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實習警衛女巫艾娃。”

　　陪同朱蒂長官出了營地的少女主動介紹自己，她看似才十六七歲，臉蛋圓乎乎的，還有些嬰兒肥。

　　艾娃的鼻頭點綴著零星的雀斑，淡藍色的雙目亮晶晶的，看向柯達的眼神里充滿了好奇，少了些凡俗女巫會有的驚艷。

　　“五官真的精致，頭發是月亮女神給多了吧，都垂下來都到屁股蛋了，真像一個洋娃娃。”

　　像是才從學校拖出來的，柯達心底評判著，整個人散發著乳臭未干四個大字，充滿了初出茅廬的‘早產’特征和不靠譜的氣質。

　　其實后面兩人閑聊，仔細算起來，快十七歲的艾娃還比柯達大上兩個月。

　　“如果不想貴族女巫們毀掉酒館鎮，就快帶我去調解室吧。”

　　柯達簡短地吩咐道，表面上十分老練的樣子，精悍、干練，有股手起刀落的順暢感。

　　艾娃愣愣地點了點頭，顯然是被對方‘我已掌握大局’的氣勢震懾到了。

　　她原本煩躁不安的情緒，也在此刻驅散。

　　‘老練’的柯達心情悠閑，閑庭散步，靜待坐山觀‘虎’斗。

　　前世的柯達理工宅男，并不是調解糾紛的公務職員。

　　但他的父母作為教職員工，為了與時俱進，定期參加各種心理學培訓、自學關于溝通的網課等，在兩人的耳濡目染下，柯達自認不會作詩也會吟。

　　臨到調解室前，柯達叫住了艾娃：“等下。”

　　“怎么了？”艾娃不明所以。

　　拿出鼻煙壺吹了口氣，四個沙石武士破土而出，柯達這才嘴角含笑道：“我怕出現意外，到時候用真理說服她們。”

　　“真理……”艾娃歪著腦袋，露出深思的表情，柯達都進去調解室許久，她還沒想明白真理和沙石武士的關系。

　　柯達駐足等了會，見那洋娃娃抓耳撓腮，便獨自進去了。

　　在調解室再次看到瑪莎和安妮，柯達并不意外，事兒逼永遠不會停止蹦噠，他們永遠是人群中閃耀的光。

　　“說吧，什么事情？”

　　柯達大咧咧地說道，一點也沒有對女巫的恭敬，惹得瑪莎心中不快。

　　他見墻角擺著個巨大的酒桶，默默地拿起目之所及最大的酒杯，咕嚕嚕地倒滿。

　　大酒桶的量產酒酒精含量很低，與前世喝的甜酒精飲料沒兩樣，在這個味道貧乏的女巫世界，顯得極為可口。

　　聽到柯達的問話，瑪莎和安妮面面相覷，誰也不愿先開口說話。

　　此時，艾娃猛地沖進來，紅著臉說：“不好意思，我剛才想事情太出神了。”

　　“沒事，”柯達擺擺手，并不放在心上。

　　艾娃拿出筆記本，指著瑪莎道：“兩位女巫是想為羅恩少爺申請單獨住宿而來。”

　　“羅恩少爺是米蘭執政官的丈夫安維的弟弟。”

　　艾娃指著瑪莎道：“這位是莫瑞莎女巫。”

　　瑪莎拳頭敲擊著桌子，慍怒道：“說了多少次，我叫瑪莎。”

　　“啊？真的嗎？”艾娃盯著筆記，陷入了迷惑：“不對啊，就是莫瑞莎。你怎么改名啦？”

　　瑪莎青筋暴起：“我以前、現在和以后都叫瑪莎。”

　　“噗，”安妮忍不住笑出了聲：“柯達少爺您好，我叫安妮，一位九星女巫。”

　　說完，她驕傲地揚起了下巴，靜等一個客套或真心的恭維。

　　在貴族女巫圈子里，十九歲的年紀，這個境界十足的耀眼。

　　“哦，您好啊，安妮女巫，”柯達索然無味地嗯了一聲，見慣了一群妖孽女巫，突然來了個九星女巫，還真是——低得可憐。

　　現在不應該新月女巫起步嘛。

　　沒能獲得期望中的恭維，安妮略微難堪，端起了酒杯掩飾。

　　艾娃的眼神還在筆記和瑪莎之間來回徘徊，時而陷入深思，惹得瑪莎怒目而視。

　　柯達無語，這洋娃娃果真不靠譜，總是露出沉思的表情，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女巫世界的劃水段位都這么高的了？

　　“既然戰時規則明文規定，為什么要單獨住宿呢？”柯達嘆口氣，希望艾娃克制下自己，別把瑪莎氣炸了。

　　安妮強行擠出一個笑容，毫無先前跟朱蒂長官據理力爭、胡攪蠻纏的氣勢：“羅恩少爺睡眠淺，女巫們又經常晝伏夜出，他白天總是精神不好。”

　　“他白天精神那么好，是要干嘛？”柯達抬杠式地問了一句。

　　安妮噎住了，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接話。

　　瑪莎瞪了低頭不語的安妮一眼，辯駁道：“羅恩少爺經受不住逃亡的奔波，他外傷一大堆，精神也很衰弱，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

　　“酒館鎮的大女巫又嚴禁我們叨擾原住民，只能留在營地。”

　　“她這么怠慢羅恩少爺，是看不起執政官大人嗎？”

　　柯達抽出艾娃的筆記，記錄下瑪莎所說：“好了，你的訴求我已經記下來了。明天再來，我們會通知您最新情況。”

　　“這就完啦？”瑪莎不滿地嘟囔，真是太敷衍了。

　　“畢竟涉及大女巫的最高指令，我也得詢問下，是不？”

