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小玲人長得漂亮,重要的是脾氣也好,人好相處,從讀書到出來工作,從來不泛追求者。但說來奇怪,出現過的追求者里面,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打動她的心。即使是答應過試著相處的,到最后也都是無疾而終。漸漸地,在別人的眼里,她反而成為了一個自視甚高,清高不容得別人高攀的女孩。今年她即將要踏入三十歲的大關,可是終身大事卻連一點影兒都沒有。這么優秀的女兒,卻到了三十歲還沒嫁得出去,這讓何冬花的臉往哪兒擱。所以她才會病急亂投醫,硬拉著女兒去見算命先生,才有了東街的那出鬧劇。
新的一個學期開始了,教務室里一派繁忙的景象。麥小玲早早地就來到教務室,準備著上課要用的資料。她研究生修的是英語,目前正是這間大學英語系的一名老師,教的是大一。大一新生的英語對于她來說還是挺容易的,新生們已經提前到學校進行軍訓,還要過兩天才正式開始上課。她只是不習慣這學期接手大一的教程,所以就早早來準備。要她一下子從大四老師變成大一的老師,任誰都會有點不習慣。但要服從學校的安排,讓她教哪一級,她就得教。
這時,系里面的另一名老師走到她的身邊,壓低聲音跟她說道:“小玲,聽說了沒?我們系里新來了一位老師。聽說是個大才子,剛從北方的一所大學調過來的。我還聽說啊,是咱們校長硬挖過來的人才。你沒有沒見過?”
麥小玲一愣,自己還是頭一回聽說,哪來的機會見面啊。正想說話,教務室的門被人敲了幾下。來人是她們第一次見,那人敲門問道:“請問,這里是英語系的教務室嗎?我找系主任,請問他在不在?”那人說話慢條斯理的,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標準的普通話,讓人聽了感覺非常舒服。不像這里有些老師說話總帶點本地口音,有時說話像嘴里含著一顆棗子,模糊不清。
如此好聽的聲音還是第一次聽到,清清脆脆的,如珠玉落盤般,又如美麗的音符,一聲聲敲打在聽者的心頭。麥小玲本來是背對著他的,聽到他那清揚的聲音,轉過頭來,看向門外。用四個字來形容她對那人的第一印象“文弱書生”。真的,他真像古代書中形容的書生形象。那衣服,燙得筆直;那頭發,一絲不茍;臉色略帶蒼白,身子單薄,腰卻挺直。如竹如蘭,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站著,目光平靜如水,仿佛這周圍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只一個陪襯。君子如玉,說的也許就是如他那般。
麥小玲只匆匆看了一眼,但是心中的那根弦,卻仿佛被人輕輕地觸動了一樣,心止不住地多跳了一下。她抬眼一看,剛才在對著她說話的那位老師,也正在悄悄地打量著門外那人。不等她答話,那位老師已經熱情地迎了上去。原來,他就是別人口中的大才子,是校長從別的高校挖過來的人才。
那人叫楊揚。一聽到這個名字,麥小玲心中暗暗一笑,真的很難想象他看起來那么清高的一個人,會有一個這么可愛的名字。楊揚,她在心中默默地又多念了一遍。關于他的一切,她都一直是在道聽途說。兩個人就只是點頭打了一下招呼,對于一直都很淡然的她來說,點頭之交是她與周圍的人最好的相處方式。
聽說他曾出國留學,聽說他精通三國語言,聽說他主修西方歷史文化,聽說他是用英文來講述西方歷史文化的,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校長才把他給挖了過來。英文系里從來都不缺商務英語、實用英語的老師,缺的正是講述西方歷史文化的老師,精通西方國家的古代史及近代史,并且還能兼起教法語及德語兩門外語,找到一個這樣的老師,那就叫一舉多得,一個人就能頂三個人。也難怪校長花了那么大的力氣,把他從寒冷的北國拉到這溫暖的南國來。最后她還聽說,他已經結婚,他的對象也是當地一家學校的老師,只不過對方教的是高中。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酸酸的,麻麻的,還有點疼。當她再次偷偷地看了一眼,那坐在教務室里最大的辦公桌旁的他時,嘴角泛苦,自嘲地搖搖頭,把心里的那個剛剛冒出來的念頭,硬生生地壓了下去。突然,她想起了那句詩:“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對于她來說,卻是恨不相逢未娶時。緣份,終是有緣而無份。她的心思,無人得知,只能放在最深的心底,再關上心門,重重緊鎖。誰又曾想到,一向以“難追”而聞名的她,卻對一個聲音好聽的他,對一個已婚的男人上了心呢。
時間是治愈一個人的最佳良藥。一個學期匆匆而過,壓在麥小玲心底的那個秘密,一直是密不透風,旁人無從得知半點風聲。她也學會把心中的念想慢慢淡化,想著要隨時間的消逝,心中的念想就會消失不見。她也打算好把這份美好的感情放在心中,直到老去的也不會提起的。可是學期結束前一天的那個聚會上發生的事,卻讓她心底的種子,竟然一夜之間,開始破土而出,在她的心田生根發芽了。
無驚無險又過一年。這個學期結束之后,將又迎來一個新的春節。新的一年即將來臨,眾人得抓緊時間的尾巴,慶祝自己這一年的安然度過,完美落幕。于是有人提議,學期結束,寒假假期的前一天,一起去放松放松,去喝喝小酒,去唱唱K歌,慶祝舊的一年順利度過,也預祝來年順利。這個提議得到大部分人的同意。同意的人里面不包括麥小玲。她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不喜歡過分的喧嘩。她喜歡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聽著音樂,看著自己喜歡的書刊,寫寫日記,記錄下生活當中的點點滴滴。到最后,她還是被人拉著去參加了聚會。同樣,不情不愿的人里面,還有一個楊揚。
如果不是那一次,麥小玲的心不會這么亂。她就是在那個晚上,發現他的性格原來與自己的是如此地相似。他不善飲酒,不善言辭,不追趕流行與時髦,安靜、干凈、純粹,半點都不像已步入不惑之年的男人。更意外的是,他唱歌時所選的那首歌竟然與自己所點的歌一樣。當那首《滾滾紅塵》歌曲前奏響起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拿起了麥克風。兩個人都愣了那么一下,麥小玲更是羞得滿臉通紅,本想著急急放下手中的麥克風的,卻讓身邊的同事嚷嚷著要兩個人一起唱。
倒是楊揚大方地過來邀請她一起唱了下去,他不卑不亢,沉穩得讓她心安。于是在他的帶動下,兩個人一起唱完了那首經典的老歌。“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世的我……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游,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
那晚,在凜冽的寒風中,楊揚把麥小玲送到家樓下,兩個人一路上什么話都沒有說,可是空氣當中除了彌漫著那淡淡的來不及散去的酒味之外,還摻著某種讓人讀不懂的東西。只有麥小玲知道,自那個晚上以后,楊揚那道瘦瘦弱弱的身影就經常出現在了她的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