期待的看著我。
“‘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蕩秋水橫波清’,我覺的這句話形容你再合適不過,要么就叫你琉璃吧!”
它聽到后很欣喜掙扎起來的點了點頭,隨即又懨懨的臥在了桌角,我輕輕撫了撫它的頭,它安心的吐了吐信子,睡了過去。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往日要入睡的時分,但我今日心里思慮過重,居然完全沒有睡意,翻開黃泉集錄,魑鬼中的迷娘一章剛看了沒兩頁,我就感覺到了胸口喚魂玉劇烈的震動。
我不禁心里一陣厭煩,伸手就把懷里的喚魂玉丟了出去,那玉飛到半空中,忽然停了下來,爆出劇烈的紅光,將我包了進去。
紅光過后,我在心里默默看著鮮衣怒馬的妖嬈少年,不禁嘆息。
紅衣少年穩穩地從空中落到了地上,歡愉的轉了一個圈,素凈的手一伸,琉璃便歡快的順勢攀上了他的肩頭,少年嘴角一勾,媚態橫生。
坐在我的座位上,少年隨手拿起我的杯子,喝了一口粗茶,然后一口噴了出來。
“嘖嘖!這世上居然還有如此讓人難以下咽的茶?!”
少年一臉嫌棄的將杯子放回桌上,掏出一張海棠色的紅絲帕,整了整儀容。無意間瞥見桌上的黃泉集錄,他拿起來好奇的翻了一翻,隨即向觸了電一般嫌惡的扔了開來。
我在他心里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厭惡和惶恐,我無奈的轉頭,剛巧看見娃娃蒼白的臉色里,也是深深的厭惡。
少年抬頭看了看窗外,可能覺得時辰已到,捻了個訣招來一股清風,便從窗口飛了出去。
少年一路在風中上下翻飛,猶如開心的燕雀,直到飛到譚涂劉奇家門口,他才輕輕落到了地上。
這幾日諸事纏身,我幾乎都已經忘記了當日青崀山上的恐怖記憶,現在看著眼前黑幽幽的屋子,我不禁有些抗拒,胃里有些抽搐。
但少年反倒像是看見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興致高昂的往里走。
譚涂劉奇家里看起來已經好久沒有人光顧,門前蒿草已經長得很深,黑色的大門也敞開著,隨風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少年一躍,繞開蒿草,停在了房門前,推開黑色的房門,窸窸窣窣的灰塵朝他撲過來,惹得他嫌棄的捂住了鼻子。
房里的家具上已經落了厚厚的灰,東西七零八落,不知道是他們在的時候就亂,還是這里發生了爭斗。
少年捏著下巴細細的思考,月光從窗戶里灑了進來,落在他臉上,十分美麗。
少年在這里呆了好久,似乎這房里的每一處都已經被他細細搜尋過,他好似不甘心,秀眉糾結在一塊,猶如月下哀怨的美人。
不知不覺月已西沉,少年悻悻的從房里出來,拍掉身上的蛛網和灰塵,一臉嗔怒,一躍就躍出了大門。
日頭從東方一點點攀了上來,緋色的陽光灑在我身上,那一身妖冶的紅裝也褪了去。
我的意識一點點重新占領了我的身體,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吵嚷。
“滾!你滾!我們家不需要生不出東西的婆娘!你滾!”
“不要??!阿三!阿三!你說過我可是你心尖尖上的人?。∧悴灰獊G下我!”
我被這陣吵鬧吵得睜開了眼,四面一看,我站在譚涂劉奇家門口,而這陣吵鬧聲。是對面的趙家三弟家傳來的。
“你滾??!人家雞都可以生個蛋!你他媽連根毛都生不出,要你還有什么用處?!當初要不是看著你奶大屁股大能生兒子,你以為我會娶你嗎?!下不了蛋的老母雞!怎么的,還要我白白養你啊?!”
