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抬手擋住刺目陽光，遠眺山腰下的官道，如龍人流緩慢向深林移動著。
“走！”
他一揮大旗，跟在身旁的盧葦立刻用竹喇叭大喊：“前面就到涼快地兒了，大家再堅持一下！”
李浩贊許地點點頭，以前在府中，他很不喜歡旁邊總有家丁跟著。現在換了環境，他發現身邊有個腦子靈眼色好的跟班也不賴。
六十多人的隊伍，再次跟在大旗后開拔。從離開北苑山門算起，三個多小時過去，北苑的隊伍已經行進了二十多公里，比起郡南軍團的精銳步軍也不遜色。
李浩領著隊伍走在第九房的尾巴后，納悶蕭師兄為什么一路都不見人。
剛進密林的口子，熟悉的聲音便從前方隊伍中傳來：“停止前進。”
“蕭師兄，怎么了？”李浩一揮旗幟，盧葦立刻扯開嗓子吼道：“大家原地休息！”
“啊累死了...”“終于能歇歇了...”“這些死畜生，怎么今年來的這么早...”
頂著太陽忍耐許久的眾弟子，立刻噼里啪啦坐倒一片，鋼甲碰撞聲清脆如鈴，揚起大片灰塵。
蕭嵐向來不離手的酒葫蘆變成了劍，表情十分凝重：
“北苑斥候隊，包括帶隊師兄在內，全體失蹤。長老們下令全苑暫時停止行動。”
四苑的弟子是分道而行的，要在宗門負責片區的俯視平面上組成一道C形包圍，將包圍圈內的靈獸群困住，隔絕內外，壓縮區域內的靈獸數量。
由背處分的弟子組成的斥候隊，也被分成四組。蕭嵐口中失蹤的北苑斥候隊，正是馬六那一伙人。
李浩驚道：“他們有三十多人，彼此配合還很默契，全都不見了嗎？”
他可記得兩次被群毆時的情況，第一次自己被海扁一頓差點沒命，第二次若非宗門執法隊及時趕到，自己身上至少也得掛彩。
這樣一群兇惡且默契的流氓，要讓他們無聲無息的消失，即便是單獨的黃階靈獸也不可能做到。
可靈獸數量一多，必然逃不過宗門強者的法眼，到底是什么東西吞噬了馬六一伙？
盧葦胖臉一抽，緊張道：“這兒離山脈核心區還遠著呢，應該沒有強大靈獸出現才對啊。”
蕭嵐搖頭道：“這次宗門有四位長老分別領隊，他們也沒有感應到強大的元力波動，應該不是玄階以上靈獸，否則逃不開偵測。”
“四位？”
李浩咂咂嘴，在離開石少全那里之前，他向這位世兄打聽了不少宗門的情況，對宗門上層的情況也有了一定了解。
在風劍宗，每一位長老會成員的實力都必須在清虛境以上，算上自己認識的蕭九山長老在內，宗門一共也才八位長老，是最強的頂端戰力。
沒想到宗門為了應對這次提前發生的獸潮，長老們竟是半數出動了。
一聽有這么多長老領隊，盧葦緊繃的胖臉一下子放松，長吁口氣：
“這下沒啥好擔心了，以前組織我們進山的時候，都是一兩位長老帶隊的，這次直接翻倍。除非有地階靈獸...”
