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星河本來占盡優勢,沒想到一下就敗得如此徹底,傅太廉有心救援,卻被赫衍凡纏住。
片刻之后,勝負居然已分。
傅太廉見狀大驚失色,急忙連退幾丈,避開赫衍凡的糾纏,停手不戰。
傅太廉之前暗中示好,赫衍凡自然知道。如今傅太廉主動退出戰圈,赫衍凡也不追擊。傅太廉脫身后細查,發現柯星河性命無礙,便知道事情仍有轉機。
傅太廉也是一路征戰崛起之輩,心志堅韌,目光從楚若白,赫衍凡等人身上一一掠過,最后落在林師的酒葫蘆之上。
出了如此兩個少年英才的學院,背后怎會沒有高明的蒙師?
唉,柯執手太過忘形了。
傅太廉心底暗嘆,心念飛轉,很快就有了定計。
見他恭敬的對著酒葫蘆拱手施了一禮,而后朝著楚若白又一拱手,然后才穩重的說道:“拜院玉蝶已呈,靈南學院學子前來拜會隱谷學院,我院柯執手便是使者。求小兄弟顧念修界規矩,留執手一命。今日之事是非曲直,我輩小修難下決斷。日后自有我院蒙師親來與貴學院做個定論。”
傅太廉處事老到,話中暗點兩家學院做主的皆為蒙師,在場諸人皆為學子,不要把事做絕。
傅太廉敗而不亂,一番話不卑不亢,分明是個人物。
楚若白聞言,不知為何,居然朝著傅太廉笑了一笑,問道:“不知閣下怎么稱呼?”
楚若白玉面星眉,氣度脫俗,又擒下柯星河,顯露出可怕潛力。面對如此一個英杰,傅太廉不敢怠慢,立刻抬手還禮,和善的答道:“在下傅太廉,靈南學院下院監察使。還沒請教小兄弟大名。”
楚若白背手而立,卓然氣勢油然而發,如同初升的稚陽一般朝氣蓬勃。
“我名楚若白,那個黑小子叫赫衍凡,我倆不過是隱谷學院的普通學子而已。”
楚若白說到這,似笑非笑的看了傅太廉一眼,傅太廉心中微凜,已知其意。
驕陽自有心氣,就算無官無職,就算只是普通身份,卻也不是任何人可以看輕的!
楚若白繼續說道:“我觀書中有言,靈南學院下院三千學子,皆以學首為尊。現任學首龐兆山仁厚之名傳天下,你替我問一問他,靈南學院在外如此霸虐行事,他可知曉?還是上行下效,他其實不過是個欺善怕惡的庸俗之輩?”
楚若白本來和顏悅色,不過話到最后卻突然凌厲起來,一時間氣勢如高山一般偉傲,言語像是出鞘的劍鋒,直刺本心。
傅太廉臉色一凜,張嘴欲言,可話在嘴邊轉了又轉,最后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靈南學首龐兆山!
威震京南府三大學院,下院三千學子人人真心敬仰。這個豪情萬丈的絕世人物,卻被柯星河在外的鄙陋所為污了聲名!
奈何柯星河卻為靈南執手,一人之下,出外代表的便是靈南學院的門面,傅太廉區區監察使,又能說些什么?
傅太廉憋了半天,終于蹦出了一句:“今日之事我會如實稟明學首。”
楚若白輕輕揮了揮手,傲崖一般的氣勢收斂無蹤,又變回了那個待人處事總是令人如沐春風的偏偏公子。
“我知你心有浩然,不過一時從權委身而已。龐兆山我雖沒見過,但觀你如此敬仰于他,想來確有風范。這個腌臜東西,我不殺他,便算是我送給龐兆山的見面禮。
眼前這個后起之秀,心氣凌云,言語中已然將自己與學首擺在同等地位。
皆為逐浪之人,正該肆意的勇猛精進,誰人又敢言定能始終一路馬首?
傅太廉肅然拱手,以示敬意,然后想要上前將昏迷的柯星河領走。
“慢!”
