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改變。但是這面臨著很糾結的事情。若我救百姓,就得選擇與時何之聯手;若我選擇忠于朝廷,只能循規蹈矩任憑差遣。不是沒有人不想改變,但是沒有更好的辦法。
?????我最喜歡的兵法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是因為節省亦或是什么,而是這種方式真的不用再見無辜之血無辜之淚,在戰火紛飛的年代毀掉一個人一個家庭輕而易舉。
?????“時兄,敬你一杯。今天過后我們恐怕再見便是兵刃相見啦,下次再這樣見面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我盡量用歡快的語氣和他告別,舉起大碗。
?????“下次……”時何之舉起他的碗與我相碰,我也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惆悵極了。
?????“喂。”
?????“你該回去了。”
??????時何之打斷了我正想說的話,他拂袖將手中的碗收走不等我拒絕便攬著我送至渡口,原來是劃船阿伯回來了。那個兇巴巴的阿伯這次什么也沒給我說,只是在船快到岸的時候遞給我一塊麻布包裹,囑咐說是結束時打開。
??????當然,結束時打開是正常人的做法,本殿下這么聰明的人當然不會傻乎乎等到結束時再打開啦!上岸后我拆開包裹,竟然是一方絲帕,老土的繡著月季花。我嫌棄地隨意塞在身上,這要是被其他人看見還以為誰家姑娘對我芳心暗許了。我這一世清白誰給我洗?
??????營地里飄著歌聲和飯香,不經意路過總能聽到士兵在贊頌上天和大洪,其中自然少不了對我父皇的高贊。他們說行軍打仗糧草輜重最為重要,說從未見過如此充沛的。
我謝絕了路上時不時的熱情邀請,回到了自己的營帳,果不其然余寒仙在我塌上睡得鼻子冒泡。也就他能在這里睡這么香,臉蛋有點灰撲撲,看來讓他拖住宜諭州他是一點兒沒偷懶。
父皇和張文山又不在營中,留下余楚擎坐鎮。正當我準備洗漱歇下為明日養精蓄銳之時,忽然聽到外面聲音嘈雜,一瞬間火光四射。
著、著火了!
來不及溫柔叫醒余寒仙,一掌拍醒他不等他嚶嚀幾聲拽著他就跑,這火勢猛烈深處營中尚不知曉這是如何而來,好不容易竄出去便看見滿天火星四射。
“走水啦走水啦!”
“慌什么!趕緊集合!將軍訓話。”
火勢越來越大,時不時有奔走的士兵不幸中“彈”,滿地打滾。
許是父皇為了避諱水淹著軍營,駐扎時竟特意選擇離水流不近的地方,當然,這時候顯示到弊端了。
就在所有人好不容易集合列隊時,響徹天際的呼號聲震耳欲聾。
黑色野蠻的騎兵來勢洶洶,朝我們奔涌而來,如那江河翻涌。為首之人頭戴獠牙面具,在火光中如同索命鬼神。
有士兵大叫著說那是青折,也有說是蠻子。
只有我認出,那是一個時辰還在月下與我暢談的儒雅公子。
卑鄙。
我提著長劍登上赤馬朝他奔去,這個騙子,腦中不斷浮現他每次都口口聲聲說他從不騙我場景。
不講信用!滿嘴謊話!
我抄著長劍便朝他面門刺去,還未等他將自己的長槍格擋到位之時我便將劍刃刺進他的面具。“鐺”地一聲那面具竟然未碎反而是我感覺自己的手腕被巨大振幅給彈了回來。
可惡。
這時我竟注意到在那黑色之下一雙泛著冷光的細長眼睛正在陰森森地注視著我,像是叢林里正緊盯獵物的狼。就是這一愣神我錯過了緊跟他動作的機會,還沒等我看清是什么東西一閃而過,整個人便都被刺穿,連帶著噴濺的血液一起摔落下馬。
時何之依舊帶著他的面具靜止般地站在原地,隨后他只是收回他的槍連個眼神都不給我就準備掉頭而去。
忽然我感覺有陣風從我身旁呼嘯而過,撿起我掉下的劍似移形換影般快速超越我奔向時何之,驟然間抬起劃過接著暴力捅入時何之腳下坐騎,受驚的馬兒身子向前同時前蹄上仰單以后腿支撐,再接著向前沖撞,時何之在被帶走的瞬間本能將身子前貼馬隨后拋出數枚暗器,寒芒數點奈何我手無寸鐵,那矮小之人使出劍器與之周旋,但只有一柄長劍再強也難敵如此之急的暗器,破風之聲忽然朝我耳邊刮來,零星血水擦破我的耳尖。
好在時何之暫時無暇應付我倆,那人得以空閑趕忙跑來撫慰我。奶聲奶氣除了剛被我拽出的余寒仙再無他人!
“老大!”
余寒仙不敢丟下劍只能別扭地扶我雙肩,但當他扶起我一個弧度的時候他被震驚了。
我的胸口盡然全是血,看上去鮮血淋漓。
皮肉綻開。
沒錯,當時慌亂中我來不及披戰甲,畢竟還要拖著個人。時何之這次真的沒有手下留情,我也是真真切切體會到抽痛。
直逼天靈蓋的抽痛。
“我扶你回去……”余寒仙竟兩眼泛著淚花。
“哈?你……可真像個娘們,娘不唧唧的。”
沒想到吧,受傷的我還要安慰這個笨蛋。
在馬蹄聲陣陣的戰場,我倆在邊緣搞得像是戲劇。無論是我軍還是敵軍路過時都不會多看我倆一眼,可能覺得是什么小兵吧,一個奄奄一息一個哭哭啼啼。繞是他們都沒工夫駐足停留一分。
時何之已經消失在黑暗中,他夜闖我營目的是什么。這個賊人,捭闔之術我竟中招!
