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途中,魏鏡卻突然問聞昭
“有無興趣陪我出去走走?”
聞昭與他對視一眼,笑了笑
“正有此意。”
倆人來到典海司,大門是關著的,聞昭敲了敲,門開了,一個衙役打著哈欠,眉頭緊皺,一臉的不高興
“干什么!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魏鏡直接將令牌示出
“帶本王去見市舶使。”
那人睡意全消,慌忙點頭
“是,王爺請隨小的來。”
三人一路彎彎繞繞,來到署衙后庭,仆人將市舶使劉紳叫了起來。
劉紳,尚書令劉炳次子,皇后劉麟的表弟,新任市舶使。
劉紳看見魏鏡懶懶行了個禮,掩嘴打了個哈欠,眼皮微抬
“不知岐王深夜至此,所為何事?”
魏鏡開門見山
“本王想見被押回的那幾個倭國人。”
劉紳看了他半晌,輕笑
“這恐怕不合規矩,那幾人犯了重罪,過幾日是要押往都中問審的,您想見他們可有批文?”
這就是不答應了。
聞昭打量眼前這個長得人模狗樣的青年,看著倒是有點點眼熟。話說,一般官吏見了魏鏡都是畢恭畢敬的,此人卻如此輕慢,不是有后臺就是真的鋼。
前者她鄙夷,后者還是有點值得欣賞的。
“哦,需要批文啊。”
魏鏡一臉失望,惋惜道。
劉紳眸中閃過不屑的笑,嘴上卻說
“真是對不住,讓王爺白走一趟了。”
魏鏡未答他,徑直從袖中抽出一卷明黃布帛
“朕擬,庚子三月十八,今令岐王南下,除與南越交好亦負督查之責。所到各州,若有犯事,可先查后稟,各州吏亦需行便,不得阻擾。”
劉紳一怔,趕忙跪下,稽首
“臣謹遵敕旨。”
起身,掩下眼中的不甘,態度較之前恭敬
“王爺請隨下官來。”
劉紳帶著他們來到一間牢房前,里頭暗的很,看不清狀況,幾人踏進房內,劉紳命令獄卒
“去把火都點上。”
“是。”
室內登時光亮起來,然而看清眼前的景象幾人卻倒吸一口涼氣。
魏鏡反應極快,邁步走到其中一人身邊,蹲下身子,伸手探向他的脖頸而后用拇指沾上那人嘴角血跡,起身對上劉紳惶惑的目光
“死了。”
聞言,劉紳立即抬腿踢向身側的小卒,呵責道
“一群飯桶!你們是干什么吃的!人在眼皮底下都沒了!”
小卒本還是一臉驚詫,突然遭此一記,也顧不得呼痛,趕忙下跪喊冤
“小的冤枉,這些人關進來時全身都搜查過了,連頭發絲也沒放過,哪里知道他們會將毒物藏于口中。”
魏鏡立刻道
“你如何知道他們是服毒自盡的?”
小卒一愣,看了眼劉紳,對上魏鏡審視的目光,磕頭解釋
“稟王爺,這些倭國人向來不安分,口風卻緊的很,寧肯自盡也不招供,使君再三叮囑我等嚴加看管,我們自是盡心,不敢懈怠!若非舌下藏毒,他們如何能得逞!”
魏鏡抿唇,看了小卒好一會兒,點頭
“如此,”
一頓,轉向劉紳
“不知劉司使可有收到柳刺史的密函?”
劉紳一臉茫然
“密函?什么密函?柳刺史為何要送密函給我?”
“今夜,柳刺史的千金被擄,歹人讓其明日亥初三刻淮江口岸,以銀十萬換人。因江口人事龐雜,希望你能在明日封海,以防匪徒逃走。”
劉紳指了指地上躺著的人,不解
“可這與這些人有何干系?”
“經問詢得知,柳姑娘今日曾與這些人中的仆人接觸過,想必早間在府門口發生的事,劉司使亦有耳聞。”
劉紳眼神一閃,虛笑
“是是是,既然王爺相告,下官定全力相助,揪出那歹人,救出柳姑娘。只是,現下這些人都已經死了,王爺下一步打算——”
魏鏡垂眸,淡淡勾唇
“無妨,明日那些人還是要取銀兩的,若無人力相助,十萬兩怎么能運出去呢?這可是大紕漏,劉司使你說呢?”