一個怒意未平的聲音出來阻止。
傅太廉循聲望去,發現是赫衍凡在說話。
“此人首惡,為了農師兄,為了學院,必須殺了他!”
赫衍凡雙眼通紅,眼中恨意駭人。
農清節重傷昏迷至今,學院燒成一片廢墟,今日之事豈能如此善了?
柯星河為首惡,赫衍凡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
靈南學院勢大,柯星河身份敏感,殺之恐會招來靈南學院的大舉報復。
楚若白的靈臺被柯星河打傷,留下三道難以愈合的道傷。他心中也有不甘,但大勢之下,楚若白也只能暫時忍耐。
楚若白顧全大局,赫衍凡卻不愿委屈心意,一心只想要以牙還牙。
楚若白淡淡看了赫衍凡一眼,輕嘆道:“此人殺不得,玉蝶已呈,殺了使者便是犯修界忌諱,會招惹大禍。”
赫衍凡憤然指向昏迷的農清節,大吼道:“我不懂什么大禍!我只知道放了他,沒法和農師兄交代!”
農清節對待兩人恩義有加,赫衍凡如此一說,楚若白無話可駁。
楚若白垂首沉思,片刻后,楚若白突然出手。
“彈指”連點,指風分別襲向柯星河四肢和胸腹。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楚若白這是要廢了柯星河的四肢還有靈臺,以全赫衍凡心意。
楚若白對柯星河出手,傅太廉略有猶豫,終是默不作聲。
沒想到卻是一直袖手旁觀的莫雪月出手阻止。
見她香袖輕揮,一縷勁風無聲將楚若白五道指風悉數化解。
楚若白眼中精光閃過。
這個女人不簡單,楚若白擊出的五道指風乃是全力出手,沒想到這個女人僅揮了揮衣袖,就將指風全部化解。
這個女人比柯星河更強!
乃是大敵!
赫衍凡怒瞪莫雪月,心中敵意毫不掩飾。
隱谷兩子身上各有氣勢攀升。
莫雪月一身風情突然斂去,靜靜說道:“此人你們可殺不得。”
說話間,莫雪月纖足一探,緩緩行入場間。見她面帶探究之色,居然湊到楚若白近前,輕輕嗅了一嗅,然后似乎是回憶起了什么,發出一聲感嘆:“原來是你。”
莫雪月膽大妄為,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楚若白暴起出手。
一湊居然湊到楚若白身前一線的地方,幾根發絲被風一吹,繚拂過楚若白的臉頰,暗香撲鼻。
莫雪月用意不明,身份莫測,之前也一直沒有出手欺凌,楚若白不好貿然出手。但君子不立危墻,如此一條美人蛇近身環伺,楚若白略生寒毛倒豎之感。腳下一蹬,身體如浮萍一般向后蕩開了幾步。
楚若白避之如蛇蝎,莫雪月撫嘴輕笑,似乎不以為意。
見她微挑黛眉,說道:“老頭子要我代為看顧好這個人,不如給我個薄面,放他一馬可好?”
莫雪月此時出來求情,赫衍凡大怒,恨聲說道:“我師兄被欺辱時,你怎么不出來阻止?學院被焚燒時,你又做了什么?現在才出來說些廢話,真是恬不知恥!”
莫雪月眼中閃過一抹古怪的兇性,臉色瞬間便沉了下來。
緞帶飛揚,衣袖留香,莫雪月一個飛縱,人便到了高石之上。
見她一張俏臉突然變得冷若冰霜,冷冷問道:“那就是要繼續打咯?”
赫衍凡斷然回道:“打便打,怕你不成!”
莫雪月目帶兇戾的盯著赫衍凡,身上氣勢漸漸凝聚,居然影響到天上的流云,云層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仿佛有一雙無形巨手在不停攪動。
楚若白豁然抬首,面露驚容,而后他再看向莫雪月時,目光中卻更加深邃了起來。
莫雪月一身氣勢駭人,可赫衍凡渾然不懼,雙拳一揮,鐵了心要公義直中取。
誰知莫雪月卻突然展顏一笑,兇峻氣勢居然又自斂去,重又變回一派嬌艷模樣。
見她笑道:“你這小子倒也有趣,真是個渾憨之輩,傻得可愛啊。嘻嘻,姐姐和你鬧著玩呢,還嫌今天打得不夠嗎?不如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不再插手今日之事可好?”