無奈。想到這里我感覺自己好像上氣不接下氣。一股熱血自腹中噴涌而上。
“老大!”
這是今日余寒仙叫我次數最多的一天。可我總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呼吸變重,在失去意識前感覺自己被余寒仙抱到哪里,他嘰里咕嚕在我耳邊說些什么我一句都沒聽清,全部都被耳鳴之聲擋住。
但不知為何見他眉宇之間竟有壯烈與決絕之意,我模糊中下意識想要阻攔他卻被他推下。
他消失在我眼前,而我也在無聊中失去意識。
狂風亂舞,寒鴉陣陣。
時何之目光如炬,在火光唯一的未逐點停留,無需翻找輕車熟路地將夾層中的地圖收入囊中。就在那一瞬間已然被火光包圍的入口處伴隨著紅光站著一道身影,不懼狂暴。
“我不會殺你。”
時何之淡淡說道,如同主宰世界的神悲憫眾生。
余寒仙聽見這一句之后反而像是被激怒一般提劍上挑快速朝著時何之飛躍而去,猶如牛犢生猛。就在下落時時何之向后閃躲調開頭,劍刺進桌案余寒仙也被掛在上面。
時何之竟有些語重心長:“你有這功夫倒不如去照顧他。”
“你是誰?你怎么能、怎么能……”余寒仙一下子委委屈屈聲音開始發顫眼圈自己控制不住的變紅,“從小到大老大他都沒有受過這么重的傷。唔,我知道跟你說這些沒有用,你應該是個可怕的大魔頭吧嗚嗚……”
“哈。”
“喂,你怎么、你是不是在偷笑嗚嗚嗚!”
“在下可是壞人。”
“哼。”
余寒仙冷哼一聲擦干眼上的淚珠,直直一拳從肘間伸出重重錘在時何之的身上,再然后又是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
“你不是壞人吧。”
“我是。”
“可是你救了老大。”
“可你不也是因為時某傷害了他才來的么。”
余寒仙無話可說。
時何之拍了拍余寒仙的頭,微微蹲下身子將視線與他平齊,“時某要走了,你在這里等人救你哦。”
“別……別拍我的頭!”余寒仙后退躲開壓在自己頭上的手,接著用很小聲說道:“只有老大才能摸我的頭。”
“好吧。”
【這個人好像還挺溫柔……不,不能這樣想!這是殺害老大的仇敵。】余寒仙在心里這么想,并露出“堅毅”的眼神,盡管在外人看來像是一只松鼠露出不能被搶松果的眼神。【誒,我說讓他收回手他也真的收回了阿。難、難道,他是好人!】松鼠露出吃驚的表情。
“你、你是好人么?”問出來了。
“善惡之分,如何決斷?善我者善,惡我者惡,罪我者罪。于你而言,吾是敵軍首領,傷你友人,屠你百姓,是惡人。”
“但是……”
“這還不夠嗎?”
“寒仙自幼出自軍營,見過將軍,見過敵軍,難掩兇惡之氣,相遇之時更是凌人。但公子你沒有……”而且好像是廟里的善人。
“人不可貌相。”
說完這句時何之快步離開,余寒仙正想追出去,但恰巧看到桌上放著已經被取出且橫放著的劍,猶豫一瞬繞路取回,再追出去時時何之已經消失不見了。
還是沒辦法對他狠心啊。
……
蔓延的火勢與黑暗逐漸交織,最后都為火光吞噬。純粹武力較量,偏瘦弱的漢人本就不是游牧民族的對手。正如心中所想,正如規劃那樣,已經是不余多說的壓倒性勝利。
“你輸了。”
時何之凝視戰場吞吐出這句后,一只長矛從他側方呼嘯而來,速度比他想象的快,即便是向后閃避也被迫在臉上留下一道細長的血痕。長矛重重插入土地,濃重的血腥味在敏銳的嗅覺下蔓延。
“嘖。”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陰郁啊。讓這么無聊的人掌控洪衛司,這個國家要完蛋了吧。”
“嘁。”
從長矛而來的方向宜諭州沉著臉走出來,與一般武者不同的是他的腳步輕的幾乎聽不到聲音。宜諭州直面甩出層層袖箭,與之前的狼狽不同,時何之反而露出笑容從容穿過重重障礙,平穩之勢無人可擋。
當最后一支袖箭也被時何之的袖風擋掉時,向來淡然的宜諭州臉上也出現驚愕的表情。他從沒想到“輕敵”這個詞會再次出現在自己身上。上次還是被算計在地下被迷暈。
可惡。眼前這個人明明是自己從小到大朝夕相處的師弟,明明……自己是不會輸給他的。
“抱歉師兄。這次不行,師弟我啊,沒空奉陪你打鬧咯。也沒法維護你那卑賤的自尊心了。”時何之輕輕咬著最后幾個字幽幽說道,輕飄飄的語氣像是師兄弟間的寒暄。
宜諭州聽到最后一句時覺得自己的心猛地抽痛,這個可惡的家伙怎么敢用這種語氣跟師兄說話。抽出自己從未抽取的劍,朝著剛剛與自己錯身而過的時何之重重刺去。
“劍既出鞘,不見血怎么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