他突然一愕，李浩和蕭嵐都盯著他，坐的近聽到他們說話的弟子們也是面顯驚訝。
盧葦笑起來，嘿嘿道：“開玩笑，開玩笑。龍牙郡從來沒出現過那種恐怖的東西，蕭師兄，您說是吧？”
蕭嵐搖搖頭：“就算真的出現地階靈獸，也不會筑基期的人類感興趣。蕭九山長老已經帶領執事們去搜索，在得到進一步指令之前，所有弟子全部停止行動。”
他話音剛落，天上便有一只巨鳥掠來。李浩認出那頭背上馱著房子的飛行靈獸，正是自己來風劍宗那天乘坐的。
“巨翼鳥，怎么這次連這些大家伙都派出來了？”盧葦望著飛來的巨鳥，很是奇怪。
李浩問道：“怎么了，難道以前的‘削減行動’都沒有飛行靈獸做空中偵察嗎？”
盧葦搖頭：“我參加過三次了，都沒見過這東西出現。這鳥雖然飛得快，吃的可都是靈藥，外派一次的費用，嘖...咦，那是啥？”
李浩朝著他胖手指向看去，巨翼鳥背上的房子里拋出一條長達十余米的黑色布帶，袋子一頭系著石塊，如同一條長蛇，劃破空氣向下方的林中飛去。
“那是信號，繼續前進。”蕭嵐留下這句話，腳下一蹬，人影又消失在了前方的隊伍中。
“走！”
李浩一揮大旗，這回不待盧葦的破鑼嗓子響起，第十房眾弟子齊齊起立，跟著老大的腳步繼續往前。
在距離官道高差超過一千米的高空中，蕭九山身立氣云，向下俯瞰高低起伏的山巒群峰，一貫的溫和微笑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異常的凝重。
“平靜了上百年的群英山脈，偏偏在這個時候出幺蛾子...那些隱藏在核心區的靈獸，到底嗅到了什么味道才蠢蠢欲動？”
他思考著這次削減行動的異常之處，卻難有頭緒。
......
酷熱的氣息席卷官道，全身被甲胄覆蓋地結結實實的外門弟子們，都是叫苦不迭，一個勁地舉起水袋往嘴里灌涼水。
走在第十房隊伍最前面，把旗幟交給盧葦，李浩抹了把額上的汗珠，從乾坤袋里取出水壺咕嚕嚕來了一大口，呼呼喘氣，快燒起來的身體才稍稍降了些溫。
“盧葦，你以前參加‘削減行動’的時候，也要一次走這么遠嗎？”
他放下水壺，從汗流如注的盧葦手里接過房旗。
盧葦喘著氣道：“沒，沒啊...都是走一個小時休息半小時的，一天走三十公里就差不多了，咱們一上午把全天的路都走完了，這回也不知道怎么了...”
李浩把水壺遞給他，提醒道：“別碰著壺口啊，不衛生。”
“嘿嘿，謝謝。”他胖手一抓，仰頭隔空來了一大口，漏下的水落到胸前的甲胄上，發出呲呲的蒸發聲，直接變成了水汽。
他把水壺還給李浩，壓低聲音道：“咱們往前走點兒，我有事想跟你說。”
李浩見他神色嚴肅，點點頭，手中旗桿高舉，腳下步伐加快。眾弟子見旗語，又是個個疲累，十分樂意保持減速行進，被練功房的兩位老大拉開了距離。
“怎么了？搞得神神秘秘的。”李浩問道。
“那個，就是阿兵的事...”盧葦面顯為難，畢竟是抱團在一起混了幾年的老兄弟，他不想把事做絕，但李浩對他是坦誠相待，他也不想隱瞞。
李浩眉頭微皺：“他跟馬六一樣，都對我不滿，想找機會坑我，是不是？”
盧葦心里一咯噔，結巴道：“沒，沒那么嚴重，他就是以為房里換老大了，能跟著沾沾光...”
“可惜他沒跟對老大，沒沾到好處，所以就把我當成了敵人。”
李浩嘆了口氣，在石少全口中，他知道了韓梨月的底細，也知道了自己同房里有哪些人私底下跟第一房有聯系。其中，就有自己的室友高兵一個。
石少全告訴他這些，本是打著讓其知難而退的主意，卻未能如愿。
“你都知道了...那，你準備？”盧葦本來想求情的，還是吞回了肚里。
“我什么也不準備做，只要他不出格，當不成朋友，我也不會把他當敵人。”
說完這句，李浩再揮房旗，隊伍加速跟上。
盧葦看著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滋味更是復雜。整個外門，做人做到這份上的，應該就他一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