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陣的兩人都是臉色蒼白。
郭萊天佑是消耗過度，成易是被嚇的。
劇烈喘息一陣后，他開口道：“那些想要進入內宗的世家弟子知不知道內宗這么危險”
郭萊天佑看他一眼，淡淡的道：“上山之前問過你，修道之路艱難無比，稍有不慎便會身死道消，你說你喜歡刺激”
“現在也是”成易嘴硬道。
他喜歡刺激，但不喜歡送死，幻陣中的種種絕不是現在的他能夠抵擋的。
好在總算出來了，也讓他見識到了自己的渺小。
這個幻陣，絕對是他遇到過最強的陣法，沒有之一。
成易吐出一口氣，笑著說道：“上山之前聽你說修道的世界很、很精彩，所以想來看看?，F在發現想看世界還差點資格”
這個資格便是修為，有實力才能走得更遠，活得更久。
“現在我們是出了幻陣了吧？”成易看著眼前依舊是那片枯海，有些懷疑現在還是不是在幻陣之中。
郭萊天佑道：“嗯”
成易道：“前面真有解決我修為的辦法？”
郭萊天佑沒有正面回答，頓了半晌反問道：“如果沒有呢”
成易思維一滯，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良久才道“是啊，如果沒有呢。來到內宗依然解決不了修為的問題，我該怎么辦？”
修為停滯不前，永遠入靈三層，他一個入門三年的老弟子每月初三都要和一群剛剛入門的新弟子去聽課。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整個宗門都在看他的笑話，口頭上說他是洛天之害，內心里更有一股對他的鄙視。
看看上次他與柳子昂相遇時候的情況就知道了。
一個兩年半前收的小弟居然敢和他當面叫板，讓他稱呼師兄。
雖然最后決斗贏了，但也只是暫時的，柳子昂修為會一直往前，而他的修為卻不知何時才能更進一步。
曾經的天才，眼睜睜的看著一群明顯沒有天賦的人一步步的超越自己。
然后他們鄙視你，嘲笑你，最后可憐你。
那種感受，非常人能夠忍受得了的。
成易自尊心本就極強，他更受不了。
支撐他依然還待在洛天宗的理由是數百萬的欠款。
火燒碧瓊峰靈酒窖的事情水落石出，他當然不用再賠償那些損失。
剩下的欠債雖然很多，成易卻有辦法還完，而且是盡快還完，他不想拖太久。
不然某天，同期弟子的后輩入門修煉，發現一起聽秋虛道長課的同學居然也是老爸的同學。
這臉...丟不起。
欠款還完他的修為還是沒有進步的話，他只剩下一條路可以選。
下山，在同門師兄弟的嘲笑和鄙視下下山。
這是成易最不愿意看到的，但也是他保留最后一絲尊嚴的做法。
良久之后，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郭萊天佑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問道：“你想下山？”
成易無奈：“我好像沒得選，修為無法精進一直賴在山上也不是個事”
郭萊天佑問道：“你在入靈初期多久了”
成易做了個明知故問的表情，悠悠的道：“入門一月后到現在，三年”
“三年”郭萊天佑點點頭，又問：“你知道我在現在這個修為多少年嗎？”
“五年吧”成易隨口說個數。
“二十年”
“二十年！??！”成易驚呼起來。
郭萊天佑道：“修為之事并非水到渠成，隨時都會出現瓶頸。這瓶頸，需要時間，只要你肯等，總能找到辦法的”
成易聽出了，郭萊老道又開始忽悠人了，他的心拔涼拔涼的，拔涼的不是被郭萊天佑忽悠，而是他真的不確定前方能否解決成易修為的問題。
見成易不說話，郭萊天佑說道：“你身上的問題我看過，也研究過，洛天師長們也都為你看過，的確看不出問題。如果真有人對你動了手腳，那應該是在山下，而不是山上”
“山下？”成易否定道：“不可能，遇見你之前，我從未接觸過修士”
“你的父母呢？”
“父母？”成易搖頭，道：“他們也只是普通的農民，根本沒有接觸修士的資格，否則也不會死于七年前的饑荒”
“我說的不是你的養父母，而是生父母”
成易有些吃驚，問道：“這你都知道”
郭萊天佑微笑道：“很難調查嗎？”
接著他又道：“你也不要多想，兩年前為了你的事，我親自去調查過，后來才得知你是被那對農夫收養的，而且那對農夫不姓成，是姓周”
成易道：“關于親生父母的事，我也沒有印象，而且我發現八歲之前的記憶很模糊，好像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你覺得我修為的事是因為他們？”
郭萊天佑道：“這只是一種可能”
“一種可能，還有呢？”
“相傳在倉古年間，人類出過一位真神，不過這位真神卻是位魔神，他霍亂人境，肆意殺戮，引發了一場曠世持久的大戰。最終結果是這位魔神戰敗被殺，他的尸體被分成七段封印在圣山三始山中，而這道封印也限制他血脈，只要封印不解，他的后人便無法修行”
成易長大了嘴巴，久久才道：“郭萊老頭，你不是吧，為了解釋我修為的問題，你連遠古魔神都扯出來了”
郭萊天佑皺了皺眉頭，對郭萊老頭這個稱呼很反感，他堂堂的一門之長，被擋著面叫實在有失身份，于是敲打道：“你已經身為洛天弟子，下次再敢當面這樣叫我，我把你丟進地底煉獄烤三年”
成易見他不像開玩笑，于是鞠躬行禮認錯：“弟子知錯”
郭萊天佑繼續道：“這個傳聞是記載在宗門典籍中，因此可信度還是很高，而且記載中說如今的東秦大陸便是當年滅神之戰的結果。不管如何，我最不希望的就是這個結果，其他的原因總有解決的辦法，若你真是那魔神的后輩血脈，除非洛天內宗重現，否則很難”
成易不知道自己修為問題根源是什么，但郭萊天佑能說出這些，說明他真的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
一門之長，對一個外門弟子的修為問題盡心盡力，說是厚愛一點都不為過。
不是長得不像，成易都有點相信他是郭萊天佑的親孫子.