劉紳一哽,看著魏鏡,抬手陪笑
“王爺所言極是。”
魏鏡不再看他,帶著聞昭邊朝外走邊道
“那明日就有勞司使,全力相助了。”
魏鏡一走,劉紳再次踢了小吏一腳,恨恨道
“沒用的東西!”
……
叢林深處,黑暗中人影攢動
“少主!”
“他們什么時候出發?”
“后天。”
“嗯,屆時見機行事。”
“是!”
……
第二天,聞昭醒來,卻未見魏鏡人影,問過祁姝才知道,柳文成一早把他約出去了,聞昭看著枕邊,嘆了口氣。
午后,魏書悅滿臉興奮地來找她,聞昭不明所以,便問她
“什么事這么開心?”
魏書悅神秘一笑,從身后拿出一封信函
“你看!”
聞昭接過,抽出里邊的紙,看完,將東西折好還給她,笑
“歡迎同行。”
魏書悅收起信函,美滋滋道
“父皇嘴上說不讓我來,最后還不是由著我!”
聞昭彈彈她腦門,笑話她
“你呀,得了便宜還賣乖,忘記之前的教訓了么,被蜂蟄的痛也才好吧。”
魏書悅……
嘟嘴,悶悶
“您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聞昭聳肩,無辜
“我這可是關心你,你就知足吧,別人我可不這樣說。”
魏書悅做個鬼臉,看看房內,疑惑
“三哥呢?一早沒見他人影。”
聞昭搖頭
“不知道上哪去了,早上被柳刺史叫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過。”
魏書悅點頭,幽幽道
“話說,三哥怎么對柳姑娘的事如此上心。”
聞昭……
郁悶看她一眼,她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吧,嘴上卻道
“魏鏡這是古道熱腸,助人為樂,你個小孩子家家的,別一天到晚沒事找事兒,小心我跟你三哥告狀,到時有你好果子吃。”
詭計被拆穿,魏書悅吐舌,套用她剛才說過的話
“人家這不是關心你么,還有,我已經十六了,十六了!才不是小孩兒!”
……
一品居
車上,看著人進去后,譚齊低聲
“爺,他進去了。”
魏鏡睜眸
“走吧。”
三人下了車,進入樓內,堂倌親切迎了上來
“幾位客官里邊請。”
譚齊點頭,給了他一兩銀子
“有約,劉寺官的朋友。”
堂倌打量他們片刻,笑著接過銀子
“客官請隨我來,劉寺官也才到。”
譚齊點頭,三人跟著堂倌上了二樓,堂倌邊走邊套近乎
“三位不是本地人吧?”
“我們從京都來,欲謁見劉司使,司使公務繁忙,便安排我們來找劉寺官。”
堂倌會意,陪笑道
“原是司使的客人。”
魏鏡與高詢對視一眼,說話間堂倌已將人帶到包廂門前,正要敲門,譚齊攔住他,又給了他一兩銀子,低聲
“我們自己來就好,下去吧。”
堂倌接過銀子,樂呵呵道
“得嘞,那小的就不打擾各位了。”
魏鏡推開門,譚齊高詢守在外邊。
劉乙正一手摟著一個美人,張嘴吃著美人喂的菜。門突然被推開,劉乙皺眉,暗道:剛剛心急忘拴門了!
看清來人后,一愣,推開美人,起身
“王、王爺,您——”
魏鏡走過去,掃了眼桌上的好酒好菜,淡淡揚唇
“寺官好興致。”
劉乙喉頭一緊,結巴
“呵呵,王、王爺您怎么來了?”
魏鏡不答,徑直坐下,撐著頭,對上兩美人,眉眼含笑
“那就要問兩位姑娘了。”
美人薄面一紅,看了魏鏡一眼,很快又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劉乙一愣,片刻了然,也是,就岐王妃那姿色,他怎會吊死在那樣的樹上!
笑了笑
“原來王爺也好這口,”
劉乙突然頓住,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之前預定這二位的就是您啊!”
完了,自己竟然運氣這么好,搶了岐王看上的美人。
正心有戚戚,魏鏡拿過酒杯,斟滿,起身遞給劉乙
“小事一樁,劉寺官不必緊張,來,坐下咱們慢慢聊。”
劉乙顫顫巍巍接過那杯酒,都找上門來,還要和他聊聊,怎么會是小事?苦著臉飲下那酒,卻聽,魏鏡淡淡道
“柳姑娘可還好?”
