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里的顧客進退兩難。
這群人真是瘋了,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臉色灰暗的老者喃喃自語:“公子,要現在脫身嗎?”
他對面埋頭吃菜的男人聞言,手臂頓了頓,抬眼掃過大堂,放下筷子用杯中水漱口,這才開口道:“走吧,官差快來了”
扔下銅錢,兩人起身走向大門。
門口的陳清揚沒有阻攔,兩人也視陳清揚為無物。
可當老者經過時,陳清揚目光一緊,老者的雙手也頃刻一頓,但兩人全無交流,擦身而過。
酒樓里還坐著的,見有客人走了,自己終歸不是那最“膽小怕事”的,一個個爭先恐后抱拳離去。
慕容杰臉上帶著嘲諷,陰陽怪氣道:“劉鋒劉大善人,你這腰上被捅一刀的感覺如何呀?”
他看向小徒弟,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
外面一陣嘈雜,酒樓里的人紛紛扭頭,一隊衙役驅散人群,圍住了酒樓大門。
劉鋒捂著傷口,輕聲道:“你上樓,找那個白衣服的大哥哥”,小徒弟沒有回話,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劉鋒聲音急促“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你想報仇先得活著,現在立刻上樓!”
聽到這話小徒弟的眼神有了焦距,他的腦海被“報仇”兩字填滿,瞧也不瞧劉鋒扭頭直奔樓上。
走到近前的陳清揚忽然開口:“若你不是新人,我此刻就殺了你”,劉鋒面色放松,疲憊感從四肢百骸涌出。
他跌坐在柜臺旁,勉強笑道:“你的本事怎么這么差勁”,“差勁”兩次仿佛從牙縫中蹦出。
陳清揚沒有說話,拔出插在尸體上的槍桿,抬眼望向門口。
酒樓外面的衙役圍而不攻,各自壓抑著心中的憤怒,同僚慘死兇手就在面前,但上官有命莫敢不從。
心中一沉,吳磊心知外面在等待援兵,這里雖然稱做田江鎮,但扼守州府與渡口,往來商客不絕,很可能留有軍營,這也是他最擔心的。
與官差動手是迫不得已,他們這群人憑空而來,無法證實身份,要是被困在牢房一月,直接打道回府了!
殺官拖宋北騁下水,使他無暇前往江城,這是吳磊的臨時計策,但宋北騁直到現在都沒露面,他心道:“這種世家公子果然不同凡響
舍得拋棄手下明哲保身
但你到底小瞧了我!”
吳磊收劍入鞘,雙手抱拳道:“在下是鎮東城宋家衛士,我家公子正在樓上雅座!
此地掌柜不識好歹冒犯了公子,我等還未靠近便跌坐裝死,
那衙役不分青紅皂白,揮刃要緝拿我等,更傷我兄弟性命,我等迫不得已出手懲治…”
年輕衙役扭過頭,嘴中涌出血液,他幾番張嘴卻講不出一句話,急的不住掙扎扭身。
衙役們見狀又是一陣騷動。
趙小六被攔在外面,他踮腳想看一眼里面的情況,卻被旁邊衙役扯到一邊。
青灰官服的中年縣令站在眾衙役后面,沉聲喝道:“勿躁”。
年輕衙役聞言,停了動作,但眼淚卻如決堤洪水洶涌而至。
鎮東城靠近邊境,與趙國土地只隔了一座山陽城,邊境歷年戰亂不止,本國尚武之風由此而來。
宋家家主宋旭海正是山陽主將,其妹宋琥瑢貴為皇上妃子,其父宋錦程官居三品,宋家足可以稱的上龐然大物。
縣令上前幾步抱拳:“不知宋公子到此,可否請來一見”
許沐不等吳磊來請,人已經走下樓梯。
忽然他腳步一軟按住扶手,柜臺處的尸體猙獰可怖,他眼神帶著惶恐環視四周,語氣顫巍道:“這是怎么了?”
吳磊暗自冷笑,閣下好演技!
剛剛樓上時的謹慎、從容,此時從許沐身上找不到半點,他像極了初出茅廬的執垮子弟,縣令瞧著暗自皺眉。
吳磊抱拳將剛才的話重講一遍。
許沐小心翼翼道:“鎮東城衛士?”
吳磊目光一冷,語氣森森:“宋北騁宋公子!
我等乃是老爺派來護送你的侍衛,此去江城公子還需仰仗我等出力。”
許沐輕輕搖頭,他站直了身體,瞧著門口官差:“各位官爺,在下姓宋單名沐…”
吳磊忽然喝道:“公子可是要拋棄我等!”
許沐被嚇得一哆嗦,唇瓣顫抖:“你們可知我父是何人?竟敢如此恐嚇!”
吳磊垂首道:“得罪了公子,我一人承擔,老爺宋西風有命在先,我等不敢舍去性命另公子獨自冒險。”
許沐仍站在樓梯上,卻不再說話。
縣令忽然冷笑:“這衙役竟敢得罪貴客,我定嚴懲不貸!
來人,把他和店小二帶到衙門交給師爺,告訴他這二人冒犯了鎮東城宋西風將軍的公子!”
衙役們面面相覷,卻無一人動手,仰躺著的年輕衙役面如死灰、目光呆滯。
縣令喝道:“還愣著干什么?吳二許三把他們帶下去!”