趙家三弟因為憤怒,面容抽搐,猙獰可怖。
趙家的婆姨衣冠不整,被自家男人拖拽到院子里大罵。
不多會我看到村子里有名的好色乞丐王柳從他家里屋提著褲子悠悠哉哉的走了出來。
“我給你說,女人生不了孩子還算什么女人,你家漢子心里要不是還有你,早就把你賣到窯子里去了,你說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天到晚還要你家漢子養你,你要不要臉,今天十個銅板讓你脫褲子,也是看著你皮相還勉強能過的去,讓你還能給你家漢子幫個忙,你他媽都到床上了還裝什么貞潔烈婦!”
說完王柳一巴掌狠狠的就抽到了趙家婆姨臉上!
這一巴掌打的極為兇狠,趙家婆娘直接被掌風帶得撞到了井上,額頭磕到了井邊,很快就有血順著額角;流了下來。
“退錢!把我的十個銅板還給我!”
王柳兇狠的朝趙家三弟伸出手。
“快,退錢,要不是看你沒了兒子狼狽,誰要操你們家這不生蛋的老母雞!”
趙家三弟一聽這話,直接跪到了王柳面前,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
“好兄弟,不要這樣,你看,要么我直接把她綁了,你再盡興怎么樣?!還是,你看她這會都不能動了,我幫您把她扒光,直接送到你床上怎么樣?!”
“不了!不了!好心情都被這婆娘掃干凈了!退錢!我要回去睡覺!”
一聽王柳這樣的反應,趙家三弟瞬間急紅了眼。
“我不管,你剛剛明明進去了!你當我瞎沒看見?。〔煌?!就不退!”
趙家三弟捂著胸口,就開始耍賴!王柳氣的開始搶。
就在二人搶奪期間,趙家婆姨臉上隱隱開始冒黑氣,我看到她提起手邊的木桶站了起來,就在王柳趙三爭斗期間,她朝著二人所在的方向,閉著眼砸了過去。
“啪!”
鮮血四濺。
我急忙往他們家院子里奔去。
只見趙家三弟滿頭是血,就這么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趙家婆姨搖搖晃晃的走過來,騎到了半死不活的趙家三弟身上,手上的木桶一遍又一遍的砸在了他臉上,她雪白的臉上全是血,樣子猙獰可怖,猶如修羅。
王柳被這一幕嚇的直接尿濕了褲襠。
我聽到背后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轉頭,就看到村長帶著諸多村民往這邊趕了過來。
“哎呀!老三啊,我聽到你家鄰居跑來說你又打你家婆娘了!哎呀!雖然你婆娘小產了!但畢竟她還是你的婆姨??!將來要照顧你一輩子的呀……”
村長一遍急著往這邊趕,一遍急著勸,當他跑進趙家院子里時,就被眼前的這一幕嚇的癱到了地上。
跟進來的一干村民看到這一幕,嚇得都尖叫了起來,有些甚至趴到墻角上吐了。
王柳哆哆嗦嗦沿著墻根想要逃走,趙家婆姨身子一頓,停下來手中的動作,兩只眼睛從亂發中直直的盯著王柳,王柳被這眼神嚇得魂不附體,一陣惡臭傳來,估計王柳拉了出來。
忽然趙家婆姨一張嘴,一截三寸寬的蜈蚣身子從她口里飛了出來,死死的纏住了王柳的脖子,眾人一看這詭異的場景,嚇得大叫,連連后退,我也連著被人群沖出去了好幾米。
趙家婆姨抖著身子將王柳甩來甩去,期間王柳撞到各種地方,不多時,已經渾身是血。
我焦急的捏著懷里的喚魂玉,但是玉它沒有任何回應。
趙家婆姨最后一甩,將王柳摔倒了墻上,王柳他腦殼直接對上了墻壁,瞬間墻上掛滿了白的紅的。
這番場景,已經讓在場的所有人崩壞神經。