劉乙一頓,一口酒嗆在喉腔,霎時咳的他臉通紅,愴惶看向魏鏡,搖頭
“您,您在說什么?小人不懂。”
魏鏡走到他身后,拍拍那倆美人的肩頸,美人立時不動了,劉乙冷汗直冒,回頭
“王爺,您,要干什么?”
魏鏡俯低身子,在他耳邊輕聲
“劉寺官以為呢?拿了人家的鐵礦,還要了人家七條人命,劉司使這些天也不好過吧。”
劉乙一哽,突然起身,往門邊跑去,才打開門,便見譚齊高詢一人抱著一把劍,冷冷睨他,不由咽了咽口水,向后退一步,回身,卻見魏鏡雙手負胸,好整以暇看著自己,一慌
“你,你們要干什么,我,我可是劉知己的兒子!皇后娘娘的表弟!”
魏鏡起身,撣撣身上的灰塵,漫不經心
“是么,可本王還是皇帝的兒子呢。”
劉乙臉一紅,半天憋出一句
“那又如何,陛下并不看重你。”
魏鏡抬眸,勾唇
“難道他又看重你們?”
劉乙正要回答,魏鏡不再廢話,抬手間譚齊高詢進來,點了他的睡穴
“劉寺官,跟我們走一趟吧。”
倆人扶著劉乙下樓,堂倌有些驚訝他們的速度,邊堆起笑迎上去,見到劉乙時一頓
“兩位客官,你們這是——”
譚齊捏捏眉心
“劉寺官不勝酒力,公子讓我倆先送他回去。”
堂倌點頭,想到什么
“你們公子——”
譚齊曖昧一笑
“難消美人恩。”
堂倌了然,不再問什么,看著倆人將劉乙扶上馬車。
小半個時辰后,魏鏡踉蹌著腳步衣衫不整的從樓上下來,堂倌見狀,趕忙上前扶住他
“公子這么快就完事了。”
魏鏡一頓,臉上浮著笑,淡應
“嗯。”
堂倌臉上掛了笑,心里卻暗諷:有錢有什么用,還不是不行!
“公子您喝多了,要不要坐會兒,來杯醒酒茶?”
魏鏡想了想,點頭,給了他一兩銀子
“樓上包間再多一個時辰,別擾著兩位姑娘休息。”
堂倌接過,曖昧一笑
“得嘞,小的這就給您上茶。”
堂倌前腳剛走,魏鏡起身,整理衣衫,向門外而去……
黑屋內,劉乙昏沉醒來,迷迷糊糊,不知自己身處何處。過了一會兒,大腦漸漸清醒,記起之前的事,慌張動了動身子,卻發現手腳被束縛住,于是憋紅臉,準備喊人,這時耳邊一個聲音響起
“醒了?”
門被人打開,劉乙便見魏鏡坐在他對面,膝蓋上擺著一架古琴,他不明所以,顫聲問
“你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魏鏡雙手按在琴上,默聲打量他片刻,卻道
“劉寺官莫慌,我們只想找你聊聊,請你聽聽琴。”
劉乙撇頭,不屑
“我和你們沒什么好聊的!”
魏鏡雙手撫上琴,試音,譚齊冷笑
“那可由不得你,你最好識相點。半個時辰前,我們給你服了噬心散,若是王爺彈琴,一刻鐘內,沒有解藥,你便會心肺潰爛而死!”
譚齊一口氣說完,還挺順暢的,也難為他第一次講這么個話。
劉乙咬牙,低咒
“卑鄙!”
魏鏡微微一笑
“卑鄙?呵,在你們眼中,怕是沒有幾個良善之輩吧。”
劉乙正欲回敬他,魏鏡卻不給他機會,手指一撥一挑,發出“棱棱”聲,劉乙看去,只見其指來回跳動,琴音泠泠不斷傳入他耳中。起初他還沒什么感覺,片刻,高音起,他忽覺心口火燒火燎,似有萬只蟲蟻啃噬。
魏鏡問出第一個問題
“柳思芙在哪兒?”
劉乙咬緊牙關,拒不回答。
魏鏡冷笑,食指一挑,高音又上一階,劉乙疼痛難忍,想要蜷縮身子,卻被捆綁,動彈不得,哼唧幾聲,艱難啟唇
“城隍廟。”
琴音微低,魏鏡淡聲
“哪個?”
