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想著阿南以后想做的事總要被人知道的,不如在里正跟前先露個音兒,省的日后又惹人背后嚼舌根。
便接過話來笑道“趙叔,別聽那些瞎話。這不是前些日子阿南從家里傳下的箱子底翻了本書出來,沒成想倒是本食譜方子,她跟著阿束識了些字,東拼西湊的也看懂不少,便讓我照著做了些拿去鎮(zhèn)上賣,哪知被人馨香齋東家看上了,這不過來問問,商量著買配方的事兒,怎么就變成我當家的在鎮(zhèn)上惹事兒了。”隨即把桌上放的兩盤糕點推上前“趙叔,你也嘗嘗這糕點味道怎么樣”
趙勇進來時焦急萬分,還沒注意到桌上放的糕點,此時聽李氏說完,視線才落在桌子上,見是盤從未見過的糕點,一時有些錯愕。
轉而看向楚南,楚南打小就愛纏著程家那小子識字,這些他們都知道,能讀通食譜倒也不稀奇。
楚家二房一向老實本分,村里剛傳出楚大明在鎮(zhèn)上惹事的時候他也不信,可剛剛連自家媳婦也說看見楚家門口停了輛馬車,他這才急忙趕過來。
此時聽了李氏解釋,便信了大半,人家家傳的食譜方子他也不好過問,沖楚南招招手,輕聲道“阿南,你阿娘說的可是真的?別怕,若是有人欺負你們,還有我給你們做主”
楚南上前,看著眼前慈眉善目的老爺子如此古道熱腸,心中一陣暖意“里正阿爺,是真的。阿爹阿娘剛還商量這事若是成了,回頭還要請阿爺幫忙呢”
“哦?好啊,有要阿爺幫忙的地方,盡管來叫阿爺”上了年紀的人就喜歡被人需要的感覺,更喜歡嘴甜乖巧的小孩兒,趙勇一手撫著花白的胡子,一手揉揉楚南的腦袋,笑的和善。
見楚家沒什么事,趙勇也就放了心,說了會話便起身道“你們沒事就好,我要找大福說說去,他媳婦那張嘴整日瞎咧咧,沒有的事也能被她說的有鼻子有眼兒,攪得咱們村里四處不安寧”
李氏忙進屋裝了兩包點心,硬塞給里正帶回家里人嘗嘗。
這兩日下起了小雨,楚南和楚大明不便去鎮(zhèn)上,便又做了些糕點存放家中。
此時雨停,天兒也漸漸晴了起來,楚南和李氏忙把家里的糕點抬到后院。
“阿南”
“阿南”
門外響起一陣急切的拍門聲,楚南忙放下手上的活兒起身開門,見來人是柳言兒,不由問道
“言兒,你怎么來了?”
“我是替魏掌事來的”柳言兒邊走邊回道
“魏掌事?”
“嗯,阿南,你房間在哪兒,我有事與你商量”
“你跟我來”
遲疑幾息,楚南領著柳言兒進了房間,轉身把門關上,兩人坐上床,柳言兒抓住楚南的手道
“阿南,我有事求你幫忙”
楚南輕拍柳言兒手笑道“什么求不求的,什么事兒你說說看,能幫上你的我自然幫忙。不能幫的,你求我也沒用”
“這事你肯定能幫。我前兩日去給大夫人問安,路過我父親書房,正好遇上父親與魏掌事在里邊談話。
我聽說父親想要從你手上買斷山楂糕的方子但被你拒絕了。今日是我主動找上父親,跟他說我與你相熟,不如由我去說服你”
“阿南,你先別忙著說話聽我把話說完”見楚南要開口答話,柳言兒輕聲阻止,眼神飄離,思緒賤遠
“我前世其實是個孤兒。四歲以前家里開著家小商店,父母恩愛。爺爺奶奶是小學老師,寵我至極,從小教我為人要正直良善。
可惜一場車禍,讓我失去了一切。
我被送去一家孤兒院,變得不愛說話不愛理人,逐漸被其他小朋友疏遠欺負。
八歲的時候,一位醫(yī)學教授領養(yǎng)了我和另一個姐姐,他讓我們喊他叔叔。
姐姐性格比我開朗討喜,但叔叔對我極有耐心,他會給我買好看的裙子給我講好聽的故事,即使大多時候我都只是默默看著他不說話。
時間久了,我慢慢放下戒備開朗起來,覺得自己似乎又有了家人,有姐姐有叔叔,不會再被人欺負,還能跟普通小朋友一樣,正常上學有人接送。
他教我們認識各類草藥,教我們懂藥理,他夸我記性好有天份,以后定能青出于藍勝于藍
后來我才知道叔叔很早以前,就開始資助一些貧困兒童,他甚至成立了慈善機構來幫助更多像我這樣的孩子。
叔叔收養(yǎng)的孩子不止我和姐姐兩個人,卻把我們兩個留在了身邊,這讓我和姐姐越發(fā)感激,我們約好等我們長大了要一起好好孝敬叔叔。
叔叔常常把“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開開心心”這句臺詞掛在嘴邊,他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
他會帶很多不同的漂亮姐姐來家里,隔天早上又將人送走,小的時候我不懂,隨著年齡增長,我開始對叔叔這種行為反感。
我實在理解不了,叔叔也就四十來歲,為什么不好好成個家,隔三差五帶這些都能喊他爸爸的女孩回家,不覺得羞愧,不擔心傳出流言蜚語么。
我找姐姐商量一起勸勸叔叔,不料姐姐一反常態(tài),滿臉驚恐的拉著讓我不要去,我很是不解,問她為什么卻也不說。
相處十年,我與姐姐眉眼越生越像,感情好到無話不說,不了解內情的人,絕對不會懷疑我們不是親姐妹,姐姐對我這樣守口如瓶還是頭一次,雖然疑惑不已也只得作罷。
后來我發(fā)現叔叔會經常單獨找姐姐,姐姐也變得越來越寡言少笑。問她,她也只是看著我欲言又止,最終嘆息一聲,搖搖頭回句沒事,轉身回了房間。我心想許是姐姐學業(yè)繁重累著了,便也不去打擾姐姐。
直到我十八歲生日的前一天,姐姐沖進我的房間,急著讓我趕緊收拾東西走,離開這座城市離開叔叔,走的越遠越好,我不明所以,見她腳步虛浮面色發(fā)白,只擔心的想要伸手替她號脈。
姐姐卻撥開我的手,虛弱的走到床邊坐下,面露凄然,輕聲道“言言,我時間不多了。原想給你留些美好的記憶,讓你離這些骯臟的事情骯臟的人遠遠的,可又擔心什么都不告訴你,日后你終會步我后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