　　柯達耐心地解釋，反過來訴苦：“我也有難處，要是擅自作主，安排你們借宿原住民家里，那大女巫驅逐我出城，怎們辦呢？”

　　瑪莎慍色稍減，面對英俊少年‘深情’的注視，她說不出和朱蒂對峙的狠話。

　　柯達繼續委屈巴巴地說道：“我一個普通人，遇到幾個哥布林，可能就被吃掉了。”

　　他牽起安妮的手，撫在自己臉頰：“我雖然還算高大，但臉就這么小，哥布林一口就撕爛吞掉了。”

　　“啊，”安妮幻想出那個畫面，低聲驚呼：“太慘了。”

　　“關鍵問題是，”柯達補充道：“即使我白白被哥布林吃掉，羅恩少爺還是找不到單獨住處，是吧？”

　　安妮覺得眼前循循善誘的少年，說話好有道理，小雞啄米般的點頭。

　　柯達重重地點頭，從自己的大酒杯，向兩個小杯斟滿酒：“來，干了這杯酒，我們就是朋友。”

　　“你們也是米蘭來的吧？”

　　朋友？瑪莎被這個詞觸動了，不多的敵意瞬間消融，‘朋友’的稱呼一下子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她沒好拒絕柯達親手捧來的酒杯：“我們在暮色川塔居住。可惜，當時在城外的森寶莊園狩獵，沒能躲進川塔，只得在外流亡。”

　　柯達露出冬雪見陽的溫暖笑意：“說不定一切都是月亮女神的安排，讓我們眾人在此相遇。”

　　月亮女神的安排嘛，瑪莎心頭震蕩，她腦子暈乎乎的，世界里全是少年星光蕩開的眼眸。

　　“答應我，”柯達作出祈求的手勢：“明天一定要來，好嗎？”

　　“我一定來，”安妮舉手，又指了指瑪莎：“她可不一定了，瑪莎要陪羅恩少爺。”

　　“你閉嘴吧，”瑪莎大怒：“我自己會說話。”

　　柯達笑意不減：“那快回去看看羅恩少爺怎么樣，占用你們不少時間，他一個人應該非常牽掛你們。”

　　安妮不舍地一步三回頭，還表忠心：“我明天一定會來的。”

　　柯達：“……”

　　趕緊圓潤離開吧，姐們兒。

　　柯達扶額，父母的溝通課知識半點兒沒用上。

　　不是沒用處，而是他不熟練，一開口，和女朋友相處的手段就使出來了。

　　幸虧前世的女友是個性格固執又態度強硬的學霸，在無數次血淚的溝通過程中，鍛煉出他的撒嬌段位，不然今天真不好打發那兩人。

　　真不是柯達天生軟骨，沒男子氣概；關鍵是講道理講不過女朋友，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芝麻綠豆大的事情都能旁征博引，從古今中外扯到假想國，無論是量化解構還是定性分析，說得頭頭是道。

　　男女關系中，總得有一個胡攪蠻纏，柯達為了維系感情，汗顏地占據了空白處。

　　想起女友，不禁回憶起當初追她的過程。

　　他能從諸多競爭者脫穎而出，就是迎合時事，對癥下藥。

　　柯達回想了下，他或許沒有對手帥，但肯定比他們騷，也更會撒嬌。

　　只是太久沒動用這個技能，有些生疏了。

　　雖說是女巫世界沒有熟人，但是當眾施展，還是有些羞恥。

　　“柯達少爺，你的臉好紅，”艾娃驚呼：“我給您拿些醒酒的藥水。”

　　“別，別，”柯達連忙阻止，這哪里是低濃度酒精惹起的，完全是三觀里殘余的羞恥感。

　　灌了一大口果酒，柯達還沒坐下，一位警衛女巫奔跑進來。

　　“不好了，朱蒂長官。兩撥女巫在黑麥戲院吵架，都快打起來了。”

　　女人打架，柯達眼睛一亮，這場景簡直是吃瓜群眾的究極菜品。

　　曾幾何時，大學舍友的下飯節目，就是某站的日本萌妹子摔跤，像毒瘤一樣，傳染了整個樓層。

　　“快帶我去，”柯達急呼，語氣中驚喜交加。

　　“好，好的，”警衛女巫直覺他說話的怪異，但又沒想明白哪里有問題。

　　一般的城市內，禁止各種遁術，只能依靠靈寵或是腳力。

　　那次測試完水滴遁，晚上被桑桑逮著一頓訓斥。

　　即使警衛女巫著急，他們三人也只能走著。

　　艾娃緊張地翻動筆記，開口解釋：“米蘭女巫分成兩撥，她們要求在酒館鎮恢復日常娛樂。”

　　“黑麥戲院廢棄已久，場地空曠寬敞，立即受到米蘭女巫們的擁護，想以此為基地，開展娛樂活動。”

　　“其中以科波菲爾家族的瓊女巫為代表，她們建議從城外流民中抓捕奴役，重新開展勇士競技場。”

　　“另外一波，以拉斐爾家族的唐娜女巫為代表，她們要求重新開辦戲院，每日輪番上演戲劇。”

　　柯達腳步一緩，瓊女巫居然進城了：“這敗家娘們兒，跑的飛快逃到城內，又出來整這些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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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達還是來晚了，剛到了黑麥戲院的舊址，就看見瓊女巫在和一位黑發女巫斗法。

　　原來不是肉搏啊，柯達一臉失望。

　　旋即想通了，女巫世界，怎么可能肉搏呢？

　　“停下來，”柯達高聲吼叫。

　　男性厚重的聲音，瞬間埋沒在女生尖銳的鳴叫聲中，一點波瀾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