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雪眼中盡是淚,抬頭看著云天。
“師父,師父!”
云天眸子已經在逐漸變紅,之前全力施展長安行,急火攻心,將他推向了入魔的邊緣。
“雪兒,師兄師姐們不在了,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著,好好練劍,知道嗎?”
“師父,你不在了,我活著有何意義?”
“你必須活著,你是唯一的希望!”
云天一把將逐鹿宗主丟出,逐鹿眾人趕忙接住。
柳化道抬手,再度準備下令。
“柳長老,我勸你別這么做,不管來多少都是白搭,我若是想殺,這垂楊十里繁華撩眼的長安城將會被血染紅。”
若是放在一開始,柳化道才不會信云天這話,然而見識到云天之前的身法后,他不得不相信了,又放下了手。
“尤絮怡!”云天那半紅的眸子看向尤絮怡。
尤絮怡一驚,在古辛的陪同下往前走了幾步。
“云天。”她輕聲喚道。
“放眼整個江湖,沒有比你更清醒的人,做你認為對的事情。”
尤絮怡苦笑:“我怕我能力不足,做不到的事情太多。”
云天拿刀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但依舊要盡力讓臉上的笑看起來自然一些。
“你可以再唱一段戲給我聽嗎?我想在長安城聽你唱一段。”
其他人皆是一驚,本以為江湖上有關尤絮怡和云天的事情只是傳言,而今看來,或許確有此事。
“好!”
聲音落下,古辛等人讓出一塊小空地來,尤絮怡走起步子,衣袖一揮,開始唱了起來。
唱了有一炷香,還沒有停,秋落里面有人等不及了,往前走了一步,手握住背后的槍桿。若是偷襲成功,殺了云天,他肯定會名聲大噪,成為江湖上的一號人物。
念頭剛冒出來,一道氣刃飛來,一位秋落的長老出槍擋住,往后連退了幾步。
“你這是何意?”那位長老看向云天。
“我在賞戲,管好你的人,別打擾我。”
云天剛剛隨手的一揮,氣刃之強便讓秋落長老有些抵擋不住,常青的拳頭攥得更緊了,如今云天的武功,恐怕比那個人還要恐怖。
尤絮怡的戲唱完,美眸里面已有了水霧,她看向云天。
“多謝,最繁華的城,最美的人,最好的戲,你想知道答案嗎?”
尤絮怡點頭。
“相濡以沫。”云天說道。
“不如相忘于江湖。”尤絮怡接話。
兩人默契點頭,平民百姓剛從尤絮怡的戲中回過神來。
獨孤逸兩手抱于胸前,長長一嘆,還好千紫未來,若是見到此幕,聽到兩人的對話,恐怕三十六峰要徹底和紫冥結仇了。可憐千紫窮極半生追求一個男人,卻抵不上另一個女人匆匆一面,驚鴻一瞥,回眸一笑來得更為有效。
情已至,還有何求,尤絮怡轉身走回椅子旁,含笑坐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若葬在這江湖,那何處無你?
云天蹲下,拭去衛雪的一滴淚。
“雪兒,你知道當初我為什么會收你為徒嗎?”
“不知道。”
“因為你的那句‘武是什么’。”
衛雪沒有理解云天的話。
“你看這在場的人啊鬼啊,都以為自己練了些武功就懂武了,實際上都是些雜碎,不入眼的人,還比不上當時的你。他們不愿意問,學了武的人都不愿意問,也不敢問武是什么。”
“師父……那武到底是什么?上山這么多年,我依舊不知道。”
云天爽朗地大笑,刑臺下各大門派的人都做好了戰斗準備,只待一聲令下。
“雪兒,問得好啊,我也不知道武到底是什么,江湖到底是什么樣子,這個問題留給你自己解決吧……”
云天抬頭望向所有人。
“諸位這么等不及嗎?”
“云天,今日你必須給江湖一個交代。”
云天狂笑:“是給你們的江湖一個交代,不是給我的。”
他將所有內力調動起來,手掌抬至胸前,眾人往后退了幾步,不知云天要做什么。
“獨孤逸!”一聲吶喊,如同從亙古洪荒傳來,云天一掌拍到衛雪的胸口。
衛雪被一掌拍飛,胸口劇痛,一口血噴出,獨孤逸踏眾人肩膀而出,凌空接住衛雪。
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的起來,衛雪感覺身體里有東西在亂竄,很是難受。好想閉上眼睛歇息,但她舍不得就這樣閉眼睡去,她想好好看看師父。
云天把刀一橫,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師父,三十七峰我是上不去了,今日下來陪你們。這個江湖,不是我們第一峰的江湖。”
喃喃自語,刀從頸部劃過,紫紅色的液體劃過長空,是誰的目光黯淡了,又是誰得意大笑。云天拿的那把刀落地,鏗鏘有聲,人倒地,寂靜無聲。衛雪含淚,暈了過去,獨孤逸抱著衛雪,露出苦笑。
常青的嘴角咧到了耳后根,柳化道長出了一口氣。尤絮怡感覺整個人身上的力氣瞬間被抽空,癱坐在椅子上。
秋落眾人面無表情,弟子們陸續把槍收起。
逐鹿那邊最先傳來了歡呼聲,所有人都擔心有一場大戰,此時云天自殺,的確該歡呼。
平民百姓接連開始離場,兩場戲看完了,沒必要繼續參和了。尤絮怡的戲唯美絕艷,云天的戲悲不可言,夠了,一眾人都認為這一趟沒有白來。戲是好戲,百年難得一見。
云天的尸體面朝天空,嘴角帶笑。
柳化道走上行刑臺,俯下身來查探了一番。
“魔頭云天,已死!”