莫雪月變臉如翻書,赫衍凡有點不適應,一雙鐵拳僵在半空,傻傻的問道:“什么問題?”
赫衍凡一副傻楞模樣,莫雪月卻偏偏更顯親切,嬌笑問道:“真是個傻小子喲,快告訴姐姐,你懷中那個綠色小人究竟是誰送給你的?”
赫衍凡略有警覺,猶疑反問:“你問這個做什么?”
莫雪月咯咯的笑著,“喲,看你緊張的樣子,莫非還是小情人送的?呵呵,就算你不說,姐姐一查就知道了,易水鎮也沒多大嘛。”
莫雪月玲瓏心思,一猜就中,赫衍凡更是緊張了,凡人對于修家來說羸弱得很,眼前這個妖孽女子若是蠻橫出手,只怕蕭小魚真要兇多吉少。
蕭小魚如同溫室蘭花,可經不得霜啊!
赫衍凡身上氣勢一下就跌道谷底,弱弱的恐嚇道:“你不要亂來,不然我非打上靈南學院和你拼命!”
莫雪月撫嘴笑道:“傻小子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倒是個情種。你也別藏著掖著了,干脆點說出來,替姐姐省點事。”
莫雪月說完,眼珠一轉,露出一副哄小孩的模樣,神神秘秘的加了一句:“放心哦,可是好事情呢。”
赫衍凡心中暗啐,自覺自己又不傻,肯定是打死不會說出來的!
“易水孤兒寨,蕭小魚。”沒想到旁邊楚若白卻十分干脆的說了出來。
赫衍凡急怒,不解,異常迷惑的望向楚若白。
楚若白解釋道:“明搶易擋,暗箭難防。小魚的事瞞不住,不如大方告訴于她,就算出了事也知道是何人所為。”
楚若白一番話,明里暗里似乎都由深意,赫衍凡似懂非懂點了點頭,算是明白了。
楚若白目帶探究的重重看了莫雪月一眼,便不再理會她,重又點出五道指風,赫然廢掉了柯星河四肢還有靈臺。
血帳便要血償!
柯星河行事霸道,無情施虐。如今戰敗,留得一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楚若白強勢出手,毫不留情。特別是彈向靈臺一指,分明用了全力。傅太廉眼角一抽,知道柯星河受此一指,只怕靈臺難免要被重創。
可連柯星河都敗了,傅太廉有心阻止,卻也無力回天。
靈南學院此番強勢而來,居然二死一重傷收場,莫雪月立場不明,傅太廉獨木難支,也只能回稟學院,然后再做定奪。
傅太廉知道今日敗局已定,多說無益,上前負起柯星河,然后默默凝決施法,想要召回散落在地的三大重器。
卻見空中靜懸的酒葫蘆突然噴出一道玄黃光芒,搶先將三大重器悉數掃走。
空中再次傳來林師懶懶的聲音。
“法器我扣下了,叫孫老頭親自來領。”
林師神龍不見首,但傅太廉卻絲毫不敢有異議,恭謹的抱拳施禮,以示尊敬。然后取出儲物袋將趙,榮兩人的尸體裝好,然后背負著柯星河轉身就走。
莫雪月凝望懸掛空中的那個酒葫蘆,眼中閃過一縷異色,衣帶飛舞,裙踞鼓動,似乎心中起了出手之意。
“你一出手,便會死。”
林師的聲音漫不經心,很平靜,很淡然,仿佛在述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莫雪月卻感應到一股劍意已經將自己死死鎖住,此劍意可怕,令莫雪月感覺毛骨悚然,似乎一劍之下,天下萬物皆不過芻狗。
莫雪月心中駭然,一聲驚叫,轉身就遁去無蹤。
驕陽當空,盛夏已至。
隱谷之內一片火海,隱谷四子相攜而立,一番大劫之后,諸子皆深刻體會到修路確實兇險萬分,崎嶇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