劉乙沉默,魏鏡又一挑弦,劉乙心口像被人用鐵鉤勾住了一般,嘶了一聲冷氣,魏鏡睨他一眼
“此曲有五層,此為第二層,若你想試試其他的,不介意現在彈給你聽。”
劉乙扭曲著臉,冷汗直冒,片刻,喘息
“淮河口岸附近城隍廟拜亭右側的齋宿所內。”
譚齊高詢對視一眼,魏鏡揚唇,指下不停
“第二個問題,鐵礦在哪?”
劉乙睜眸,頭暈目眩,好半天才看清魏鏡的臉,卻是淡笑
“您說什么,我不知道。”
魏鏡不語,十指一按,抬袖,音又高一階,劉乙咬唇直咬出血痕來,譚齊上前,抬起他的下巴,防止他自裁,劉乙怒目圓睜,感覺心被人用火勺摳動,悶哼一聲禁不住留下淚來,譚齊放開他,只聽,他用虛弱的聲音道
“典海司署衙地下庫房。”
魏鏡恍若未聞,琴音繼續爬高
“最后一個問題,劉紳和那些倭國人什么關系?”
這次劉乙不再回答,任琴音如何攀高,心肺如何灼燒,只閉目呻吟。
魏鏡一當,琴音戛然而止,他冷然道
“你不說,那我來講吧,你聽聽看,有沒有說錯。”
魏鏡將琴遞給譚齊,起身
“劉紳需要鐵礦鑄兵器,倭國人需要糧食和錢,二者一拍即合,達成約定。去年水災,劉紳私下儲糧,卻用來與倭國商人交換礦石。我說的可有錯?”
劉乙閉目不答,魏鏡譏諷一笑
“不說話便是默認了。真替陛下寒心,他一直寵愛的劉氏一家,卻是想要謀逆,取而代之之輩!”
劉乙睜眼,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那也是我們的本事!這天下,本就應有劉家一份!若無劉家,哪有他今日?你再忠君愛國又如何?他始終不信你!你不過是他的棋子罷了!任你如何勞勞碌碌,皇位也不會落到你手里的!”
魏鏡卻是淡然笑之
“那又如何?不是我的,我自不會強求!”
說完轉身,臨到門口卻突然道
“對了,這世上根本沒有噬心散,我們給你吃的不過少量馬錢子。”
劉乙臉一白,目眥欲裂,張口大吼
“你你你不得好死!”
魏鏡不再停留,淡聲
“找人看好他。”
“是!”
……
黃昏漸退,夜幕籠蓋四野,淮江口岸附近寂寂無聲,不似昨日喧鬧。在距此地十幾里處有一座城隍廟,里邊供奉著水庸神,世代保護著淮安縣的百姓。
魏鏡騎在馬上抬頭仰望高大的廟宇,有些悲涼,這里一方凈土,卻成了藏污納垢之地。
柳文成等不及了
“王爺,您說思芙就在這里邊,那我們還等什么呢!”
“刺史的心情我理解,只是,若不等兵衛布置好,賊人從偏門躥逃,我們所做一切不就前功盡棄了么?”
柳文成一滯,點頭
“王爺所言極是,下官莽撞。”
高詢回來
“王爺,一切已布置妥當。”
魏鏡下馬,揮手
“進,留活口。”
“是!”
眾人將廟宇里里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高詢帶頭,拿下廟內道士,來到劉乙提到齋宿所院內,想要依次撞門,魏鏡抬手攔住他,對房內人道
“出來吧!這里已經全部都是我們的人了,你們沒有退路!”
場上寂靜一片,沒有任何反應,魏鏡接著道
“只要你們放人,我們保證不殺你們的人,若不然,你們皆不可活著出去。”
眾人等了一會兒,依舊毫無反應,互相對望,一臉茫然看向魏鏡,卻見其淡然立于院中,表情平靜,看不出喜怒。
柳文成一急,想要說什么,最左邊的門卻被人從里邊打開!幾個穿著道袍,腳著木屐,手持大彎刀的倭國人從里邊走出來,走在最后的,挾持著柳思芙。
柳文成一見女兒,心急如焚
“思芙!”
