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云良娣不可思議地瞪著自己的眼睛,看著那恣意翹著二郎腿的白衣女子,“你是說…就這樣?你就收了凜仲阿弟當徒弟?”
鎮國公與當今皇后乃親兄妹,鎮國公膝下僅有嫡子凜仲和庶女武霞兒,而云良娣武寒云則是鎮國公、皇后武箐的妹妹的獨女,與凜仲便是表兄妹關系。
“宣妹妹,你怎么這么厲害,凜仲阿弟的功夫可是很厲害的,太子殿下都曾夸過凜仲阿弟呢。”
“許是天生的吧,喏…太子殿下武功如何?”宣姬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手上卻是搖著那上好青瓷茶杯,霧氣氤氳,那茶氣繚繞在宣姬的眸子中,他的情緒顯得有些晦暗不明。
“殿下啊,應是不得了的。只是除了劍術與馭射之術讓人驚嘆,其他的,倒是無人與之過招一二,不知呢。反正咱們殿下可是周朝所有貴家女子都想著嫁的呢,”
云良娣突然靠近宣姬,眨著杏眼,嘴角浮現一絲壞笑,“我看宣妹妹當時那個樣子,不愿出宮,怕就是被太子的仙人之姿給折服了吧…”
宣姬剛剛喝下去的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反是被嗆著了,一張俊臉憋得通紅,云良娣見狀忙著抬手替宣姬輕輕拍背。
沒想到手還未碰著宣姬,宣姬的背一下繃得死死地,憋著口氣退了一步,云良娣有些尷尬地放下自己的玉手。
宣姬緩了口氣,閃了閃眼神,抬頭便是一個極為燦爛的笑容,“然是被良娣看穿了…那良娣可得替我保密,我身份低賤,自是配不上殿下,”臉上閃過一絲狡黠,“我就想好好地看著殿下便罷了…”
良娣卻是有些晃神,宣姬便以為是良娣心下有些難過得緊,也沒出口安慰,只是靜靜地啜著自己的茶。
良娣安安靜靜地坐了一會便告了辭,出門前,有些眼帶同情地看向宣姬,宣姬心里有些疑惑與不解,同情什么?
宣姬肯定不知道良娣想的什么——雖然殿下乃文武雙全,玉樹臨風,可是啊,終究不是良人啊…也許…宣妹妹會…不介意的??
御書房
“太子,你說說,這北夏,朕是出兵還是如何?”皇上坐在龍椅上,一身威嚴氣勢,有些似無意地看著自己那風姿綽約的兒子,眼底卻盡是閃著精光,如同猛虎打量獵物一般,“朕也實在聽著兩個老家伙吵得頭疼不已…”
旁邊恭敬站著的英國公和和順侯聽著這話,立馬跪伏于金殿之上,“請陛下恕罪…”
皇上揮了揮手,“兩位愛卿何罪之有,起來說話,不必如此多禮,朕也是被這北夏擾得。”
身邊的海公公立馬地上前扶英國公和和順侯,英國公和和順侯也知海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也不敢真是讓海公公來扶,自己便起了來。
太子拱了拱手,向著皇上行了個禮,“父皇勿憂,國公和侯爺所言都各有道理。這北夏乃是我周朝邊境之國,善騎射,若是屢屢侵擾邊界我大周還是一味言和,莫是讓北夏和其它鄰國誤以為我大周怕了,舉兵合而攻之,乃是禍事一樁。”
“哦?依照太子所言,是贊同出兵了?”皇上眼底有些不悅,“這戰火一起,便是數月烽火,百姓可得怨聲載道,可是為君之道也?”
“百姓是為水也,既可載舟亦可覆舟,固然貿然出兵為下策。兒臣以為,近年以來,各國私下蠢蠢欲動,各國之間實力差距以及站位都是巧妙平衡卻也互相提防著,若我們與北夏開戰,必定有他國乘虛而入。不明實力,不宜出兵也。”
太子仍是面上一片波瀾不變,拱手謙和的分析道。
英國公乃是率性之人,聽著太子殿下這兩邊都認可的意味,臉上明顯有著一絲不耐煩,這不是廢話嗎?
若不是如此糾結,需要爭執這么久嗎?可是面上仍是恭敬地行了個禮,“那敢問太子殿下有何高見?”
太子看著英國公,微微頷首,“國公嚴重了,高見不算。既然是各國之間都不明實力,何不探探?正好,今年恰逢五年一次的馭射會試,不如就借此請了各國來使一同會試。”
皇上的眼里露出一絲精光,這兒子,果真是個頭腦精明的,皇上的手指在那龍椅上微微敲動著。
還沒開口就聽得和順侯上前行了個禮,“回陛下,太子殿下此意甚好,這樣一來,我們便能趁機將周邊各國的實力打探一二,順便看看這北夏是想戰還是想和,若是他們開的條件不過分,我朝也能免于戰火之擾,如此可謂妙哉,果然恰似英雄人物還是少年出。”
恰似英雄人物?少年出?