沸騰了,人群沸騰了,這是屬于整個江湖的勝利。
逐鹿宗主拔刀沖上行刑臺,正欲一刀劈下,卻被一把長劍擋住。
“獨孤逸,你這是何意?”
“齊宗主,云天既死,何必跟一具尸體過不去?”獨孤逸挑開他的刀。
“我要做什么,與你何關?”
“齊宗主,獨孤峰主所言不錯,你何必跟一具尸體過不去?”柳化道也開口了。
逐鹿現宗主齊染只好就此罷休。
“云天生是從三十六峰出來的魔頭,死是我們三十六峰的鬼魂,既然他已死,我們三十六峰理應厚葬。”柳化道的這話讓齊染很不爽。
他心里罵道: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三十六峰的諸位,把云天葬在長安外吧,簡單修個墓便好。”尤絮怡坐在椅子上,扶著額頭說道。
柳化道看了看其他長老,如今三十六峰安葬云天是為了彰顯三十六峰的大義,但如果真的安葬在三十六峰內部,可能會適得其反。于情,云天曾是三十六峰的一峰之主;于理,云天終歸是江湖上遭人唾棄的魔頭。尤絮怡這一記正好可以平衡情理,可以接受。
“尤宗主之策的確是好,將其葬在長安城外,立好碑,也能警示江湖后備,切莫步起后塵。”柳化道綜合了長老們的意見,最后下了決定。
……
衛雪醒來時,人已經在三十六峰躺著了。起身,屋里有淡香,她驚恐地環顧四周,不知此為何處。
千紫走進來的時候,衛雪艱難地想要爬下床。
“衛雪,別亂動,你傷得很重。”千紫阻止衛雪,把衛雪扶好躺下。
“我這是在哪兒?”
“我的房間里。”
“師父呢?”衛雪當時是看到了云天自刎的,但是她還是不相信,她心里上天如此無所不能的師父如此輕易死去。
千紫露出為難之色,不知該如何說。
“我師父真的死了?”
千紫點頭,道:“他當日自刎死去,死時離入魔只有一線之隔,渾身血液已經呈黑紅色。”
衛雪忍住淚,捂住胸口,聲音沙啞地問:“師父為什么要打我。”
“他的畢生功力,都已傳給你,希望你能好好利用。”
“什么?”
“那一掌,他將所有內力都傳給了你,此事只有我和獨孤峰主知道,你切莫往外說。”千紫說完,轉身往外走,“我去給你拿點吃的。”
衛雪坐在床上,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閉上眼睛運轉心經,筋脈通暢無比,磅礴的內力自丹田傳來,很混雜的內力,現在的她還不能熟練調用。
“師父……”淚終是落了下來。
千紫取來飯菜,回來時衛雪仿若變了一個人,不再面露悲傷,反而笑容滿面。
“千姨,有酒嗎?”一邊吃著菜,一邊問道。
“等你痊愈了再說吧,現在不能給酒你喝。”
千紫和獨孤逸為了保住衛雪,可是拼了大力氣,他們實在是高估了常青的人品,當日柳化道當著江湖諸派的面答應了云天不會讓衛雪出事,而常青一回三十六峰就找獨孤逸要人。
那副沒安好心的樣子,千紫想起來就惡心。
“千姨,當日尤宗主的事情和師父的事你怕是不知道吧?”
“能不知道嗎?傳得沸沸揚揚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千紫故作生氣道,既然衛雪特地不提云天,裝作無事人的樣子,她自然要配合。
“哈哈哈哈,是不是吃醋了,千姨?”
“沒有,論美貌尤宗主在我之上,且尤宗主小我幾歲,換我我也選尤宗主。”
“千姨也很漂亮啊。”
“小丫頭,你又沒見過我摘下面紗的樣子,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呀,千姨肯定很漂亮。”
“人老珠黃,比不上尤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