柳思芙被人用刀抵著脖子,手腳被束縛,嘴里塞了塊麻布,看見他們,紅著眼嗚咽著。
幾人緩緩前進,魏鏡筆直地立在院中,不動分毫。片刻,卻是在他們將要抵達他面前時,魏鏡冷聲命令
“站住,放人!”
走在中間的青年用奇怪的口音說道
“你們,退下!否則,殺了她!”
身后那人用了一分力,瞪眼。柳文成后退
“好好,我們后退,你不要傷害我女兒,把刀拿開點。”
魏鏡沒有動,沉聲
“收手吧,我說話算話,饒你們一命。”
那人頓住,遲疑片刻,卻是冷笑
“你們天朝人,都是不守信譽的!我們,不會再上當了!”
說著揮手沖向魏鏡,魏鏡后退一步,突然飛起,速度極快地在人群中穿梭,眾人眼花繚亂,不消片刻,那些人紛紛倒地,不得動彈,魏鏡扶住柳思芙,將她帶出人群
“柳姑娘,沒事了。”
柳思芙回神,靠在他懷里,眼淚簌簌直掉,撫著胸口哽咽
“思芙謝過王爺。”
柳文成走過來,將她從魏鏡懷里拉出來,拍拍她的肩
“芙兒,是爹爹不好,沒有照顧好你,爹以后再也不做這蠢事了……”
魏鏡卻沒時間看他們父女情深,對高詢道
“把他們都帶回去!”
“是!”
……
典海司
劉紳看著魏鏡及其身后的士兵,冷聲
“王爺這是干什么?”
魏鏡端視他,半晌,微微勾唇,反問
“劉司使你說呢?”
劉紳皺眉,一臉無辜
“王爺真是會開玩笑,您抽什么瘋,下官怎會知道?”
魏鏡撣撣袖子,突然從袖中抽出一張紙,展開
“想必司使對此不會陌生吧?”
劉紳睜大眼一看,伸手就要搶過,魏鏡快他一步,將單據收好,一臉惋惜
“真是可惜了,那些倭國人有眼無珠,選擇和你這樣薄信寡義之人做買賣,賠了錢財不說,還搭上性命,這下可是有來無回了。”
劉紳眼珠子一轉,甩袖
“不明白你在這里胡說八道什么!”
“是么,現在不明白不要緊,一會兒,你就都清楚了,”
一頓
“啊,真不好意思,忘記告訴你了,劉乙什么都和我說了,包括柳思芙,包括鐵礦,還有,你的狼子野心。”
轉身,對那些兵士揮手
“搜!”
劉紳站到他面前,冷然
“你敢!”
魏鏡睨他一眼,漫不經心
“本王有何不敢,昨日敕旨你也看過了,還想再看一遍么?”
劉紳只淡淡揚唇,眼中帶了殺意
“不用了,鬼知道是不是你為了扳倒我們做的假!”
“既然你不相信,本王也沒有辦法,”
魏鏡一頓,卻是眼神凌厲
“愣著干什么,搜!”
“是!”
那些兵衛說著就要動身,劉紳嘴角掛著殘酷的笑
“這可是你自找的。”
說完,吹了一聲輕哨,腳步聲響起,一大群人舉著火把從四面八方涌入,將魏鏡的人包圍,為首的正是柳文成。
院內一片通亮,魏鏡掃了一圈,笑了笑
“原來司使早有防備。”
劉紳輕蔑一笑
“表姐說你有多難對付,也不過如此。有什么遺言,現在就說出來吧,免得到了地下還上來找我麻煩。”
魏鏡挑眉
“司使如此篤定能殺我?不怕陛下問起,怪罪?”
似聽到一個笑話,劉紳仰頭
“如果我向陛下稟明,說你勾結倭奴,借南下之機招兵買馬,私藏鐵礦鑄造兵器,意欲謀反,陛下會不會相信呢?”
魏鏡一怔,面露驚色。見此,劉紳笑得更加痛快
“你也有今日!今天,我就替劉家結果你,讓你永無葬身之地!”
魏鏡卻飛快變了臉色,學著他狂笑
“哈哈哈哈!”
劉紳一滯,怒聲
“你笑什么?”
魏鏡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表情嚴肅,卻是嘲諷
“我笑你們劉家人狂妄自大,目中無人,愚不可及,可笑之至!”
劉紳咬牙
“你!”
