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這尷尬的氣氛,期間伊恩幾次眼神示意教父離開,但都被其凌厲眼神阻止。
少頃,子爵夫人率先以需準備明天郡省沙龍晚宴服裝為由匆匆離去。
而后,子爵兩個女兒支支吾吾的還沒說清緣由,未等伊恩和以賽亞詢問,便低著頭,提溜著小裙擺,踩著小碎步快速離去。
留下一對教父子面面相覷,皆是滿臉疑惑和尷尬。宴至一半,主俱離場,客仍在。此時走,未和主人家告知便離開太過失禮。不走,主人家都離開餐桌了,自己還未離開,也是失禮。
就在這進退兩難之際,一身黑色燕尾服的管家老尹森踩著锃亮的黑色皮鞋,帶著四個精壯護衛走了進來。一進來,老尹森就指著以賽亞和伊恩趾高氣揚道:“把他們抓起來,定是這兩個卑劣的小偷,偷走了主人寶貴的福音書”。
教父不明就里,卻本能地起身把伊恩護在身后,微笑道:“老尹森,我們是克英諾子爵請來的客人,不是什么小偷,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老尹森整了整身前的黑色領結,洋洋自得道:“沒有誤會。今天府邸只有你們兩個客人,定是你們眼紅主人福音書封面上鑲嵌的藍寶石與金絲邊,才行這等卑劣途徑。我不會任由你們兩個卑劣的小偷離開的。”
教父微笑道:“你口中的福音書我見所未見,不是我們偷的。身為教會人員,我可以主的名義起誓。況且無憑無據,不經教會同意,你也無權拘捕我們。”
教會規定,教會人士如若違法,也只能交給教會審理,世俗政權無權干預。
管家老尹森卻似圖謀已久,掏出一張紙道:“這是請自莫尼森教院的絕罰令,你現在已經被開除教籍了。”
教父似有慍怒,“真是肆意妄為!我們才剛到這里兩個小時,而從此地往返一趟莫尼森教院起碼三個小時,你又怎可能此時便有這張絕罰令。”
管家老尹森得意忘形,兩撇精心修剪的小胡子上下擺動,道:“我家主人與莫尼森教院虔誠的梅茵望大主教有深交,他曾交予我家主人數張空白絕罰令。上面已經蓋過章,只需簽名即可生效,專門用來懲治你們這種以圣潔教會為名,行此等骯臟事的卑劣之徒。”
話畢,他擺擺手道:“別廢話,給我綁了。”
伊恩眼見要動手,不愿躲在瘦弱教父身后,抓起桌上的刀叉,便護在教父身前。教父還想著說些什么,幾個護衛已然欺身過來。伊恩拿起刀叉威脅著想往前刺,卻被一個護衛反手擰住手腕,踢在后腿彎處,頃刻間已然倒地。伊恩掙扎著想起來,卻被重重一巴掌又扇倒地。
伊恩癱地,兩頰疼得一片火辣,生平第一次如此渴望力量。
以賽亞眼見已然動手,大聲拍桌吼道:“住手!”
教父平時與人講經解經,是儒雅隨和的教士;與農奴一起耕種勞作,是一個經驗老農;此時大聲呵斥,卻不怒自威,宛若一個上位者。幾個護衛和管家被這么一吼,一時都愣住了。
以賽亞緩緩打開一旁那個伊恩帶來的笨重黑木盒子,從里邊拿出一件紅色衣服,緩緩披上。
頓時滿座驚嘩,管家護衛跪倒一片。
教會神職按由高到低排列,依次為:教宗、宗主教、都主教、紅衣大主教、大主教、主教、司鐸、教士。此外,教會的教袍大多是紅色的,因為教會認為紅色寓意主被釘在十字架的流血犧牲,包含著殉道者的鮮血。所以越高級的教會人員,身上的教袍紅色程度就越深,比如教宗是紅得發黑的暗紅,宗主教是褐紅。
此時以賽亞身上的教袍,赫然是亮眼的紫紅!
都主教袍!
都主教!