皇上眼底的寒光一抹,隨即便閉上了眼。整個大殿內只有皇上指節扣著紫檀木的聲音,寂靜的有些可怖
太子立在一旁,倒是臉上神情無異,但旁邊立著的和順侯臉色就有些不好,心下發虛,自己恭禮的手一動不敢動,手心更是有些發汗,不知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么,惹得天子不快。
“咳咳…”在一片寂靜中,皇上微微睜眼開了點,“就依太子所言,這三月后的會試,就由越王輔著太子操辦吧。既然此事已經解決了,便退下吧…朕也是乏了。”
英國公和和順侯連連拜禮,“微臣告退。”
和順侯退出殿門時,抬手用衣袍擦了擦自己的額頭浸出的一層薄汗,這陰晴不定的帝王,永遠不敢揣測哪句話就得了天子之怒。
他可不敢忘記當年天子剛登基時,是怎么個雷厲風行地斬斷那幾個手握大權的世家,想想都忍不住背上一涼。也是自己是個空殼書香世家才幸免。
看著旁邊依舊有些英氣勃發的英國公,和順侯忍不住淬了口牙,“老狐貍!”
被叫做老狐貍的英國公只是兀自地往殿外走,幸好當年在陛下一登基的前一夜就把自己身上的兵權全部上繳,不然,真不知道如今他還說不是有這個命上朝議事,做他無憂的英國公了!
殿內,太子看見兩位老臣退出,便準備行了禮也退了,畢竟,對于父皇,似乎他只有無限地做自己盡職盡責的太子,懂事聰慧的臣子,卻從未得到五皇弟的機靈恣意的兒子身份。
太子握了握拳,剛彎下腰準備行禮,卻聽見闔目的君王沉穩道,“太子陪朕下一局吧…”
說著,海公公就忙示意仆役引領太子往內室走去,皇上緩緩起身,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龍袍,看著那張牙舞爪,展翅欲飛的龍,嘲弄的笑了一下。
海公公偷暼著皇上的神情,忙忙低下頭,極力彎著自己的腰,伸手引著帝王走進內室。
海公公腰上有些難受,許是人老了再加上那年的腰傷,就彎不得那么久了。
可他面上還不敢露出半點痛色,這俗話說得好,“伴君如伴虎”,一個不小心,怕是會讓皇上覺得他借機提醒當年他的救命之恩。
皇帝剛走到內室,太子便要行禮,這就是帝王家,隨時隨地,都是皇權至上,薄涼其他!皇帝面露疲色的揮了揮手,“不必多禮,坐吧,你我父子二人倒是難得。”
“既是父皇想要兒臣陪棋,便隨時傳喚便可,就怕兒臣棋藝不精惹得父皇下不盡興。”太子微笑著回答道。
皇上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這個最優秀的孩子,仿佛目光落在太子身上,想看透什么,又仿佛游離開去。抬手下落下一子,看見身邊彎腰站著一動不動的海公公,“你累了便下去吧。”
海公公一聽,臉上瞬時慘白,立刻伏跪在地,“是老奴懈怠了!”
“下去吧,記得去拿上幾副藥,一會朕喚你你再進來便是。”
海公公一聽,不得不機警著退出去,偷偷看了一眼太子,之間太子神色自若的執著旗子,看著棋局,仿佛只是沉浸在棋局中。
父子倆一言不發,只是在棋局上比拼廝殺著。
黑子招招兇厲陰狠,頗具龍虎之勢。白子卻是以柔化剛,心思縝密,緊隨黑子。
下了半晌,皇上才開了口打破沉寂,“沒想到太子棋藝這般精湛,是朕老了…”
說著,便隨手落了一子,明顯已經沒有興趣再下下去了,難分伯仲。
“父皇以前愛和五皇弟殺幾局,我便也跟著五皇弟切磋棋藝,這也是學了個三不像。”太子微笑著看著皇上。
皇上不知道的是他對棋藝有多執著過。五皇弟沒出事之前,最得皇上歡心。皇上天天拉著八九歲的秦鈺下棋,惹得一眾皇子艷羨。太子更是心里羨慕卻是面上不能顯露,私下里卻是天天偷偷練著。
生怕哪天父皇也像對五皇弟一樣,跟他下下。可是…真是等到了現在呢。
太子忍不住的自嘲了兩下,“父皇,您贏了。”
皇上臉色一變,仔細地盯著棋局,自己下了那么久都沒能破得棋局一子定乾坤,剛剛隨便一落?
皇上心里震驚席卷,本以為跟太子下,太子僅是跟鈺兒一般上下。
跟鈺兒過招,便是鈺兒招招不讓,對庭分抗,卻盤盤皆是鈺兒贏
如今,跟太子,卻是他招招相讓,自己卻是分毫未看出端倪。連最后一盤黑子死局,隨便一處扔下黑子,太子竟是白子落地反黑子為勝。這?!
皇上臉上陰晴不定,“太子有空可以多陪朕下幾盤,今日已是乏了,回宮吧。”
“是,父皇,兒臣告退。”太子彎腰福身,便退出內室,殿內皆向太子行禮,太子都回以微笑,春風化雨。
然而內室,海公公一進,便只看見皇上臉色有些不好的盯著棋盤,氣氛壓抑。
皇上沒有回頭便知已經有人進來了,壓著聲音,“你說,朕是不是太過偏心了?”
海公公背上有些發涼,這話怎么敢接?他怎么敢妄議皇上,妄議皇子,妄議天家?只是默不作聲地立在一旁。
皇上似乎也沒指望海公公能答上,只是執著那最后一枚白子,喃喃道,“人人都羨他是皇后嫡子,朕的長子嫡子,殊不知,他什么都好,朕獨獨不喜歡的…便是他嫡子…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