片刻卻是陰笑
“死到臨頭還敢如此作態,受死吧!”
說著舉劍向魏鏡刺去,魏鏡閃身,突然下令道
“柳刺史,還在等什么?”
劉紳一震,面色一白,看向柳文成,卻見其點頭,對那些兵士揮手
“將亂黨拿下!”
刀光劍影,燈火晃動,廝殺聲響起,一刻鐘后
“王爺,在場亂黨除劉紳外,皆已誅伏。”
魏鏡淡應
“嗯。”
回頭,看向蜷縮在一角的劉紳,唇峰微挑,走了過去
“怎么,司使不是說要殺我么?”
劉紳兩眼通紅,指指柳文成,指指魏鏡
“你們,你們早就串通好了?柳文成,你竟然背叛我!”
魏鏡無奈搖頭
“劉紳吶劉紳,讓本王說你什么好呢?柳刺史清正廉明,忠君愛國,怎么會輕易受了你的蒙蔽脅迫,做出謀逆之事?”
柳文成跪下,謙虛
“王爺謬贊,下官一直銘記圣上恩情,豈敢忘恩負義?”
昨日劉紳約他入府,以他貪污賑災款為由威脅他,并設計讓他幫忙,引岐王上鉤,好趁機將他誅殺。柳文成迫于無奈應下了,按照計劃讓人將自己的女兒擄走,故意引起魏鏡懷疑,將他一步步帶入陷阱。卻不想劉紳臨時變卦,想逼他拿錢去填坑,竟將思芙交給倭國人做誘餌!哼,劉紳聰明一時,卻未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岐王畢竟不是普通人,早就識破他們的伎倆。
試想一個愛女如命的人怎么會在閨女居住的地方留下隱患?留了門卻不派人把守,可疑可疑。
于是第二天魏鏡便親自邀他談話,一番交談后,柳文成決定棄暗投明,將實情一一供出。
江山易主,畢竟動了根本,況且劉紳并不是什么守信義之輩,他又為何要陪著冒這個險呢?
魏鏡憐憫看了劉紳一眼,拍拍他的肩膀
“劉司使啊,沒事還是多看點書吧,不然也不會被劉尚書嫌棄,派來此處。”
這句話戳中劉紳軟肋,咬牙切齒,恨恨瞪了眼魏鏡
“你去死吧!”
說著撿起地上的利劍往魏鏡身上刺去,眾人驚呼,魏鏡側身,抬手,抽出青銅劍,閉目,看也沒看劉紳一眼,反手一揚。
鮮血劃出一道極優美的弧線,溫熱隨之而來,魏鏡睜眼,看著劉紳倒地抽搐片刻后,雙眼圓睜直視前方,一動不動。
鼻尖腥味濃重,魏鏡只覺頭暈目眩,晃神,后退一步,高詢急忙上前,扶住他
“王爺,您沒事吧?”
魏鏡怔然
原來親手殺人是這樣的感覺。這也算他的仇人之一吧?為什么他感覺不到痛快?
……
魏鏡回來的時候聞昭正坐在窗前看著滿天繁星等著他。
聞昭欣喜開門但見渾身沾著血點的人,一愣,驚詫
“你怎么——”
話沒說完就被人抱住,魏鏡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聞昭,我回來了。”
第一次碰上這么主動熱情的丈夫,聞昭有些無措,回抱他,半天才應
“嗯,”
一頓,質問
“你這一天都去哪了?怎么這么多血,你受傷了?”
聞昭說著想掙開他看個究竟,魏鏡搖頭,卻愈發抱緊她,聲音滿是疲憊
“我沒事。”
一時掙脫不開,聞昭就由他去了,頭抵在他肩上,絮叨
“那就好,你一大早出門也沒和我吱一聲,這么晚才回來,害我擔心。要不是知道柳姑娘的事,還以為你去哪風流快活了呢!說到柳姑娘,她怎么樣了?人救回來了嗎?還有,那些歹人——”
“聞昭,”
魏鏡打斷她,聞昭動了動
“嗯?”
魏鏡放開她,眼神溫柔
“下次再也不會了。”
聞昭迷糊
“不會什么?”
魏鏡執起她的手朝房內走去
“害你擔心。”
聞昭看著兩人的影,哼聲
“誰要擔心你。”
唇角卻漸漸彎成弧,倒與那上弦月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