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衣站在空蕩蕩的走廊中央，日光燈的白光將她孤獨的影子拉得很長。以往這個時候，琪亞娜會在一旁夸張地嘆氣，布洛妮婭則會用冷靜的分析安慰她——而現在只有自動販賣機運作的嗡嗡聲回應著她的呼吸。

　　自從入學以來，每隔兩三天她就會在琪亞娜和布洛妮婭的陪同下到搜救部門詢問有沒有林羽的消息，今天因為布洛妮婭要給琪亞娜補習的緣故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來。

　　她的指尖輕輕撫過墻面，冰涼的觸感讓記憶突然翻涌。和林羽討論武術那天夜里的地板也是這么涼，林羽在她面前演練刀法，討論神州武學，而她也投桃報李展示自己的家傳劍道。

　　他們討論北辰一刀流的奧義時，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是黑夜里的星辰，他和琪亞娜、布洛妮婭一樣從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在他的眼中她不是什么ME社大小姐，也不是什么第三律者，而是她自己。

　　而她又是怎樣看待林羽的呢？是曾經和千羽學園其他男人一樣向自己告白過卻被拒絕的不熟悉的同學？還是曾經有過短暫幾天冒險的同伴？

　　她心里又是懷著怎么樣的感情？是因為自己而導致他在長空市的親人死亡的愧疚？還是一同討論武學時的欣喜？亦或者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而又微微跳動的情緒？

　　她不知道。

　　自動門開合的聲響驚醒了回憶，走廊盡頭傳來工作人員的說笑聲，芽衣無意識地攥緊了制服下擺，布料在指間皺成一團。

　　她最害怕的不是找不到人，而是某天推開某扇門，看見他被崩壞能侵蝕的尸體——這個念頭像毒蛇般纏繞著她的心臟，每次跳動都帶來刺痛。

　　走進大廳，芽衣站在服務臺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臺面邊緣，工作人員的聲音帶著程式化的歉意：“非常抱歉，雷電芽衣小姐，我們仍未發現任何線索?！?p>　　她的睫毛輕輕顫動，嘴角卻條件反射地揚起禮貌的微笑：“沒關系的，辛苦了?！鞭D身時，制服裙擺劃出僵硬的弧度，在光潔的地磚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芽衣走出搜救部門的大廳里，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她的側臉上，卻驅不散她眼中的陰霾。工作人員沒有找到相關人員的公式化回復還在耳邊回響，每個字都像冰錐般刺進心里。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制服袖口，布料已經被揉出了細小的褶皺。

　　“這樣啊……”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嘴角卻條件反射般揚起一個微笑。這個表情像是刻在臉上的面具，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有多勉強。窗外的櫻花被風吹落幾片，貼著玻璃滑下，像一場無聲的告別。

　　走廊的電子屏正在播放聯合救援行動的收尾通告。畫面里三個支部的徽章并列閃耀，宣告著這場大規模搜索的終結。芽衣盯著屏幕，瞳孔中倒映著跳動的光點，卻什么都沒看進去。她的指甲不知不覺陷進了掌心，月牙形的紅痕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電梯門開啟的聲音驚醒了她的恍惚。芽衣機械地邁步進去，在鏡面墻上看見自己憔悴的倒影。紫色的長發失去了往日的光澤，眼下浮著淡淡的青影。當電梯開始下降時，她突然把額頭抵在冰涼的金屬壁上，呼吸在表面呵出一小片白霧。

　　學園廣場上，她鬼使神差地走向長椅，木質的扶手上有道淺淺的劃痕，芽衣慢慢坐下，手指撫過那道痕跡。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橫在草坪上?；蛟S生活已經到了準備翻篇的時刻，但她還固執地停留在原地，像個不合時宜的標點符號。

　　………………

　　在布洛妮婭給琪亞娜補習的同時，巢的小課堂也在進行。

　　渡鴉返回了巢帶來一批足以支持巢運轉一個月的物質，雖然震驚于林羽帶著孩子們修了一個可以沖水的廁所，但震驚過后她還是繼續忙著教孩子們如何躲避死士和崩壞獸，如何在陷入危險時自救。

　　渡鴉的荒野求生小課堂結束后，則輪到林羽給孩子們講課了，在之前修廁所和種菜的間隙他可沒忘給孩子們上文化課。

　　正午的陽光透過棚戶區的縫隙，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羽用木炭在平整的墻面上寫下今天的課程表，粗糙的墻面成了天然的黑板。孩子們盤腿坐在地上，膝蓋上攤著用廢棄文件裝訂成的筆記本，眼睛里閃爍著求知的光芒。

　　“今天我們學分數。”林羽拿起一個剛摘下的番茄，用刀切成兩半，“這就是二分之一。”他又切了一刀，“現在是多少？”

　　“四分之一！”哈比搶著回答，沾著泥土的手指在空中比劃著。

　　數學課很快變成了實踐課。孩子們分組測量菜園的泡沫箱，計算每平方米能種多少株番茄。小空發現自己的計算結果和實際種植數量不符，急得鼻尖冒汗。林羽蹲下來和她一起重新測量，原來是她漏算了走道的面積。

　　午休后的化學課充滿了驚喜。林羽用撿來的試管和玻璃瓶做了簡易實驗裝置，演示酸堿中和反應。當小蘇打遇到醋，產生的氣泡讓孩子們驚呼連連。

　　生物課就在菜園里進行，林羽帶著放大鏡，教孩子們觀察蚜蟲和瓢蟲的形態差異。

　　“這是捕食者和獵物的關系，”他指著正在進食的瓢蟲說，“但我們要用辣椒水代替瓢蟲，因為化學防治更可控?！焙⒆觽冋J真地記下每種害蟲對應的防治方法，把筆記畫成了圖文并茂的圖鑒。

　　傍晚的語文課是最熱鬧的。林羽用粉筆在地上寫下一篇短文，孩子們輪流朗讀。當讀到描寫春天的段落時，幾個女孩不約而同望向窗外的菜園，那里正開著第一茬草莓花。寫作練習時，萊爾寫了篇《我的泡沫箱農場》，把學到的分數知識和生物觀察都寫了進去。

　　下雨天，課堂就搬到溫室里。水滴敲打著塑料棚頂，像天然的催眠曲，但孩子們的精神格外集中。林羽用花生和豆子做教具，講解植物種子的結構。講到胚芽時，他突然停下，從口袋里掏出幾顆正在發芽的花生——正是上周課上解剖過的種子，現在已長出嫩白的根須。

　　最受歡迎的總是物理實踐課。林羽帶著孩子們用廢品制作太陽能灶，鋁箔粘貼的拋物線反射面讓水很快沸騰。當第一鍋用太陽能煮熟的土豆出爐時，連路過的渡鴉都駐足觀看。她什么也沒說，但第二天課堂上多了幾塊完好的太陽能電池板。

　　考試是別開生面的實踐考核。孩子們要獨立完成從測量土地、計算種植密度到實際播種的全過程。小空組種的空心菜長得最好，萊爾組的韭菜產量最高。林羽用自制的獎狀獎勵他們，上面的花紋是用菜汁染的。

　　夜深人靜時，林羽常伏在油燈下備課。他的教案本上記滿了每個孩子的特點，窗外的月光照在教案本上，與油燈的光暈交融在一起，就像他正在融合的系統教育與生存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