從小便沒了父母，又在市井中混跡多年，長輩的厚愛對于成易來說已經是很久遠很久遠的事情，此時忽然重新感受到了。
于是再次行個大禮道：“弟子成易多謝掌門厚愛，若此行還不能解決修為的問題，等弟子還完宗門欠款，我便隨你去起閑居當一個農民吧”
郭萊天佑奇怪、又有些堤防，成易的態度一下子發生了巨大的轉變，短時間他難以接受，心里不禁泛低估：這小子是不是看上了我起閑居的東西？
想到這里，他沒急著答應，淡淡的說道：“先帶你去見師祖”
“師祖？”成易驚疑。
郭萊天佑大袖一卷，將成易帶著，向著枯海深處飛去。
枯海一望無際，看不到盡頭，不知這海是怎么形成的，又為何枯竭。
開元境的郭萊天佑速度很快，一炷香的時間飛行了幾十里，枯海依舊沒有盡頭。
不過在前方出現了一處小島，小島上有綠植，在茫茫枯海之上特別顯眼。
不一會的功夫，兩人已經臨近小島，落了下去。
這個倒不大，方圓百丈不到，島上有一株六丈高果樹，樹干參天，樹上結滿紅色果實，看起來晶瑩剔透。
圣靈果??！
成易認識，吃下后能夠提供非常純粹的靈力，是突破修為、戰斗恢復、療傷治病的絕好良藥，比什么培元丹號上百倍。
售價三到五萬靈石不等，有價無市，隨品質升值。
他隨便數了一下，這里至少上百顆果實，如果能摘下一些，足夠他還完宗門欠款。
圣靈果樹邊上是一件木屋，很普通的木屋，不過要比成易的茅草屋好上很多。
屋子邊上開了幾塊地，都不是很大，上面種有作物，有些剛有苗頭，有些已經趨近成熟。
這些植物成易不認識，從植物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靈草香上判斷定然不普通。
郭萊天佑領著成易走近木屋，在門前鞠躬行禮朗聲道：“弟子郭萊天佑領門下弟子成易拜見師祖”
成易心中有了猜測，當下也跟著行禮道：“弟子成易拜見師祖”
屋內有了動靜，吱呀一聲，木屋的門打開，一個六十多歲穿著短汗衫挽起一只褲腳的老農從里面走了出來。
是的老農，他臉上還有常年勞作被太陽上的褐斑，不修邊幅，花白胡子拉碴。
這人是師祖，郭萊天佑的師祖？
成易有點疑惑，老農和一個普通人沒什么區別，比普通人更普通。
老農開口道：“你們的來意我知道了”
郭萊天佑問道：“那師祖可看出什么問題？”
老農搖搖頭，道：“我也看不出，這孩子看起來沒什么問題”
“這...”郭萊天佑有些為難，又道：“師祖是否可以布陣施法查看一番”
老農道：“看不出就是看不出，布陣施法那是看出問題之后的解決之道”
在兩人臉露失望之際，老農又道：“還有個辦法可以試試”
兩人眼前一亮，郭萊天佑道：“師祖請說”
“跟我來”老農領著兩人來到圣靈樹下。
樹下有一塊菱形黑色石碑，石碑一人多高，碑上無文，通體光滑，不知何種材料所致，嶄新無比，好似才立在此處不久。
內宗已經封閉千年，黑色石碑立在此處的時間只會更久。
老農說道：“你把手放在石碑上，能不能解開你修為之謎，就看你的機緣了”
“就這樣？”成易問道。
老農點頭，道：“對”
成易走到石碑旁，緩緩伸出手，忽然有些緊張，更多的是期待。
放手上去，運氣好的話，修為的問題就能解決了。
運氣不好會怎樣？
他回頭看向老農，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
老農道：“哦，有可能會死”
成易一驚，伸出的手閃電般的縮了回來。
郭萊天佑也有些不滿，說道：“師祖，這么重要的事情您應該先提醒”
“需要嗎？”老農反問道，他指了指成易說道：“這小子的修為你看不出，我不看不出，指望他自己肯定沒戲。如今有選擇還需要考慮這些？”
老農擺擺手，打斷準備說話的郭萊天佑，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修道本就是一條殘酷的路，哪天不死人。不是你死就是他死，憑什么總覺得死的不會是自己。
強者為什么是強者，除開天賦，他們更舍得拿命去賭那些僅有的一線生機，更有些人連那一線生機都沒有，他們依舊去賭，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乘早下山”
郭萊天佑沒有再說話，看向成易，等待他的選擇。
成易長吐一口氣，說道：“是啊，人生其實就是不斷作選擇，是選擇往上走，有可能會摔死，選擇往下走此時此刻便是此生最高之處”
說完，他手放到石碑上面，石壁上的冰涼從掌心中透出。
緊接著，成易感覺到一陣暈眩，人已經離開小島，來到一片茂盛的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