要知道一個小城的莫尼森教院最高的神職人員都才只是一個大主教,比都主教還整整低了兩個等級。
以賽亞攙扶起伊恩,心疼的慰問。
伊恩痛得齜牙咧嘴,心里一邊暗爽穿越者都有個大人物靠山,古人誠不欺我。一邊疼得直抽冷氣,卻仍嘴犟道:“沒事沒事,真沒事。”
以賽亞深深地望了眼大廳居高處那幅《三圣賢的朝拜》,攙扶著伊恩往外走。
管家老尹森和幾個護衛瑟瑟發抖地連忙爬到一旁,讓出一條道來。
還怎么抓捕?教宗和教內八位各守一方的宗主教潛心研習教義,不過問世事,大小教務一般都交由下轄的幾個都主教來管轄。絕罰一個都主教那可是連國王都沒有的特權,需得一個宗主教遞交申請,經教宗同意批準方能生效。至于說都主教行竊,那可真是貽笑大方。
以賽亞就這么攙扶著伊恩緩緩離開,殊不知樓上有人從頭到尾目睹這場鬧劇。
那幅有名的畫作《三圣賢的朝拜》往上的二樓處,此時正進行著一場視覺味覺甚至是聽覺的盛宴。
餐桌中央擺放有一排四季秋海棠,餐桌上是清一色的銀制餐具和從神圣帝國進口而來的昂貴水晶杯。杯旁放有一瓶夏季最適合搭配桌上那盤煙熏鯡魚飲用的白葡萄酒和一杯多拉斯馬奶。除此之外,餐桌上還有各種諸如藍乳酪填麋鹿,藏紅花天鵝肉,碎杏仁鱒魚和烏克蘭小乳豬等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但令人詫異的是此時偌大的餐桌上卻只有一位中年男子正在緩緩進食,不時從其嘴中傳出輕微的咀嚼聲。男子身旁不遠處站著三位貌美女子,但都不敢落座,如履薄冰。男子好似進食完畢,拿起昂貴精致的餐布開始擦拭嘴角,同時擺了擺手。
三位貌美女子這才開始依次落座。中年男子突然起身,一把按住坐在他下方女子的頭,拼命想按進那盤藏紅花天鵝肉里。中年男子優雅的面容此時不復存在,滿臉猙獰道:“丟人現眼的東西,這么喜歡吃,給我吃!”
女子絲毫不敢反抗,整個臉直接擠進肉里,男子卻越來越用力,身旁那杯多拉斯馬奶受了余震倒了下來,順著桌子往下流,濺濕男子的羅馬衫和女子的淡藍色克里諾林裙。男子突然松手,女子頓時癱倒在地,瑟瑟發抖,甚至嗚咽聲都不敢發出。
其余兩位女子卻仿佛習以為常,大氣不敢出的緩慢進食。
男子就是最先離開餐桌的克英諾子爵,癱倒在地的是蘇伊娜子爵夫人,其余兩位女子自然就是子爵的兩個女兒,成熟的莫甘娜小姐和可愛的莫甘玲小姐。
子爵其實靠著那面單向玻璃,一直在樓上觀看著樓下這場鬧劇,只是自始自終他都冷眼旁觀。
子爵重新落座,一邊靠背著松木椅思索,一邊下意識的拿子爵夫人那頭烏黑濃密的披肩長發擦拭著自己的羅馬衫。可憐蘇伊娜夫人滿臉油膩,裙子上也滿是馬奶,偏還不敢伸手拂拭。
子爵揮揮手,示意旁邊男子侍從靠近,輕聲道:“告訴他們,目標確認。”
男子侍從點頭,然后倒退快去離去。
等男子侍從離去后,子爵突然一腳踹開子爵夫人,一臉鄙夷道:“丟人現眼的東西,快滾。”
子爵夫人立馬慌不擇路的爬開。
子爵沒有看他那狼狽逃竄的樣子,站起身,另外兩位女子不敢繼續進食,倏地跟著站起來。
子爵也沒有看她們,走到那面單向玻璃前,看著樓下餐桌,滿臉猙獰,用只有他一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呢喃道:“都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