兩個衙役面色鐵青,走進酒樓將年輕衙役抬了出來,頭也不回往衙門走去,店小二咬了咬牙扭頭跟了上去,人群自覺的避到一旁。
等四人走遠,圍觀的百姓忽然嘈雜滿天,一枚雞蛋從人群中飛出,不偏不倚砸中縣令肩頭。
時間仿佛停滯,縣令回頭看了眼周圍,身旁的衙役們挪開視線,外圍百姓則向后退了一步。
縣令嘆了口氣,他將手背向身后輕輕擺動,衙役們見狀激動的握住刀柄。
吳磊瞳孔微縮,他瞬間醒悟宋家沒有宋西風!拔出長劍的一刻,衙役們繞過縣令蜂蛹而入。
“殺!”吳磊喝了一聲,持劍迎了上去。
許沐仍站著不動,似笑非笑的望向陳清揚,陳清揚咬了咬牙,放棄擒住許沐的打算,持槍朝吳磊走去。
衙役們持刀揮砍,吳磊擋開一刀反手將一人的胳膊劃傷,佯攻逼退一人,劍勢不減迎面而上,前面的衙役朝后退去,后面的人無奈讓開空間,吳磊竟一人逼退了十幾個衙役!
縣令沉穩的聲音傳來:“報國效命就在此時!隨我殺進去!”
說罷,縣令竟然空著手向前走去。
一時間士氣大漲,衙役們熱血上涌護住縣令,再度攻向酒樓。
將軍有死之心,而士卒無生之意!
許沐疑惑縣令為何不等待援軍?正如慕容杰一行猜不透吳磊殺官的用意在哪兒,而廚師又為什么要搏命?
僅僅因為一腳,惹出這種麻煩…
陳清揚揮槍掃向縣令,一名衙役的鐵刀被直接掃飛,但槍勢也被阻隔,另一名衙役及時補刀,隔開了長槍。
縣令面不改色,繼續向前走去。
吳磊故技重施,但此時衙役們不再退縮,前面的人拼著受傷生生壓進了大堂!
桌椅連帶菜碟被衙役們推翻到一邊,剛才門口狹窄只能容納三四人同時進出,前面受阻后面的人只能干瞪眼。
此時眾人涌了進來,吳磊、陳清揚也不敢貿然出手,反倒退了回去,同時面對十幾把利刃,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衙役們緊步靠前,吳磊咬牙要邁步迎上,一只手卻攔在身前,陳清揚沒有回頭,輕聲道:“我來,你們護我左右”
他握住槍桿末端,槍長2米1頂端未裝紅纓,槍身掛著血跡,槍尖銳利其上刻有血槽。
衙役們呈弧形圍住三人,這不是電影,沒人會一個個跟你對打,也不是電視劇,怎么會同時出手讓你一招格擋?佩刀錯亂的劈出,有人彎腰斬腿,有人朝頭顱劈去。
陳清揚槍尖下掃,將靠近的刀刃擋開,震得持刀的衙役手臂發麻,吳磊揮劍擋住正面及身側,慕容杰則負責另一側,陳清揚以左手為軸右腿弓起,槍尖上挑將一個躲閃不及的衙役整個挑飛!人在空中血液就已經飄灑落下!
槍尖回轉,斜劈落下抽向另一名衙役,那衙役反應極快的橫刀去擋,但佩刀卻被直接震飛!他面露恐懼,身旁的同伴及時拉住他,槍桿擦著肩膀險險劈落。
縣令面色沉重,戰局才一開始就陷入頹勢!
那桿長槍宛若游龍,在衙役中輾轉騰飛,竟無一合之敵!
縣令身前站著的衙役迅速減少,慕容杰干脆繞到門口堵住退路。
一名衙役忽然喝道:“大人快走!”,他慘白的臉上印著一抹鮮紅,那長槍劃過臉頰帶走了一片血肉!
“感君恩重豈暫忘,誓將投軀報君命!”說著,他持刀直撲陳清揚。
身旁的衙役見狀心中涌上一抹悲戚,他們裹攜著縣令后退,陳清揚輕呵一聲,長槍直刺而出,穿過了衙役胸口,手腕輕抖另衙役從槍桿上滑落,吳磊蕩開兵器后穩穩站在了陳清揚身旁。
許沐暗自思量,長槍大開大合,其勢銳不可當,可一旦近身就仿佛老虎拔掉了牙齒,反而處處受制,吳磊的存在更像是護道者,這說明陳清揚很擔心被對手近身,他的武力恐怕全在這桿槍上!
走還是不走?自己的第一場任務,卻碰到至少經歷兩場任務的陳清揚,這與前世完全不同,五人組隊難度何止翻了一倍?
再等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衙役們面露恐懼,握刀的手不住發顫。
吳磊和陳清揚走了上來,酒樓還站著的衙役只剩三人,他們互望一眼,兩人持刀迎了過去!一個衙役獨自跑向門口。
堵住門口的慕容杰舔了舔嘴角,面露饑色的盯著靠近的衙役。
兩個衙役交手兩三個回合便倒在地上,慕容杰則仿佛貓戲老鼠,挑逗著面前的人,時不時在他四肢留下一道刀傷。
縣令站在原地,他彎腰拾起地上的佩刀,輕嘆一聲,將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聲音帶著中年人特有的磁性,沉聲道:“你們逃不掉的!”