只見趙家婆姨雙手雙腳忽然裂開了口子,口子里各自伸出了一條蜈蚣身子,趙家婆姨陰測測的轉過了臉,看著我們這些鄉親,詭異的一笑就這么奔了過來。眾人可都是眼睜睜的看著趙三和王柳是怎么死的,一看這陣勢,都尖叫著發了瘋的往外逃,就在我被人流沖的找不到路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道白光一閃,琉璃像閃電一般的從我袖子里飛了到了趙家婆姨臉上,張口就咬了下去。
趙家婆姨哪里受得了這劇痛,一下子將琉璃甩到地上,捂著臉痛苦的哀嚎。
我可以想象的到趙家婆姨現在有多痛苦。
我眼光不經意間掃到她家晾曬著的一張紅床單,心下有了主意。
黃泉集錄上說,妖邪最怕紅色和純陽血,我以沖刺般的速度飛奔繞到趙家婆姨身后,扯下晾曬的紅床單,此時趙家婆姨臉上被白蛇咬過的地方冒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水泡越變越變大,在空中爆裂開來,流出了膿水和血,繼續腐蝕著她的皮膚。
她疼的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四肢的蜈蚣身子四處拍打,有一個剛好拍中了我,將我打飛了出去。
我被拍飛到了屋頂上,瓦片被我撞的四處翻飛,我一低頭發現瓦片下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尸蚣。
這些尸蚣好似死了一般,這么大的動靜也沒有將他們吵醒。
我看見這么多的尸蚣就覺得瘆的慌,急急站起來。
黃泉書上說,人的左手是陽,右手為陰,我咬破左手的中指,用血在紅床單上寫了一個昨夜書上看到的降魔符,瞅準在地面上暴走的趙家婆姨,就跳了過去。
紅布兜頭蓋下,暴走的趙家婆姨瞬間止住了動作,我就勢往地上一滾,險些跌進了井里。
紅布下包著的人形越來越矮。
“快讓開!快讓開!光明大士來了!大家快閃開,讓光明大士捉妖邪!”
四處的人退去,一個穿黃袍子道服的道長帶著一位十幾歲的小童走了進來。
這不是三年前流落到我們這里,然后在青崀山腳底下的破敗寺廟里安了家的光明大士嗎?!
看來鄉親們也是被這詭異的情形刺激怕了。
那光明大士一看眼前的情景大駭,
“這是誰做的?!”
“陸秀才!”
有人在人群里告訴他。
光明大士穿過人群看著我,神情莫名。
那小道童看著我,鼻子里發出了一聲哼,就別過了頭去。
我覺得莫名其妙,轉頭就繼續看著紅布,只見紅布矮到了一定位置,忽然停下來不動了。
時間過去已有半個時辰,所有人眼巴巴的看著那張紅布,可那張紅布下的東西一直沒有動靜,有好事者已經不耐煩的開始叫嚷,更有人已經走到了那紅布跟前,我看著他們膽戰心驚,害怕又出什么幺蛾子,但反觀那光明大士,卻一臉的淡定,我也就裝作淡定的樣子,沒有出聲。
終于有人耐不住性子,一把扯開了紅布,忽然間,紅布下面成千上萬只尸蚣逃竄了出來,嚇得人連連后退,一陣子過后,那群尸蚣也都沒有了蹤影,身后的村名都發出了一陣子的咒罵。
光明大士告訴大家危險已經被我解除讓大家都回去,好多人連連不舍的離開,我趁人亂,在角落里找到了我的小琉璃,只見它嘴里叼著半截蜈蚣,吃的一臉迷醉。我耐心等待琉璃吃完,才將它揣回袖子里,我起身準備離開,一轉頭發現那光明大士,連著他的小道童一起,站在我的身后,神情莫名,瞧著我不說話。
不遠處,村長帶領著眾鄉親們收拾殘局。
我看這一大一小兩個道士盯著我看了許久,便朝他們點了點頭,以示打了招呼,他二人神神秘秘還是不發只言片語,我無奈就找村長幫忙去了,過了好久,我都感覺他們師徒兩個人四雙眼睛一直在盯著我的一舉一動。
好不容易才挨到事情處理妥當,一夜未睡,我早已是困極,和村長打了個招呼,我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