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很小心地覷著奕青，見她神色隱隱有不快，猶猶豫豫的還是開口道：“小姐…您別傷心了，天底下好男兒多的是，咱們小姐這般出色，定能找個比四皇子更好的如意郎君！”

　　奕青詫異的扭頭看木心，見她臉上滿滿的都是安慰與心疼，便知這丫頭是又想多了，忍不住失笑：“你這丫頭…你家小姐我好得很，別總想些有的沒的。走吧，先去給娘親上柱香。”

　　祠堂里略有些陰冷，許是打掃的婆子不甚用心，桌臺上落了一層灰。木心與金心草草收拾了一下，給奕青鋪了個蒲團。

　　看著靈臺上娘親的牌位，奕青跪在臺前，眼眶微紅。自從昏迷醒來后，她已經(jīng)能越來越清晰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

　　瘦弱不堪的女人半靠在床榻上，懷里抱著幾個月大的她，輕輕地哼著歌謠：

　　燕兒飛，燕兒飛

　　月上高樓柳紛飛

　　誰家嬌顏倚樓望

　　只盼故人歸？

　　燕兒回，燕兒回

　　幾度炊煙何處了

　　空有西風

　　只問故人

　　何時歸天闕？

　　…

　　懷里的小嬰兒昏昏欲睡，病中的女人莞爾一笑，將一塊通體瑩白的玉佩掛在她脖子上，“我的青兒，娘親只愿你一生平平安安，無憂無慮…娘親只怕不能看著你長大了，若是…”輕輕嘆息一聲，“罷了，娘親相信，青兒長大后定是個不輸男兒的絕世女子，只可惜娘親不能親眼看你出嫁了…”

　　“小姐？”木心金心見奕青似乎哭了，對視一眼，忍不住出聲道：“小姐莫要傷心了，夫人在天之靈想必也希望小姐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嗯，”奕青回過神來，接過金心遞上來的香，小心翼翼地插入香爐，“你們說的對。”雖然與娘親相處時間短，但奕青依舊能感覺得到她娘親對她那滿滿的愛意。一想到床榻上瘦得脫形的女子，奕青心里就不禁涌起一股殺氣。閉了閉眼，心里暗暗道：娘親放心，青兒定會為您報仇的。

　　出得祠堂來，秋日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漸漸驅(qū)散了心里的陰霾。穿過一片竹林，再往前跨過一處白玉橋，走過回廊，眼前便是靜室了。

　　靜室便是鄭氏生前的居所，院子不大不小，依湖而建，院內(nèi)花草樹木皆自然生長，少了些匠氣，多了分天然的靈氣。院子西邊由一個月亮拱門隔出了一個小院，是下人們的居所，桃姨娘原就住在那里。

　　靜室后院有一片空地，除了一棵榕樹什么都沒有，那是鄭氏生前練功的地方。

　　其實鄭氏年輕時隨奕鴻淵在戰(zhàn)場上奔波，很少回來住。后來養(yǎng)病住進來的時候，卻也無法再如往常一樣練功了，奕鴻淵卻依舊推了原本的花園，給她開了一片空地出來。

　　“小姐，東西都已經(jīng)放下了。”盧管家領著幾個小廝正在搬行李，見奕青回來了，便上前迎來：“小姐您看可還需要添置什么？”

　　“盧管家辛苦了，暫時不需要。對了，小庫房的鑰匙勞煩盧管家稍后幫我取來。”靜室的小庫房里，有奕鴻淵這些年獲的賞賜。這么些年累計下來可不是小數(shù)目。

　　原先鑰匙一直在鄭氏手里，鄭氏過世后，老夫人便因著奕青年幼，讓奕鴻淵把鑰匙放到府里庫房代為保管了。

　　“是，小姐。另外，不知溫家兄弟小姐想如何安置？”

　　“安排在院外護衛(wèi)即可，金心算作我的貼身丫鬟，與木心一樣，提到一等。”

　　“是，小的這就去辦。連日奔波，小姐也累了，您先稍作休息一番，小的告退。”盧管家領著一幫小廝走了。

　　奕青掃了一圈院子里的一眾下人，沒說什么，徑直往正房走去。

　　劉婆子見奕青大步走進屋來，“哎呦”一聲，忙召喚屋里幾個丫鬟過來，“奴婢見過四小姐！小姐，奴婢等是二夫人吩咐過來伺候小姐您的。”

　　四個丫鬟依次站好，“奴婢們給小姐請安。”

　　奕青看了一眼，讓她們起身，走向正屋內(nèi)椅子上坐下。

　　接過木心遞上的茶水，奕青開口問道：“聞嬤嬤在哪？”

　　劉婆子聞言一愣，陪著笑道：“這個嘛…聞婆子年紀大了，干活又不太利索，奴婢便讓她去洗衣苑幫忙了…小姐放心，這些丫鬟都是經(jīng)過精挑細選的，手腳麻利得很，您看…”見奕青看過來的眼神越來越冷，劉婆子不禁打了個哆嗦，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奕青勾起一邊嘴角冷冷地道：“你的意思是，這靜室里的人都由你做主安排了？”

　　劉婆子聽著這語氣，無端感覺一股寒意自腳底竄上來，“…小姐，奴婢不敢…這可是夫人安排的，夫人怕下人伺候不好小姐，這不，讓奴婢帶了她們四個過來…那聞婆子眼也瞎了，一點用都沒有，哪比得上這些個丫鬟們，夫人也是為您好！”

　　奕青卻沒再理會她，起身快步走了出去，“你最好祈禱聞嬤嬤安然無恙！”

　　劉婆子聽得這話，后背直冒冷汗。

　　金心見狀忙跟了上去。

　　木心看了一眼屋里的人，瞪著劉婆子道：“小姐的房間也是隨便能進的嗎？除了貼身丫鬟，未經(jīng)小姐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屋！劉媽媽年紀也不小了，怎地這點事都不懂？”說著把她們?nèi)稼s出了屋。

　　劉婆子哪里受過這等氣，她在二夫人跟前頗受重視，平日里丫鬟們都巴著她，奕青也就算了，畢竟她是主子。眼前這黃毛丫頭是怎么回事？剛要發(fā)作，想到奕青臨走前那眼神，便又縮了回去。

　　此刻奕青已經(jīng)飛奔在往洗衣苑的路上。奕青心里在意的人不多，聞嬤嬤便是那其中一個。聞嬤嬤是奕青娘親身邊的老人，早年受過病，眼睛不太好使，奕青她娘便讓她歇著了，從不讓她干重活。這些人，居然讓聞嬤嬤去洗衣苑！她們也敢！

　　奕青氣的直咬牙，飛快的跑到洗衣苑門口，抬腳進去，便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佝著身子正吃力的抱著一個木盆往前挪。

　　“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